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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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欧罗巴痛哭起来。
“我付钱。”男爵显出一副可怜相说。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张小方纸,
这是银行发给银行家用的。只要在上面用大写和阿拉伯数字填上钱数,持票人即可凭票
取款。
“不用了,男爵先生,”鲁夏尔说,“我下令只收黄金白银。看在您的面上,我就
政收钞票吧。”
“塔尔丢夫!”男爵喊道,“你把票据拿开(给)我看!”
贡当松拿出三份蓝色封面的材料。男爵接过材料,同时用眼睛盯着贡当松,在他耳
边说:“你早点告许(诉)我就号(好)了。”
“嘿!男爵先生,我怎么知道您在这儿?”这位密探回答。他不在乎鲁夏尔是否听
见他的话。“您没有继续信任我,现在吃了大亏。人家是在敲诈您呢。”这个老谋深算
的哲学家耸了耸肩膀补充说。
“是介(这)么回系(事)。”男爵心里说,“啊!我的小姑娘,”他看见汇票后
对艾丝苔高声说,“你向(上)了一个习(十)足的坏蛋、一个披(骗)子◎的当了!”
◎指乔治·德·埃斯图尔尼。
“哎!是啊,”可怜的艾丝苔说,“可是他那时候很喜欢我!……”
“雨(如)果我早基(知)道介(这)样……我考(可)以为你进行抗争。”
“您糊涂了,男爵先生,”鲁夏尔说,“还有一个第三者持票人呢。”
“对,”男爵继续说,“有第三者持票银(人)……赛里泽,一个考(可)以用来
抗衡的银(人)!”
“他有心灵创伤,”贡当松笑着说,“他在说模棱两可的话。”
“男爵先生愿意给您的出纳写个条子吗?”鲁夏尔微微一笑说,“我派贡当松上他
那里去,然后将我的人撤走。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搞得谁都知道了……”
“号(好)吧,贡汤(当)松!……”纽沁根大声说,“我的缺(出)纳住在马杜
林街和拱廊街交叉拐角处。介(这)是条子。由于我们的钱都放在银行里,雨(如)果
我们莫(没)有习(十)万埃居,他考(可)以到杜·蒂耶或凯勒那里去……穿上衣
服吧,我的天席(使),”他对艾丝苔说,“你自由了。老太婆要比年轻女子肯(更)
危险”他盯着亚细亚喊了一句。
“我要去叫债主大笑一场,”亚细亚对他说,“今天他会让我乐一乐别记恨啊,
男爵先生
鲁夏尔从男爵手中接过票据,单独与男爵呆在客厅里。半小时后,出纳走进客厅,
后边跟着贡当松。这时候,艾丝苔又出现了,打扮得十分动人,虽然是临时凑合的。鲁
夏尔数完了钱。男爵想仔细看看那些票据,但是艾丝苔做出了一个母猫似的敏捷动作,
把禀据一把抓了过去,放进自己写字台的抽屉里。
“为这个下贱女人,你给我什么了?……”贡当松对纽沁根说。
“你宣(说)话不尊重银(人)。”男爵说。
“可是,我的腿呢!……”贡当松喊道。
“鲁夏尔,你穷(从)一千法郎票子的余额里,拿出一倍(百)法郎开(给)贡汤
(当)松……”
“介(这)个女人确习(实)漂亮!”出纳从泰布街出来时对纽沁根男爵说,“不
过,向男爵先生提出的要价也系(是)够高的。”
“你要给我保朽(守)秘密啊!”男爵说。他也已经要求贡当松和鲁夏尔为他保密。
鲁夏尔走了,后边跟着贡当松。鲁夏尔一到大路上,在那里盯着他的亚细亚把这个
商业警察拦住了。
“执达吏和债主都在那边一辆出租马车里,他们正如饥似渴呢!”她时鲁夏尔说,
“油水大得很呢!”
鲁夏尔数钱时,贡当松得以仔细打量这两位主顾◎。他瞥见卡洛斯的眼睛,认出了
假发下前额的形状。正是这假发,他觉得似乎可疑。他记下出租马车号码,装作对发生
的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亚细亚和欧罗巴也使他十分诧异。他料想男爵被这些极度狡猾
的人算计了。他想到鲁夏尔请他帮忙时,行这异样诡秘,就觉得自己猜测更有道理。此
外,欧罗巴用脚绊了贡当松,并非只击中了他的胫骨。“这一脚有圣拉扎尔监狱的味道”
◎,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心里这样想。
◎指呆在马车上的假威廉·巴尔凯和他的执达吏。
◎意为有女四监狱狱吏的功夫。
卡洛斯慷慨地给执达吏报酬,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向车夫付钱,并吩咐说:“去王
宫市场,佩隆路!”
“啊!这个坏蛋!”贡当松听见这一吩咐心里暗想,“这里头一定有名堂!……”
卡洛斯一口气跑到王宫市场,并不顾忌是否有人跟踪。他以自己的方式穿过长廊,
到水塔广场换了另一辆出租马车,对车夫说“去歌剧院夹道,靠皮侬街一侧”。一刻钟
后,他进了泰布街。
艾丝苔一见到他,就说:“这些就是该死的汇票!”
卡洛斯拿起这些票据,端详一番,然后走进厨房,将它们烧毁了。
“戏演完了!”他大声说,一边从礼眼口袋里取出一卷三十一万法郎的钞票,“这
些钱,再加上亚细亚搞来的十万,可供我们活动了。”
“天哪!天哪!”可怜的艾丝苔叫道。
“嘿,傻瓜,”这个凶狠而精明的家伙说,“你就公开当纽沁根的情妇吧,你也能
见到吕西安,他是纽沁根的朋友,我不阻止你跟他热恋。”
艾丝苔从自己暗淡的人生中见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她舒了一口气。
“欧罗巴,我的女儿,”卡洛斯说着把这个姑娘领到小客厅的一个角落里,谁也无
法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欧罗巴,我对你很满意。”
欧罗巴抬起头,望着这个人。她的表情使她憔悴的脸完全改变了模样。亚细亚在门
外望风,目睹了这一情景,心想:“卡洛斯给欧罗巴好处,将她控制在手里;欧罗巴觉
得自己与卡洛斯紧密相连,这中间是否还有更深的利害关系呢?”
“事情还没有完呢,我的女儿。四十万法郎对我来说实在微乎其微……帕卡尔将交
给你一张三万法郎的银器发票,其中一部分款项已经收取,但是我们的金银商比丹已经
花了一些钱。被他查封的我们的家具可能明天就要公开拍卖。你去找一下比丹,他住在
枯树街。他将交给你一些金额为一万法郎的当票。你知道吗:艾丝苔订做了一些银器,
但是没有付款,又拿银器去抵押。她将遇到麻烦,被控告进行诈骗。因此,必须给金银
商三万法郎,给当铺一万法郎,才能赎回银器,总数是四万三千法郎,包括零星开支。
这套银器全是合金,男爵将会把它更换,这上头我们可以再拿他几张一千法郎的票子。
你欠了……什么,两年的裁缝工钱?”
“可能欠他六千法郎。”欧罗巴回答。
“那好,如果奥古斯特夫人要别人还清她欠款,她要保持这种做法,就应该开出一
份四年来共欠她三万法郎的帐单,跟服装店也要达成这样的协议。珠宝商萨缨埃尔·弗
里什,就是圣阿伏伊街的那个犹太人,会借给你一些借据,我们该欠他两万五千法郎,
有六千法郎的首饰进了当铺。我们将把首饰还给珠宝商,其中一半是假宝石。男爵不会
看这些东西。总之,从现在起一星期内,你还叫我们的这个傻瓜再吐出十五万法郎来。”
“夫人也得给我帮点儿忙,”欧罗巴回答,“你去跟她说说,她在那边发呆呢,逼
得我为这台戏出主意想办法,真要比三个编剧还伤脑筋。”
“如果艾丝苔假装正经,你要告诉我。”卡洛斯说,“纽沁根还欠她一辆马车和几
匹马,她想亲自选购。你们一定要选择与帕卡尔在一起的那个马匹商人和马车制造商。
那里有非常漂亮而昂贵的马匹。但是一个月以后,这些马的腿就瘸了,然后我们再换新
的。”
“叫化妆品制造商开个帐单,还能得到六千法郎。”欧罗巴说。
“唔!”他点点头说,“慢慢地来,退让一步,再前进一步。纽沁根只把胳膊伸进
了圈套,而我们要的是脑袋。除了这一切,我还需要五十万法郎。”
“你能到手的。”欧罗巴回答,“这个大傻瓜出到六十万时,夫人会对他温和了,
以后要像样地爱他,再向他要四十万。”
“你听我说,我的女儿,”卡洛斯说,“我拿到最后十万法郎的那一天,就有你的
两万法郎。”
“这时我有什么用呢?”欧罗巴说着伸开两手,像个走投无路的人。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瓦朗谢纳去,买一幢漂亮的房子,过正经女人的生活。世
上有多种多样的趣味,帕卡尔有时就这样想。他的肩上没有苦役犯的烙印,良心上差不
多也没有负担,你们能意气相投。”卡洛斯说。
“回瓦朗谢纳会!……您是这么想的吗,先生?”欧罗巴惊恐地叫起来。
欧罗巴出生在瓦郎谢纳,父母是十分贫穷的织布工人。她七岁被送进纺织厂。在那
里,现代化的工业耗尽了她的体力,恶习也过早地使她堕落。她十二岁受人引诱,十三
岁生孩子,跟一些极其卑鄙下流的人混在一起。十六岁时为一起谋杀案到重罪法庭出庭
作证,尚未完全泯灭的正义感和法庭的威慑力量使她改变了态度。她的证词使法院判处
被告二十年苦役。这名罪犯是个惯犯,他的存在就意味着可怕的报复。他在法庭上就公
开对这个姑娘说:“普昌当斯(欧罗巴的名字叫普昌当斯·赛尔维安),十年后,像现
在一样,我回来埋葬你,哪怕我为此被送上断头台!”法庭庭长试图安慰普吕当斯·赛
尔维安,答应法院为她撑腰,关心她的利益。然而,可怜的姑娘被吓得竟然病倒了,在
医院住了将近一年。
法院是个理性的存在,由不断更换的人员的集体组成,它的良好意愿和给人的印象
也和这些人员一样,是经常变换的。检察院和法庭根本无法预防犯罪,设立这些机构是
为了接受既成的犯罪事实。从这方面看,预防警察对一个国家来说可能有好处。但如今
警察这个名词引起立法者恐惧,他们已经分不清“统治”、“管理”、“立法”这几个
词的含义。立法者想把这一切全都归并到国家机器中,似乎这样国家就能有效地运作。
苦役犯大概一直不会忘记自己的受害者,等到法院把他和他的受害者置之脑后时,他便
进行报复。普吕当斯本能地或者说大体上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便离开了瓦朗谢纳,
十七岁时来到巴黎藏身。她在巴黎干过四种职业,最好的要算在一个小剧场跑龙套。帕
卡尔遇上了她,她向帕卡尔讲述了自己的不幸经历。帕卡尔是雅克·柯兰的左右手和亲
信,他向主人谈起普昌当斯。主人正需要一个女奴仆,便对普吕当斯说:“如果你愿意
像为魔鬼效劳那样为我效劳,我将为你除掉杜吕。”杜昌就是那个苦役犯,是悬在普昌
当斯·赛尔维安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不介绍这些细节,很多批评家会认为欧
罗巴的依恋有点儿难以置信。没有这些细节,卡洛斯将要制造的戏剧性事件,也没有人
能理解了。
◎达摩克利斯是希腊神话中叙拉古暴君迪奥尼修斯的宠信。他常说帝王多福,于是
迪奥尼修斯请他赴宴,让他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并用一根马麇拴住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
上,使他知道帝国的忧患。后来“达摩克利斯剑”一词便成了“大祸临头”的同义语。
“是的,我的女儿,你可以回瓦朗谢纳去……。唔,给你,读一读吧。”他递给欧
罗巴前一天的报纸,用手指着一篇文章:“土伦消息昨天处决了冉·弗朗索瓦·杜吕……
从早上开始,看守就……”
普昌当斯放下报纸,双腿发软。她重新获得了生命,因为,她常常说,自从杜吕威
胁她那一天起,她吃饭一直没有胃口。
“你看到了吧,我是言而有信的。用了四年时间才将杜吕引人圈套,搬掉了他的脑
袋……那么,你在这里干完我的这件活,就回你的家乡去。你有两万法郎的钱,做个小
买卖,当帕卡尔的老婆。我允许帕卡尔告老还乡。”
欧罗巴又拿起报纸,睁大眼睛,将二十年来所有报纸不厌其烦地对处决苦役犯的细
节描述读了一遍:壮观的场面,不断劝人信教的指导神甫,对往日同伙进行规劝的老犯
人,对准目标的火器,跪在地上的苦役犯,以及对改变监狱体制毫无帮助的空泛议论:
这些监狱里拥挤着一万八千名囚犯!
“应该叫亚细亚重新回家。”卡洛斯说。
亚细亚走过来,不明白欧罗巴为什么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