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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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听我说吧。你首先要好好清除掉你心中的包袱。”
“唉,神父,”杰勒德说道,“在朱利厄斯的时候我办得到。那时我还纯真。但现在我已经是个不敬神的怪物。我真不敢再向您忏悔。”
“为什么不能呢,我的孩子?你以为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冒犯过上帝,而且罪过不轻吗?你不知道我的罪有多重!听我说吧,你这包袱沉重的不幸者,快把你的悲哀倾吐出来,把你的罪过全坦白出来,什么也别保留!切莫被隐讳的罪过把你压碎。”
杰勒德马上跪在安塞姆神父的身边,一边悔恨地叹气呻吟,一边坦白自己的罪过。
“你的罪过不小,”安塞姆说道,“但对你的诱惑也大得可怕。我得和院长商量商量。”
好心的安塞姆吻了他的额头之后便走出去找院长,就他悔罪的问题和他进行商量。说也奇怪,杰勒德已经能够做祷告了。
于是他全心全意地做祷告。
这颗不平凡的心灵目前经历着的这个阶段可以一言以蔽之——忏悔罪过。
他带着恐惧和憎恶的心精竭力想摆脱尘世,热切地要求留在寺院。对于他这个修院教养大的人说来,这就像受伤和疲惫的鸟儿飞回自己温柔的鸟窝一样自然。
通过祷告、苦行、冥思和虔诚的读经,他度过了他人教的考验期。
克莉丽娅公主的奸细回去向她报告,说杰勒德肯定是死了。至于怎么死的,目前还不清楚。
她像是挨了一记闷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她终于能喘过气来说话的时候,她便哀叹自己倒霉的命运,恨自己不该有这么多听话的工具。“这么快呀,”她叹息着说道,“瞧这些魔鬼干坏事多么快当。他们趁我们脾气发作的时候来见我们,用他们可以收买的匕首来勾引我们,然后干出要不是他们我们绝对不会想到的杀人勾当。”
还不到几个小时,她对杰勒德的恻隐之心和对刺客的仇恨就上升到高温发热的程度。不过对于这个白痴说来,高温也就是常温。
“可怜的杰勒德!我无法使你起死回生。不过,那卑鄙地杀害了你的人也休想活下去。”
她指使一些武装人员埋伏好,成天处于警戒状态,准备等洛多维科来领赏钱的时候,就在前室对他搞个突然袭击,把他砍成碎块。
“先击他的头部,”她说道,“因为他身上穿有隐蔽的铠甲。要是让他活着走开,你们就得拿自己的脑袋来抵罪。”
她一边坐着为受害者哭泣,一边又牵着杀人机器的拉线准备杀死另一个人,只因为他充当她的工具杀死了前一个人。
第七十章
新人教的杰勒德对自己施加的一个赎罪行动就是亲切地接待洛多维科,尽管暗中总有一种和滑溜溜的蛇打交道似的恶心感觉。
他的这种自我克制得到了再好不过的收获。也如同大多数合乎理性的自我惩罚那样,这种自我克制很快就不再成为惩罚。这刺客一生就救过杰勒德一个人。他凝望着杰勒德时所表现出的骄傲自满,也许一开始时显得既荒谬又动人。然而,不管怎么说,一个心灵打开了一扇通向善良的门窗确是一桩了不起的事。通过这个门窗,好事就会接踵而来。既然那刺客感到拯救人的生命这样令人幸福,自然他就对夺走人的生命感到厌恶,进而感到悔恨,最后竟产生出某种类似悔罪的感情。特丽莎也通过恐吓的方式来促成他的转变。她恐吓他说,除非他同意过一种诚实的生活,否则她就要和他离婚。修院中好心的神父也同样走来帮他一把。他们把洛多维科和特丽莎由海路送到莱亨,因为特丽莎在莱亨有些朋友。洛多维科在莱亨定居下来,由刺客改行做搬运工。
起先他感到这工作非常枯燥,并且公开这样讲。
我想,这种跑腿费劲的枯燥生活,总比被克莉丽娅公主的奴仆碎尸万段时获得的短暂刺激要好一些。洛多维科没料到,流亡他乡却使他这非自觉悔罪者侥幸避免了惨遭杀害的残酷命运。由于复仇计划受挫,公主开始闹情绪,最后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抑郁。她遣走了她原来的忏悔师,请来一位以虔敬闻名的新忏悔师。她向他坦白了她所谓的伤心事。这位新忏悔师正是杰罗姆修士。有幸能落到杰罗姆修士的手上,对她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严峻地听完她的坦白之后,便抓住她的要害,像对待一个做饭的丫环那样,毫不客气地叫她摆脱妄想。如果说这要求严格的修士在履行责任时威武不屈,那他的确是当之无愧。他就像毫不畏惧海洋那样,丝毫不畏惧王公贵族的愤怒。这回,他也只用了电闪雷鸣般的短短几句话告诉她,她是罪人中的罪人。
“你是个魔鬼,你用金钱诱使一个人杀死他的同类,然后又受到自尊心的蒙蔽,不但不责怪惩罚自己,反而企图将犯罪的人杀掉。老实说,他的罪过还没有你的严重。”
起先她还表示抗议,说她没有接受忏悔师谴责的习惯。但他制伏了她。他以教会今后的惩罚对她进行威胁,从而扯掉蒙着她眼睛的障翳。他声色俱厉地向她讲清道理,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最后终于跪在地上,带着悔恨和恐惧的心情拜倒在这位高大的、半尼其式的传道士脚下。
“啊,神父,可怜可怜一个倒霉的脆弱女子,帮我拯救拯救我有罪的灵魂吧。好神父,我是因为缺少您这样的思想上的忠告才迷路的。我就像刚从梦中惊醒一样。”
“摘掉你的珠宝吧。”杰罗姆修士严峻地说道。
“遵命,遵命。”
“脱掉你穿的绸衣,穿上比你最微贱的仆人穿的还要朴素的服装,马上到洛雷托去。”
“遵命。”公主低声说道。
“不能穿皮鞋,只能穿凉鞋。”
“是,神父。”
“为来往的朝圣者洗脚。对那些圣洁的游行修士讲述你的罪过,按他们的劝告去做。”
“啊,神父,让我戴上我的面具吧。”
“哼!”
“啊,行行好吧!考虑考虑吧!您知道全意大利的人都熟悉我的面貌。”
“唉!美丽是你们当中大多数人的不幸。好吧,你可以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多的就不能答应了。”
听到这个让步,她忍不住抓着他的手想亲吻,但神父粗鲁地把手缩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这只手一小时以前刚施过圣餐,让你这种人吻它像什么话!”
“唉,我不吻它了。不过,求您走之前,祝福祝福向您悔罪的女儿吧。”
“你从洛雷托回来之后再提这个要求也还不迟。”
台伯河上发生的那一奇迹般的事件,正如人们常说奇迹有能力做到的那样,对所有当事人都留下了它的痕迹。那刺客由于救了他受贿后本要去杀死的人,终于受到感化,丢掉匕首,拿起了搬运夫的绳子。公主则光着脚前往洛雷托,一路上为她的罪行哭泣,并为出身卑贱的人们洗脚。
杰勒德因投河自尽获救被送进修院,如今已在修院内被视为年轻的圣徒。
充满爱心和经验丰富的修士们在注视着他。
经过一个较通常要短的考验期之后,他被接纳进神父的行列。
他进行了人教宣誓,不久便成了一个圣多明我游行修士。
为了弃却红尘,这新的修士抛弃了他在尘世用过的名字,从而打破了与世俗感情的最后联系。
杰勒德就写到这里暂告一个段落,由克莱门特师弟代替他开始新的生活。
第七十一章
“人类如同树叶,有生有落。”这一年,一个伟大人物在鹿特丹一家裁缝店的楼上像个花苞似的默默长了出来,另一个大人物则震惊世界地坠落下去。
勃艮第的公爵和荷兰的伯爵(等等,等等)菲利普在布鲁日卧病不起。穷人都是听任自然的摆布,或者病倒或者病好。但在那每有一个病魔被杀死,就有三个人被医生治死的时代,富人却更倒霉。
公爵的疾病原来无法确定,但现在已经诊断为白喉。这病现在是,过去也一直是使人十分虚弱的疾病,而公爵年纪又大了,因此医术博士来给他放血。
结果公爵体温大大下降,周身发冷。怪哉!
医术博士不得不乞灵于科学的秘方。
“嗬!这可严重了。给我拿个猿猴来,好好剥开它的皮,贴在公爵的胸脯上!”
国家官员四面八方跑去找猿猴,以便消除人类嗜血放血的愚蠢后果。
糟糕!公爵的猿猴全被杀光了。还有水牛、蜥蜴、土耳其人。豹子。不合乎要求的应有尽有,惟独没有合乎要求的。
“以前这儿有过一只猿猴嘛,”有人说道,“我还见过它。”
以前的确是有过一只。但由于它偷了猛犬的一顿晚餐,猛大已将这活泼的动物咬死,从而履行了人类的一句格言:“按你的本性行事!”
在这紧急关头,宫廷总管把他绝望的眼睛四周一望,总算没有白费工夫,只见他那绝望的眼睛忽然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有了,”他低声自语道,“管保这个能用。这家伙脱掉紧身上衣和裤子,就完全像个猿猴。”
“不行,”宰相生气地说道,“玛丽公主会把我们处以绞刑的。她很疼爱这家伙。”
说到的这位正是我们的朋友贾尔斯。他穿着金按衣,洋洋得意地走来走去,丝毫没意识到有人打算把他充当牺牲品。
医术博士不耐烦起来,叫人剥一只狗。
“狗仅次于猿猴,只是它必须是纯一色的。”
于是他们剥了一只猪肝色的狗,趁心脏还在跳动,把它贴在元首的胸脯上。接着他也就一命呜呼了。
“善良的菲利普”被人们进行这种科学的处置而终于报销之后,留下了三十个子女。其中一个或多或少比较合法,便接了他的位。
这位新接位的善良的公爵负责供养另外三十个子女中的十九个。其余的就让他们自谋生路。
根据弗兰德编年史的记载,死去的亲王是特洛伊国王的后代,中间隔着阿奎丹的迭尔里、契尔培利克、法拉蒙德等等。他们都是弗兰哥尼亚的古代国王。
不过,这实际上不是什么荣誉。我没有发现他那个时代有哪个国王不算是特洛伊的后裔。普莱阿姆简直成了中世纪的“亚当”。
人们把“善良的公爵”的遗体运到勃艮第,安葬在第戎城一座黑色大理石修的高贵的陵墓中。
荷兰响彻着他逝世的噩耗。但很少有人想到在同一年,也是在荷兰的土地上,诞生了一个同样闻名的人物。人们对人物的看法早就倒过来了。人民瞻仰那裁缝铺,就在这个地方,十五世纪的一个伟人诞生了。至于善良的公爵死在哪个屋子里,正如民谣所唱的那样,“谁也不知,谁也不问”了。
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菲利普公爵们在人世上来来去去,人类并不见得因为他们的存在更聪明一点,更好一点,或有所不同。但在像玛格丽特的儿子那种三百年一遇的人物诞生于世的时候,瞧!人类的火炬便立刻被天火点燃,让光明到来的呼声便马上从南极到北极响彻了整个地球。
第七十二章
修院
多明我修士,或称传道的游行修士,曾一度是欧洲最强大的教派,但现在已经逐渐衰败。而作为他们的劲敌和死敌的方济各教派,则已在整个欧洲超过他们而处于优势。甚至在英国这样一个宗教势力庞大富足的国家,他们也曾以黑衣游行修士的盛名誉满全国,居于首位。
因此,那些关心并指导圣多明我教派的贤明领导人物,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于吸收有能力、有热情的弟子,好把他们派遣出去夺回他们的阵地。
克莱门特的热情和成就,特别是他少见的掌握外语的能力(他能讲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高地和低地荷兰语)很快就显露出来,因此他被指定去英国配合该教派的罗马中心进行旅行传教。
院长平常很喜欢倾听杰罗姆的意见。但杰罗姆却对这个打算加以阻挠。
“克莱门特,”他说道,“骨子里仍然存在着尘世的影响、感情和喜好。别让他新产生的热情和谦卑感诱使我们丢掉古人给我们留下的智慧。让我们还是先考验他,锻炼他,以免我们有朝一日会发现我们是误把一根芦苇当做手杖来倚靠。”
“这意见很好,”院长说道,“你亲自照管他吧。”
杰罗姆遵从古人的智慧,开始和克莱门特接触,对他进行考验。
有一天,他带他来到一块田野。年轻人玩着当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