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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袋鼠 [英国]劳伦斯-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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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这君主,这主子!你怎么就不知道我是那么爱你,再没有别的男人配得到我这份爱了,你这君主和主子!你好好儿看看吧!
  让我告诉你,我太爱你了,可你不配。你该感激我才对。”
  “我倒希望,”他说,“你晚点儿爱也不迟,还是考虑我一个新建议吧。直到你意识到我是君主、你是我有福气的旗子,我们才能往前航行。假如你现在的丈夫真是个赫耳墨斯·特利斯墨吉斯忒斯般的人,你难道不会因为怕失去他而闭嘴吗?你难道不会由一个情人变成一个崇拜者吗?我既非赫耳墨斯亦非狄奥尼索斯,但是我近乎于是这样的人,超出了你所允许的程度。我要你服从于我的主宰和我的神性,让我这面凤凰旗从火焰中升起,取代你那面旧蓝底玫瑰旗,那上面的红色儿早就落了。”
  “这个花样儿设计得很漂亮啊!”她看看那面新旗子叫道,“我干脆把它绣在我的靠垫儿上算了。不过,绣在旗子上可就显得荒唐了。当然了,你这只孤独的凤凰,算是集那鸟儿、灰和人于一身了!一身数职。没人插进来,我没份儿,我压根儿就不存在。”
  “有份儿,”他说,“你是他的窝儿。”
  “我会看住这窝儿,”她叫道,“让你睡在荆棘上,先生!”
  “不过请好好想想。”他说。
  “我正在想,”她答道,“狄奥尼索斯先生,赫耳墨斯先生,自以为是先生,我想告诉你,没我,就没有你,你就一钱不值,你一点戏都没有。”说着,她在他鼻子下打个框子,这个动作最让他难受。
  “我同意,”他回答道,“没有窝儿,凤凰就会,就会爬到树上,悬在空中,无着无落,就找不到一处安稳的地方求得再生。窝儿就像人的身体,灵魂寓于其中。它盛着火焰,火燃尽后留下的是灰,这灰变成另外的形状。它既是一个容器,又是一种支撑物。”
  “不错,我既容忍你又支撑你,我做得太多了,我够了,先生,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这么些年了。现在你该离我而去,不需要过多的母爱了。离了我,你一刻也活不成。”
  “我承认,一只没有窝儿的凤凰就如同无技可栖的鸟儿一样,他只能在半空中耗尽体力。不过──”
  “那就让我给你的旗帜做一个套儿,你可以栖息其上。”
  “不,我要降下完美之爱的旗帜。”
  “哦,是吗?弃旗航行?这符合你的性格,毁灭,毁灭,什么都不剩。”
  “是的,我就是想让这只火中加冕凤凰安身立命。我想一把火烧了‘哈丽叶与洛瓦特’号小舟,从而在这堆灰烬中诞生‘赫耳墨斯’号巡航舰。赫耳墨斯是由‘她’、‘我’两个字组成的,但组成这个字后就有了全然不同一般的意义。”
  这番话令她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说:“你疯了。”说完便离他而去。
  但是她知道,他是个执拗的家伙,一旦铁了心,无论天堂地狱还是哈丽叶都动摇不了他。懂得这一点,她是付出了代价的。眼下,他是一门心思要当君主和主子了,而且非要哈丽叶承认他不可。仅仅口头还不够。不。并非是在完美之爱的旗帜下。他是那样固执,如同魔鬼,他要一把扯下完美之爱的旗帜,一把火烧了“哈丽叶与洛瓦特”
  号小舟,他自己风风光光地坐在灰烬中,如同一只再生的凤凰,臆想着头上戴了一顶皇冠。而她却要容忍地的唐突,做他舒适的小巢。
  简言之,他要当君王和主子,而她则是谦卑的奴隶。谢天谢地,她充其量也就是当个看家的格莱斯顿夫人而已。有一则传烂了的笑话这样描述她──她的某个女朋友为爱尔兰或别的什么国家的事伤心说:“糟透了,糟透了。不过,还有上帝呢。”这时格莱斯顿夫人说话了:“是的,他正在上头换袜子,马上就下来。”洛瓦特就是那个“上面的人”,而她则在楼下当个快活的妇人,以为她的主子、了不起的赫耳墨斯兼狄奥尼索斯正在上面换袜子。拜托了,这号男人怕是疯了。
  可是他固执己见。而她却要屈从于这个神秘的男人,服从他身上的男性,像一个女人站在赫耳墨斯大神祭坛前,对他充满敬畏。她应该明白,他不过是个人而已,脚湿了就换袜子,时常会犯错误。不过,这个“不过”可是如雷贯耳,他身上还是有赫耳墨斯神的神性与主子气,那是勇往直前的男性之神性和主子气。她必须意识到这一点并服从之,是的,俯首称臣。一船难容二主,而主人又必不可少。“哈丽叶与洛瓦特”号小舟是个试验品,试验的是韧性。现在,她要崩溃了,或者说要燃烧了──他就这么说她。要取代她的是那个无形的赫耳墨斯神。
  一船难容二主。可是,如果它是一条船,也就是说,要远航、要泊岸,甚至要驶得更远,驶入未知世界,那它就必须有个船长才行。
  哈丽叶说它算不得一条船,只是一条家庭小舢板,他们可以尽情地停在太平洋岸边度此余生或选个别的可心之处安家。她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生存方式了,这几乎就是一条家庭小舟了。
  可他却一直说不,几乎令她发疯。他们的婚姻之舟必须驶入没有航海图的海域,他一定要当主子,她只能当船员且要发誓。她必须迷信他的冒险并将自己献身于此;她必须相信他的神秘观念──在这没有航海图的彼岸,有一片大地,在那里会诞生崭新的生命。
  可她做不到。他那片大地人们闻所未闻。说那里的人曾经比现在多,这一点教她无法相信。“还是相信我吧。”他几乎绝望地说。“我太了解你了。”她回答说。他们之间无法沟通,仅此而已。
  他,君主和主干!他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生计。明年他们或许就会挨饿了。他甚至不能主宰自己,要么管不住自己的坏脾气,要么对别人一律亲切善待,比如对杰克·考尔科特这样的人就是如此。哈丽叶挺喜欢杰克,但决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认真对待。可洛瓦特却对他肝胆相照。呸,信他呢!谁能相信这样一个人!如果他生来就是个人主,如军队中的将军或统领着几千人的大钢铁厂的经理,那样的话她还能相信他即使不是个君王也是个主人。可事实上他是这世界上顶顶孤独的人了,连条狗都不听他的话。他是那么孤独,在人群中,他算不上是个人。除了她,他再没有别的人伴随。在人群中,他就如同一头让人难以置信的动物,如一只鸸苗。他就像街上或火车车厢中的一只鸸苗。他自称为一只凤凰也行。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他所谓的革命之类的废话和“男人的”活动来压她服从,似乎那是真的一样!
  除了她,再没别人与他相伴,这可是千真万确。或许因此他才要对她称王称霸颐指气使。于是他可以拒斥她,全然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并世无俦的男人。他就是要做一个无与伦比的男人,像凤凰那样独特,从而与杰克·考尔科特或袋鼠这样的男人高视阔步并肩前进去拯救世界。她无法忍受这号儿救世主们,可她却要老老实实当他的巢,等他遍体鳞伤地归家。他因此志得意满,严然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他把她当成他的巢,却漠视她,只把自己看做荒漠中唯一的一只凤凰,哼唱着救世主的赞美诗。
  可怜的哈丽叶!难怪她要对此反感。这样的人,要依附这样一个人并受其折磨!
  理查德也真叫可怜!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伴侣良。必不安。
  可他一定要抗争。他还没有屈从于那个他将信将疑的事实:在人类接收任何一个男人做他们的国王之前,在哈丽叶接收他之前,作为一个君主和主人,对王权有着强烈欲望的理查德·洛瓦特必须打开他的心灵之门,为自己请进一个黑暗的君主和主子,他感觉到了门外有这样一个黑暗的上帝。让他真正服从这黑暗的君权,向这可怕的人主敞开自己的大门吧,让这主子从下面的门进来吧!就让他自己先接收一个主子,那难以言表的神,其后会发生该发生的。
  火烧木棒,
  棒子打狗,
  狗咬猪猡,
  猪猡过桥,
  老妇夜归,
   
  第十章  退伍兵
  索默斯与哈丽叶又吵了一天。他们是那样水火不相容,几乎要杀了对方。他无法在她身边呆下去,便出去到乡间走走。这个冬日倒也阳光灿烂,走得他身上发热。他稳步沿公路向石山上攀登,路基下和山坡上是茂密而潮湿的灌木丛。奇奇怪怪的鸟儿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像金属声那么刺耳。树蕨丛生,枝繁叶茂,大片大片的苔藓与灌木混做一体,难分难解。头顶上高耸着桉树,时而可见光秃秃的死枝桠刺向空中,时而可见枝叶低垂如松。
  他出了一身大汗,这才顺着陡峭的路攀上了山顶。另一边陡峭的山坡上荆棘丛生,林木繁茂,不过比不上他刚刚奋力爬过的峭壁。那面峭壁丛林密布,密不透风,布满了树蕨和甘蓝头形棕榈,树下则铺满了厚厚一层如毯兽药。而这边的陡坡则是灌木一片,矮爬爬的石南丛荒地上星星点点着几棵按树罢了。同样的孤独难以穿透的岑寂与孤独似乎教他感到这才是真正的灌木丛。它教人感到莫名其妙地难以接近。你向前行,这灌木丛的神秘似乎在向后退却,可你若四下里张望,它又似乎尾随着你。这孤寂、怪诞、悠远的丛林。
  他继续朝前走,直到崖畔,能从那地俯瞰山下的大地。山下扇形的海岸线绵延数英里,沿岸那条平坦地带时宽时窄,宽时常达一英里。极目可见散落着的浅灰色铅皮顶平房,如同岸边黑暗树林中散落着的水晶一般。这让人想起日本风景来:黑暗的树林中形单影只散落着玩具般的小房子。再有就是岸边的港湾、煤码头,远处的岸边岩石和一排排拍岸的白浪。
  他的目光更多地扫向脚下浓荫蔽日的崖壁,一直看到那浓荫的深处,再扫向草木丛生的甘蓝棕桐树群。有一处,淡黄的青藤长长地垂下来,上面缀满了鲜亮的花朵。按树则一簇簇地生长着。远古的世界!──造煤年代的世界。这岑寂、孤独的世界似乎从造煤年代就开始等待了。这些古老的平展展的树蕨,这些蓬勃丛生的棕桐。在这里,干吗要做个机警的人呢?不,你不能。飘吧,飘入晦暗,飘入一个无名灰白的过去,这个国家遍地覆盖着灰白茸毛的植物。心灵中奇特、远古的感觉被唤醒了,那是古老年代里非人的感觉。随之,灵魂中复萌出那古而又古的漠然,如同麻木的蜥蜴一般。谁赢了?这片大地上砂糖般地散落着房屋。苍茫的大海上缕缕黑烟从汽轮上升起,在平淡无奇的树林中,煤矿上空则升起白烟来。这大地苏醒了吗?是这里的人来唤醒这片土地还是这大地将人催眠,把他们携入暮色世界中的半意识状态中去?
  索默斯感到那麻木正向他袭过来。他伏在石垛上俯瞰山下,对此毫不在乎。他对此全然置之度外。处于黑暗中瞠目的灵魂是无所谓的,无论哈丽叶、袋鼠,还是杰克,甚至这世界。世界来了又去了,也不过如此。当这树荫世界的古远影响向他袭来时,他何以在意呢?他吸进蕨种,便又飘回去,变成半个植物,毫无思想负担。甚至那从未休眠的性欲此时也沉入黑暗之中,变得索然无味,如同树之性一样。
  意识责任之前的黑暗世界出现了。
  正下方尺码开外,一只奇怪的鸟儿踞栖在树枝上,十足像一团破旧碎布,那黑尾巴就是一根破黑布条儿,那毛茸茸的浅顶儿看似一只猫头鹰,脖颈上绕着一道绉边儿。这鸟儿长着又长又尖的钩子陈,显得颇为阴险。即便是它,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那是一只笑翠鸟!
  这鸟儿本能地觉出索默斯在看它,便转过身去,背对着索默斯躲了起来。索默斯凝视着,思索着,然后吹了一声口哨。没有变化。随后他又拍拍手。那鸟儿转过头来,吃惊地张望。什么,它似乎在说。
  有活人吗?那是个活人吗?那鸟儿面相漂亮,修长的尖喙如同匕首。
  它渐渐习惯了索默斯。然后索默斯又拍了拍手。鸟儿用力扑扇着翅膀,“呼”地飞掠而过,落到十几码开外的树枝上,呆了下来。
  唉,索默斯想,生活的含量太大了,此等史前灰暗的暮色世界是如此地硕大无朋,谁又特别在乎什么?
  他又向家中踱回。忘了刚才的争吵,忘了什么婚姻、革命之类的事,又恍惚飘回到那个灰暗的史前世界中,那个时候人还没有情绪这一说。虽说没有情绪和个人意识,可却像树一样阴影绰绰,整体上沉默着,头脑迟钝,四肢迟缓,一副漠然相儿。
  哈丽叶在眼巴巴地等他,爱他爱得心肝俱颤。不过,尽管如此,那震颤中仍不乏这种冷漠,这种树颜世界里暮色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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