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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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精明强于就会尽人皆知,吕西安不久将被所有的朋友摈弃。好吧,审讯将决定这一切。”
他走进一家古玩店,一口布尔挂钟吸引了他的注意。
“既不违背我的良心,又为两位贵妇人效劳,这就是精明强干的杰作。”他想,
“嘿,总检察长先生,您也在这里!”卡缪索大声说,“您在寻找奖章!”
“有审判权的人几乎都有这个爱好,”德·格朗维尔伯爵笑着回答,“是为了它的
背面◎”。
◎这句玩笑可能是影射《百部新中篇小说》中的一篇《有背面的奖章》。《有背面
的奖章》在高卢人的语言中暗指女人臀部。
德·格朗维尔伯爵在商店里瞧了一阵,似乎在结束他的视察,然后带卡缪索沿河堤
边上走去。卡缪索没有想到别的,只认为是偶然相遇。
“今天上午您要审讯德·鲁邦普雷先生,”总检察长说,“可怜的小伙子,我一直
挺喜欢他……”
“控告他的材料不少。”卡缪索说。
“是的,我看了警察局的记录。不过,这些材料有一部分是从科朗坦那儿来的,这
个有名的科朗坦是个不属于警察局的暗探,他叫多少无辜的人掉了脑袋,这数字比您要
在绞架上处死的有罪的人还要多,而且……这家伙我们无法触及他。我并不想影响像您
这样一位法官的职业良心,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您:如果您能证实吕西安对这个妓
女的遗嘱一无所知,那么就可以得出结论,她的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因为这个妓女给
了他大量金钱!……”
“我们可以肯定,这个艾丝苔服毒时,他并不在场。”卡缪索说,“他那时在枫丹
白露窥视德·格朗利厄小姐和德·勒依古尔公爵夫人经过那里的行踪。”
划!”总检察长接着说,“他对与德·格朗利厄小姐的婚姻怀着很大希望(我是听
德·洛朗利厄公爵夫人亲口说的),一个如此聪明的小伙子会采取毫无用处的犯罪行为
来毁掉一切,这是不可思议的。”
“对,”卡缪索说,“尤其是,如果这个艾丝苔把自己挣来的一切全都交给了他……”
“德尔维尔和纽沁根都说,她死的时候并不知道早就落在她头上的那笔该由她继承
的遗产。”总检察长补充说。
“那么,您以为是怎么样呢?”卡缪索问,“这中间还有名堂。”
“我认为是仆人犯的罪行。”总检察长回答。
“不过,西班牙教士肯定就是这个在逃的苦役犯雅克·柯兰,”卡缪索说,“把卖
掉纽沁根送的百分之三利息的债券所得七百五十万法郎拿走,这倒符合他的习惯做法。”
“一切由您判断,亲爱的卡缪索。您还得慎重啊!卡洛斯·埃雷拉与外交界有联系……
当然,一个大使如果犯了罪,他的职业特性也保不了他。到底这事是不是卡洛斯·埃雷
拉干的,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说到这里,德·格朗维尔先生与对方告别,好像并不期待对方回答。
“这么说,他也想救吕西安?”卡缪索心里想。当总检察长经过阿尔莱庭院进入司
法大厦时,他从眼镜堤岸走过去。
卡缪索来到附属监狱院后,便走进监狱长办公室,然后将他拉到石砌院子中间。那
里,谁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亲爱的先生,请您去一趟拉福尔斯监狱,向您的同事打听一下,此刻他手里是否
有几名于一八一○至一八一五年在土伦监狱关押过的苦役犯。请您也查一下您的牢里有
没有这样的人。我们将拉福尔斯监狱里这样的人转移到这里几天,然后您告诉我,这些
人是否认得这个所谓西班牙教士便是外号唤作‘鬼上当’的雅克·柯兰。”
“好的,卡缪索先生。不过比比…吕班已经到了……”
“啊,已经到了?”法官叫了一声。
“他本来在默伦。人家告诉他是关于‘鬼上当’的事,他高兴得笑起来。他现在正
在听候您的吩咐……”
“叫他来见我吧。”
监狱长这时才向预审法官提出雅克·柯兰的请求,并且描述了他的可悲境祝。
“我本想第一个审讯他,”法官回答说,“倒不是考虑他的身体状况。今天早上,
我收到拉福尔斯监狱长的一份记录。这家伙自称二十四小时以来一直濒临死亡边缘,但
却睡得又甜又香。拉福尔斯监狱长派人请来医生,医生走进他的囚室时他都没有听见,
医生让他继续睡觉,甚至没有摸他的脉搏就走了。这说明他神志清醒,身体健康。我相
信他有病,只是为了看看他究竟在摘什么名堂。”卡缪索先生微笑着说。
“跟这些犯人、被告在一起,每天都能学到东西。”附属监狱的监狱长说。
巴黎警察局与附属监狱相通,法官和监狱长知道有这条地不通道后,能迅速上警察
局去◎。检察院和重罪法庭庭长需要什么材料。也马上就能得到。这种奇迹般的便利条
件从这里可以得到了解释。这时候卡缪索先生走到那列通向他办公室的楼梯顶端。他碰
上了从大厅奔跑过来的比比…吕班。
◎耶路撒冷街地下一条通道联结司法大厦和巴黎警察局。巴黎警察局当时位于金银匠堤岸。
“你真卖劲啊!”法官微笑着对他说。
“啊!如果真的是他,”保安科长回答。“只要有几匹‘回头马’(行话,指过去
当过苦役犯的人),那院子里可就有戏看了。您瞧吧!”
“为什么?”
“‘鬼上当’侵吞了人家的钱。我知道他们发誓要干掉他。”
“他们”是指二十年把他自己钱财托付给“鬼上当”的那些苦役犯。这些钱财,大
家知道,已经为吕西安而挥霍殆尽了。
“你能重新找到他最后一次被捕的证人吗?”
“给我两张传讯证人的传票,我今天就把证人给您带来。”
“科卡尔,”法官说,一边摘下手套,把手杖和帽子放在一个角落里,“你为这位
警察先生填两张关于了解情况的传票。”
他在壁炉上的镜子里照了一下自己。壁炉架上放座钟的地方有一个盥洗盆和一只水
杯,一侧有一个装满水的长颈大肚玻璃瓶和一个杯子,另一侧有一盏灯。法官拉了拉铃。
几分钟后,执达吏来到了。
“已经有人在等我吗?”他问执达吏。这执达吏是负责接待证人,验证他们的传票,
并按他们到达的先后次序安排他们的位子。
“是的,先生。”
“记下来人的姓名,把名单给我送来。”
预审法官的时间很紧,有时候不得不同时进行几项预审。这就是为什么被传唤作证
的人要在执达吏的房间里等候很长的时间的原因。这个房间里不时响起预审法官的铃声。
“然后,”卡缪索对执达吏说,“你去提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啊!他扮装西班牙人?有人对我说,他扮装教士。嘿,这是科莱◎的再现,卡缪
索先生!”保安科长叫起来。
◎科莱(一七八五—一八四○),越狱的苦役犯,一八三九年发表了他的《回忆录》,
一八四○年死于罗什福尔监狱。
“没有任何新花样。”卡缪索回答。
法官于是在两张可怕的传票上签了字,这种传票会叫所有的人,甚至最无辜的证人,
惶惑不安。法院传唤这些证人到庭,他们如果不服从,就会被判重刑。
雅克·柯兰完成熟的考虑已经大约半小时了,此刻他已作好战斗准备。他在自己那
几张油污纸上写下了几行字。要描写老百姓反抗法律的形象,再也找不到比这几行字更
加完美的了。
这是用亚细亚和他约定的语言写的,是隐语中的隐语,用数字代表意思。第一张纸
上的意思是这样的:
你去找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或德·赛里奇夫人,叫
她们中间随便哪一位在吕西安受审之前去看望吕西安,并叫
她将所附纸条交吕西安阅读。无论如何要找到欧罗巴和帕卡
尔,并使这两个盗窃犯听凭我支配,准备扮演我给他们指定的
角色。
你立刻去拉斯蒂涅克家,以他在歌剧院化装舞会上遇到
的那个人的名义,叫他前来证明卡洛斯·埃雷拉神甫与伏盖
公寓中被捕的雅克·柯兰毫无相像之处。
也叫比昂雄医生做同样的事情。
要使吕西安的两个女人◎为这一目的进行活动。
◎指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和德·赛里奇伯爵夫人。
在所附的那张纸上,写着标准的法文:
吕西安,关于我的事,你不能有任何供认。对你来说,我应
该是卡洛斯·埃雷拉神甫。这不仅能证明你无罪,而且,只要
再坚持一下,你将得到七百万,名誉也能保全。
将这两张纸条在写字的那一面粘在一起,使人以为是同一张纸上的一段。然后将纸
条卷起来,成了一个蜡烛头大小的坚硬的小泥九,节俭的女人遇到针眼断裂时,就用这
种蜡烛头来进行修补。只有在牢房中苦苦思索,想方设法企求重新获得自由的人,才有
这种特殊的卷纸艺术。
“如果我第一个受审,我们就得救了;但是,如果这孩子先受审,那一切都完了。”
等待受审时,他心里这样想。
这是极其严酷的时刻,连这个如此强悍的人的脸上都渗出了一层白色汗珠。这个不
同寻常的人在犯罪领域还真是料事如神,就像莫里哀在诗剧领域和居维埃在古生物领域
料事如神一样。在各种事情上,天才就是一种直觉。除了这一现象,杰出的成就的其他
部分应该归功于才能。一流的人与二流的人的区分就在这里。犯罪方面也有其非凡的人
物。雅克·柯兰走投无路时,碰上了雄心勃勃的卡级素夫人和德·赛里奇夫人,必须说
一句,吕西安遭到灭顶之灾给赛里奇夫人以沉重的打击,她的爱情又复苏了。这就是人
的智慧对付钢胄铁甲般的法律而作出的殊死努力。
雅克·柯兰听到牢门上沉重的钥匙和门栓声,又戴上了垂死的假面具。看守的皮鞋
声在过道上作响,使他感到极度兴奋和快乐。这种感情帮了他的忙。他不知道亚细亚将
用什么办法到他这里来,但他指望能在出去的路上遇到她,因为亚细亚已经在圣冉拱廊
街给了他诺言。
亚细亚与他成功会见后,便到沙滩去了。一八三○年以前,“沙滩”这个名词有它
的独特含义,如今已经消失了。那时候,从阿尔科勒桥直到路易一菲利浦桥,这一整段
堤岸上除了斜坡上铺就的石板路以外,都还是自然状态。河水涨高时,可以乘船往返于
沿河的房屋和倾向于河边的各条街道。在这段堤岸上,几乎所有房屋的低层都要高出几
级台阶。河水拍击房基时,马车只好走可怕的莫尔泰勒里街。为了扩大市政厅,这条街
如今已完全夷为平地。所以那时候,那个冒牌女商贩能容易地把小车飞快地推向河堤下
边,并把它藏起来,直到真的女商贩来到借车人答应送还车的地方,把它取走。这期间,
那真正的车主正在莫尔泰勒里街一间肮脏的酒馆里,用整车货卖得的钱喝酒呢。那时候,
人们正在完成佩尔蒂埃堤岸的扩建工程,工地入口处的看守是一个残疾人,把小车托付
给他,是不冒任何风险的。
亚细亚立即在市府广场登上一辆出租马车,对车夫识“去神庙!用快点儿,有油水!”
在神庙这个大市场里,拥挤着巴黎所有破衣烂衫的人,庆集着成千名流动小贩,两
百个二道贩子在那里吵吵嚷嚷,喋喋不休。像亚细亚这身穿着的女人混到人群里,不会
引起别人丝毫好奇心。两个犯人刚刚登记完毕时,她便在一个很小的中二楼叫人换了衣
眼。这个中二楼潮湿而低矮,楼下便是一间破烂的铺子,出售那些男女裁缝诈骗来的各
种零头布。店主是一个老小姐,唤作罗梅特,小名叫热罗梅特。这个罗梅特对于脂粉商
人来说,就像那些“财神”太太对于手头拮据的所谓体面女人一样,是个十足的女高利
贷者。
“姑娘”,亚细亚说,“给我穿戴一下,我至少得像个圣日耳曼区的男爵夫人。要
赶快应付一下,行吗?”她继续说,“我马上就得走!你知道我穿什么连衣裙合适。快
把脂粉盒拿来,再给我找一些漂亮的小花饰,把那些五光十色的假首饰给我吧……快叫
小女孩去雇一辆出租马车,让它停在咱们的后门外。”
“好的,夫人。”老小姐回答,她是那么顺从和殷勤,就像女仆伺候自己的女主人。
如果有人注意这一场面,他会轻而易举地发现,以亚细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