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 作者:王江-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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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蝶,各种姿势游得像模像样,跟省队不差上下。
当天夜里,曲萍回到宿舍,兴奋得睡不着,继续写她的小说:那男子,穿黑色三角裤,下水之后,他有力地挥舞双臂,水花飞溅,如水中蛟龙,把参赛选手远远甩在后面。他第一个触壁,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欢呼声,他摆动双手,频频向观众致意。他走上岸,黝黑的皮肤裹不住一跳一跳的肌肉,浑身溢满成熟魅力,宛如世界游泳大赛冠军……
欧阳倩文周一上班,就遇上棘手的事。
几天前,盗窃案判决了。由于进入酒店盗窃,性质严重,依据窃画的价值,金林山为主犯判了十年,冼里刚是从犯,被判了六年。报纸上一片赞扬声,说欧阳倩文律师从事实出发,经过深入细致调查取证,使案子得到公正的判决。
今天一大早,冼里刚的父母来到律师事务所,欧阳倩文笑盈盈迎上前去,她本以为他们是来感谢的,准备了一肚皮客气话,不用谢,是我们应该做的,律师就是要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如此等等。没想到,冼里刚母亲脸冷冰冰的,冲欧阳倩文发脾气:“我儿子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要判六年,原来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欧阳倩文准备的感谢话,一句也没用上,凭白落一身埋怨,她解释道:“你儿子参与盗窃,已构成犯罪,要知道,法律是无情的。”
冼里刚的母亲说:“呸!什么破法律,偷的画都交了,判一年半载让他接受教训就行了,为啥要判这么重?”随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叫喊道,“我的儿呀!你冤枉啊!他们黑心骗钱啊!你让我怎么活呀!”一把鼻涕一把泪,甩得到处都是。冼里刚父亲蹲在一旁抽旱烟锅,“吧嗒,吧嗒”嘴直响,铁青脸,眼盯脚前的地,一句话也不说。
欧阳倩文赶紧让财务把她交的律师代理费递到她手上,劝了半天,她才止住哭声,冼里刚父亲拉起她,两人拿钱走了。欧阳倩文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为办这案子,费那么大的劲,鉴定费都是自己掏的,最后落这么个结果,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法律与人心之间,似乎隔着一座山,她就是那傻乎乎挖山不止的愚公,出力不讨好。说实话,跟弱势群体打交道,远没中产阶级、富裕阶层开明,甭说赚钱,赔本赚吆喝都赚不来,难怪不少律师事务所情愿当智叟,不接他们案子呢。
她桌面的起诉书中,有件告郎士群公司的,民工的家人是借钱来告状的。一年前,这位民工在郎士群工程队工作期间,从二楼摔下来,生锈的钢筋扎穿脚,由于伤口感染,患骨髓炎,被截了脚,导致终身残废。郎士群只付清医药费,给他一万元生活费,把他送回四川老家。他由于无法劳作,坐吃山空,钱很快花光了,拄着拐杖与家人来找郎士群,被撵了出去。万般无奈,他们找到欧阳倩文,要寻个公道,让她伤透脑筋。接吧?会不会重蹈覆辙,得罪老板,公司无法运转;不接吧?又违背自己的良心,难呐。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响,她接起来,是苏清辉打来的,告诉她公司同意调解,能不能把条件再降降,工资、押金付齐算了,都是老熟人,违约金就免了吧!她同意征求员工意见后,再给他回话。这倒是个好消息,冤家宜解不宜结,能走上调解之路,最好,一直打下去,双方都吃亏。她马上告诉郎士群,叫他摸一下员工的意见。
八十七
郎士群接到欧阳倩文的电话,心里被猫舔似的,透着股舒服劲儿。他点燃雪茄烟,喷出一口浓烟,粗粗的雪茄夹在手上,一缕青烟悠悠地飘。陈凯志这只老狐狸,总算遇上好猎手,员工告状,就让他心惊肉跳,后面跟着名画被盗,股票大跌,借贷还钱,经营亏损,够这老小子喝一壶的。郎士群对这次分路出击感到满意,老子大人大量,演几出好戏给他看看,是三娘教子,还是逼上梁山?陈凯志这老家伙,别说三娘,大娘教也没用,再好的家业到他手上,不变成垃圾才怪。他已不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陈凯志了,在一免一任中,他学到不少新东西。只有把他逼上绝境,他才会服输认软。这次柯慧琴立了大功,她引蛇出洞,自己在凯粤股票上狠赚一笔,有五百多万进账。梁声做梦娶媳妇去吧,瞎猫永远逮不住死耗子,想发财,只有投奔自己的麾下。一提柯慧琴,他不由想起杨启明,该去看看这位老朋友,挺可怜的。
他把征求员工意见的事交给柯主任,便去了省人民医院,来到杨启明病房。意外见到李娜莎,她扎起护士长的架子,板着脸训护士:“你怎么搞的,病人连褥疮都生了,你没看见吗?”护士低着头,不敢吭声。
“去去去,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拿药去!”她说话狠狠的,像训自己的手下,护士吓得赶紧跑出去了。
这时,她见郎士群走进来,脸色一变,笑盈盈地说:“什么风把你郎总吹来了,稀客呀!”郎士群藐视地望她一眼,嘲笑地说:“我来多少趟,也没见你娜莎夫人的影子呀。”她搬把凳子,用纸巾擦了擦,说:“请坐,郎总,现在你大名鼎鼎,报纸上都在吹呢!”郎士群听着不顺耳,坐也不坐,说了句:“你巴不得把我摔成肉酱,是不是?”
“瞧我这张嘴,好话总横着出来,你别见怪呀。”
“我才不跟老娘儿们一般见识呢。”
“你说话也横着来,看来咱们是一路的。”
“想当年你在知青农场,说话挺温柔,这广东汤一喝,把嘴给喝歪了,说话尽犯浑。”
“都老熟人了,别一见面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还是我,现在老了,没人看上眼了。”
“老不显老,脾气倒大了不少。”
“脾气大,还不是杨启明给气的。”
“我看你找武松最合适。”
“你别骂人不带脏字的,我听得出来。”
“听明白就好。”郎士群说完,把凳子移了移,靠在杨启明身边坐下,李娜莎见话不投机,出门找护士换药去了。郎士群摸摸杨启明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启明老弟,你太任性,太较真,太想往前冲,结果败下阵去,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鸡毛大点儿事想不通,半条命就交阎王手上了。不就一个女人嘛,玩玩也当真了。凯粤这间破房子,你当条看家犬,挡我的道干什么?怪我这招棋下得太凶,手段毒了点儿,也是被你逼出来的。
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可性命更重要,为争口气,去死有啥用?你本可以好好过日子,享享清福,可你不这么想,名誉、地位考虑太多,让陈凯志捡了便宜。咳,要知道,咱们可以坐一条船,那是艘豪华游轮,可你偏守条破船,四处漏水,不定哪天就沉了。你太没眼力架,咱哥俩合起来,有多大的力量。你当优秀的参谋长,坐镇指挥,我任后勤部长,给你送弹药,绝对百战百胜。你出事后,我给你爸妈送去几万块钱,说给你看病用,他们说啥也不要,这世上,还有怕钱咬手的?怎么一家子死心眼儿啊!
李娜莎让护士给杨启明上药,郎士群站在一旁观看,她不时回头看郎士群一眼,那含情的眼神,闪出纯净的光,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那年下大雪的冬天,她穿一身绿军装,扛一袋粮食,先敲开自己家门,她小脸冻得通红,带着笑,进到屋里,放下粮食,摘了皮帽,头上扎两个红头绳小揪揪,欢蹦乱跳的,搓着手说:“真冷啊!”
郎士群父亲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用干牛粪把火盆点着,说:“烤烤吧,好闺女。”她坐在火盆边小板凳上,火把她的脸映得更红了,她对父亲说:“今年雪大,领导让送点儿粮食来。”
父亲用小木棍撩拨火盆,说:“你们太客气了,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伸手烤着火说:“大爷,快过年了,农场家家都送了一份礼物,谁叫咱农牧一家人呢!”她说的话,跟炒蚕豆似的,声音嘎嘣脆,郎士群听了格外舒服。
父亲又给她端了一碗热羊奶,说:“好闺女,你喝,咱不是一家人,比一家人还亲呢!”李娜莎捧着碗,大口喝完,说:“真香。”郎士群低头接过碗,没敢正面看她一眼,她脑后一对活泼可爱的小刷子,甩来甩去的,那根红头绳刺破北国料峭的寒风,在郎士群心头点燃一团火,浑身暖洋洋的,他端着在她唇边温存过的青花粗瓷碗,碗里的羊奶味儿,竟变成诱人的肉香了。
一会儿,又来了位女知青,在门口叫道:“娜莎,回去吧,他们都等着呢!”李娜莎把皮帽在火上烤烤,跟郎士群父亲和他握了握手,父亲“谢谢,谢谢”说起来没完。她戴上帽子,跑了出去,郎士群送她到院门口,见她小鹿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原。那双手的柔软感觉,很久没消失,他一往情深记住那好听的名字:娜莎。
后来,郎士群为追李娜莎,主动要求去农场干临时工,混身军装,还能常见到她。每次遇见她,郎士群像做贼,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低着头,悄悄瞟上她两眼,就心满意足了。一次,他教李娜莎骑马,扶她上马,郎士群脚踩马镫,腿发软,几次都没上去,上马手拉缰绳,挨着她身子,郎士群浑身打哆嗦,像打摆子,她扭脸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八十八
郎士群脸红红的,支支吾吾地说:“没事,没事。”他猛抽马鞭,马狂奔起来,李娜莎吓得手紧拽住他臂膀,躲进他怀里,他感受李娜莎的体温,闻她头上飘来的檀香皂味,让马一个劲跑,那时刻,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九七五年初夏,李娜莎身穿白衬衣,在绿茵茵草地上放羊,草原开满缤纷的花。她怀抱一只小羊羔,抚摸它身上卷曲的绒毛,轻轻唱着:“我愿做一只小羊,守在她身旁……”郎士群策马扬鞭,身子平贴在马背上,飞快朝她奔去,到她跟前,郎士群猛收缰绳,马高抬前蹄,长嘶一声,立住了。
李娜莎抱紧羊羔,畏惧地望着他,嗔怪地说:“瞧你,把小羊吓坏了。”她弯腰放下怀中的羊羔,小羊“咩咩”叫着,追着羊群找妈妈去了。
郎士群哈哈笑着,说:“你的胆,还没羊羔大。”飞身下马,一片乌云飘落下来,锃亮的黑色长靴耀人的眼。郎士群手拿马鞭,站在她面前,问道:“听说你要回城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李娜莎歪着头问。
“好事瞒不住,谁都知道啦。”
“我真得好好谢谢你,救了阿明一命。”
“那还不是为你。”
“为我?”
“是。”郎士群眼中冒火,辣辣地盯她的脸。“你,你想干什么?”李娜莎望着他额上的疤,畏惧地后退。郎士群口喘粗气,大步上前,一把紧抱住她。她拼命地挣扎,用脚踢,大声叫喊:“救命啊!救……”郎士群一把捂住她的嘴,胳膊铁箍般勒紧了,她脸憋得涨红,身子扭动,腿来回踢。郎士群紧抱着她,狠狠亲她的唇。过了一会儿,她不再挣扎,身子慢慢软瘫下来,两只胳膊无力地一甩一甩的,郎士群把她放在地上,高高的花草掩住她的身躯。她身子软软的,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郎士群摸摸她的鼻孔,没气了,吓得脸色陡变,一跃上马,飞快向天际驰去。从此,他离开家乡,开始了流浪生涯……
护士给杨启明上好药,李娜莎交代道:“每天记得按时换药。”护士点点头,低头端药盘出了病房。她见郎士群站着发呆,说,“郎总,你发什么愣呀!今天晚上我请客,你总该赏脸吧?”
“我请,我请。”郎士群跌进初恋的情结,口气不那么硬朗,眼光也躲闪开。
他俩出了病房大楼,李娜莎坐进他的车,他发动着,说了句:“你真厉害,一上车,大奔都晃悠,今天刹车准灵。”
李娜莎拉下遮阳板,对镜子理理头发,噘着嘴,说:“去你的,又嫌我胖,是不是?”
他说:“哪儿敢啊?去哪儿吃,杨总夫人,我得伺候好了。”
李娜莎斜了他一眼,说:“随便,过去你连个话都不说,什么时候也学会贫嘴了?跟杨启明在一起,我看你也没学好。”她继续梳理头发,揪掉惟一的一根白发。
“男人到这把年纪,还学什么好啊。”郎士群说着,脚下一踩油门,车飙出去。她身子晃了一下,“哎哟”叫一声,身子靠在椅背上,眼仍盯着车镜子看。脸比过去圆些,脸色依然红润,像个放久的红苹果,没了表面茸茸的光泽;又黑又粗的眉卧在眼上,有点儿凶,早该修了;鼻梁依然挺拔,鼻头添了几分肉感,没过去端庄活泼;眼睛大大的,被弯弯的长睫毛护着,眼角皱纹不多,略深了,眼光却茫然,过去怎么没关注过?她掏出唇膏抹了抹发白的嘴唇,润泽的唇会让人青春些。咳,这么多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