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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李敖有话说186-282-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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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把他关起来,后来也死掉了。

 

这个是就是我小阿姨的丈夫,他在文革时候被斗,后来他把自己的太太掐死,然后自己上吊自杀了,为什么呢?他在国民党时代做过县长,在江苏做过县长,所以历史反革命的痕迹很明显,这是我们所有的系列里面唯一的国民党,就是我的小阿姨的先生。这是我大姐,这是我妈妈,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四姐。因为当时生了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以后,都不生男孩子,所以就很迷信的,就把我的四姐做了小男孩子打扮,所以呢果然就生了我,所以呢我的四姐,这个表情和服装没有改变,所以是小女生做了男生的打扮。大家可以看到,这边的就是我,我打扮跟她一样的,我小阿姨抱着我,这是我的二姐,这是我的三姐,这是当时的全家福。

 

我给大家看看这个有趣的现象啊,这是一张照片是我们在山西省太原照的相,这是我妈妈,这是我二姐,现在在上海,这是我大妹妹,现在在美国,这是我,注意我妈妈的发型,很像朋克头一样,只是横过来而已。再看这是我妈妈另外一张照片,大家看过啊,然后这是一九九二年,我妈妈跟我在我们家的书架旁边照的相,这时候她已经老去,当然我妈妈她即使老去两个眼睛还是非常有神的。这是她在美国那张照片。

 

这是我爸爸,这个在抗战胜利以后我爸爸的一张照片,穿的是这种中山装,这是我爸爸在日本的时候一张照片,注意那老式的西装在日本的时候,这是我爸爸临死以前最后一张照片,这是在台湾的这张照片。我爸爸的口才极好,会讲话,生活经验也丰富,所以他在中学教国文的时候,教得是一级棒,非常好的国文。

 

我把这些非常有历史纪念性的文件和照片给大家看,再点醒大家,这个不是我一家的事情,从这照片里面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时代,只有那个时代才有那种造型,只有那个时代才有那种服装,只有那个时代才有那种照相的方式。最早期照相的时候,你坐在那里,整个感光的过程,大家知道多久吗?是十五分钟,所以照相的时候,你手动一下或者眼睛眨一下,都没有问题,他感光都不受严重的影响,是十五分钟才能完成一张照片。虽然呢我刚才所列举这些照片,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了,可是呢还是郑重其事的,所以很多照片几乎都是在照相馆里面端坐在那里,才能照出来这种效果来。虽然二三十年,三四十年,四五十年,五六十年,八九十年都过去了,这些照片能够保存这么好,并且给大家看一看,让照片和我一起讲话。(完)


第二百三十九集 九十岁的多愁善感

 

一连五集我以我妈妈作为“李敖有话说”的主题,乍看起来,怎么谈到你家里的事情?骨子里我跟大家说,我妈妈成长这九十二年,她活了九十二岁,代表了一个时代,并且呢还见证了一个时代,为什么呢?在这九十二年里面,我们的国家,整个的世界,变化太大了,而她老太太正好经历了这段变化。

 

比如说在她们那个时代里面,一开始没有电影,后来发明了电影,我妈妈看的电影是无声电影,可是九十二年之间,她从无声电影看成了有声电影,从黑白电影看成了彩色电影,从小荧幕的电影,看成了宽荧幕的电影,大家知道吗,这就是很大很大的变化。而这个变化我妈妈在她漫长的一生里面都赶上了,所以谈我妈妈的历史,可以反衬出来,知道时代是怎么样在变。

 

我跟大家说过,我妈妈生了八个小孩子,她死得时候,只有我来照顾她,养生送死,亲视含殓,亲自看着她怎么死掉,都是我在旁边,其他的七个小孩子们都不在她身边,有的在大陆,有的在美国,有的在加拿大,为什么他们不能过来,他们有他们的困难,或者说我们家老太太过份的使大家觉得跟她保持距离比较好。最后呢她一直跟着我,老太太很厉害,可是我更厉害,所以能够相安无事,否则的话那就被她欺负死了。

 

我们家老太太欺负人呢,跟西太后不一样,西太后欺负你,她可以给你财产,给你官做,对不对?她不一样,我们家老太太什么都没有,她也没有财产,什么都没有,所以呢跟她相处并没有什么说在这个现实利益上的指望,可是呢跟她住在一起啊有很多的压力,这个压力其实里面有很多的有趣之处。

 

我举个例子给大家看,正如我的制作人游本嘉先生看了我节目所说的话,他说可以看出很多人性来。譬如说我母亲,我们最后给她请两个人照顾她,一个就是从上海请来一位阿姨做特别护士,二十四小时陪着她;另外呢还请了一位菲律宾来的佣人,叫菲佣,我们请了这位菲佣照顾她,就是等于双重的来照顾她,可是呢她对这个外国人非常地抵制。

 

我们每个礼拜一定聚餐,我,我太太,我儿子,我女儿,我妈妈,当然菲佣,我没有歧视的,这个上海的阿姨那时候还没有来,我们一起吃饭。每一次吃饭中午聚餐的时候,到餐厅里面聚完餐,晚上我妈妈就闹肠胃,为什么闹肠胃呢?就是她中午啊要吃的特别多,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呢?她说我要不吃这些菜,就会被那菲律宾的女人给吃掉,她为了防止,为了不让这个菲律宾的佣人多吃这些菜,她宁肯把菜拼命夹给我,夹给我的这个小孩子,她自己吃下去,她就是减少这个菲律宾的佣人所吃的这个量。我都皱着眉头跟我妈妈讲,我说你老太太怎么心术都不好,让她多吃一点,人家离乡背井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习惯性的我妈妈就是她会分得很清。

 

我在节目里面跟大家说了,她很像明朝武宗的戏里面的话,就是大圈圈里面有小圈圈,小圈圈里面有皇圈圈,就是她的关系跟别人的亲疏关系分圈圈的,像我太太,像儿媳妇,一定在很外面的圈的,不是核心的。核心的圈圈里面,我跟大家说过,是她老太太自己,我,我是他儿子,这儿子还是有办法的儿子,所以我在圈圈里面,那我的儿子是她孙子,那当然对她很重要,所以在圈圈里面,像皇圈圈里面。要命的是这个我的弟弟,我的弟弟在旧的观念里面,他不是长子,可是呢在我妈妈眼里面他是老幺,她疼他,可是怎么办呢?劫富济贫,就把我的钱挖走给我弟弟,就干这种事情,所以我弟弟呢也是在圈圈里面,只是劫富济贫的受益人而已。

 

我妈妈最喜欢用笔啊来登记,来写什么东西,她非常地细腻,她过生日的时候,她会检查张三李四所有的朋友,或者包括我妹妹,在美国妹妹的哪一个小孩子给她寄来的礼物,或者生日卡片,或者贺年片这一类的都要注意啊,她登记。忽然觉得这一次,有一个人忘了给她寄贺年片,或者送她什么东西啊,她就会登记下来,就惩罚这个人,怎么惩罚呢?可能半年不来往,不承认你,把你处分,所以她这个性格啊是非常有趣的,自己关着门做西太后。

 

你看一九九八年,她死了以后她全部文件被我查扣,我在检查她的文件,一九九八年她自己写九十大庆,收到礼金汪荣祖夫妇,这个郭女士多少钱,别人送的什么金链啊什么多少钱,然后把这些口袋啊都留下来,所以她非常细腻的一个人。

 

可是基本上我母亲她不是个快乐的人,她很少笑,为什么呢?她不快乐。我就跟她讲,你这个不快乐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全世界都对你不起,我说这种心理会使你不快乐。她不快乐并且呢她非常地多愁善感。她最怕的一个镜头是什么,我告诉各位,怕黄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最怕黄昏,太阳落下来的时候,她最怕这个镜头。像我李敖我在台北市的阳明山有一个小的书房,我常常去,这个书房啊正好看到的就是日落,不管是冬天的日落,还是春天的日落,还是秋天的日落,只是左右的位置不同,看的都是日落。

 

我每次看到这个日落,就是它是它我是我,我决不伤春悲秋,或者夕阳无限好,我没有这种感觉,它是自然的一个美丽,自然的一个壮观,而我是我,它不需要为我的心情负责,我也不需要为它的造型来负责。可是我母亲不行,她看到这个落日以后,她就多愁善感。我给大家看一件她的秘密的文件,众多儿和女,有人羡有人夸,说我有福,在天涯,在海角,各自成家,有谁能知道东也牵,西也挂,朝朝想念,相见难,别亦难,独自黯然。你看没有,她基本上是独自黯然。

 

我母亲她做媳妇的时候,我爸爸因为是北京大学毕业,情况比较好,我的爷爷奶奶,也就是我妈妈的公公婆婆,都跟我们住在一起,大家庭,住在北京的内务部街甲四十四号。我奶奶生病的时候,我妈妈用湿的那个热毛巾给婆婆擦身体,她是非常有那种传统女性的美德的,我妈妈虽然背后讲闲话,可是对照顾婆婆一点都不怠慢。可是整天这样服侍婆婆,挡不住什么呢?挡不住这些小姑们,或者其它的我奶奶的这些儿女们,他们干什么?他们一年也不来,我奶奶过生日他们来了,提着一袋水果,在我奶奶的眼里,这些人就是孝子,就是孝女。整天照顾我奶奶的,跟奶奶住在一起的这种儿女,这种儿媳妇不算。懂我意思吗?就是说真正照顾她的人,全年全天候照顾她的人,她不领情,一年不理她,过生日过年过节提一包水果来的,这些人反倒是孝子,老太太没有是非。我妈妈年轻时候亲眼看到她的婆婆怎么样的没有是非,可是当我妈妈老的时候,她也变成这样子。

 

就是好像我的一个老师,在台湾做到过所谓监察院院长的,叫做王作荣,他有一次跟我吃饭,他说李敖啊,他说我年轻的时候看到那些老家伙啊我就气,我跟我自己说等我老的时候,我绝对不要那样,可是当我真老的时候,我就是那样。同样的我妈妈年轻做媳妇的时候,她是那样子照顾婆婆,可是婆婆都不领情,婆婆是非不分,当我妈妈老的时候,她就像她的婆婆,为什么呢?你李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照顾她,每月请特别护士的钱就是十万块钱,十万块钱相当于两万五千块钱的人民币,管一个特别护士啊,我们这么样的照顾她,她不领情,而那些在海外的儿女,偶尔回来带个礼物,哦,这就是孝子,这就是孝女,跟我奶奶完全一样。

 

所以我们看到我妈妈这种情况啊,她这个东也牵,西也挂,朝朝想念,相见难,别也难,独自黯然,就是说为什么独自黯然呢?因为她不快乐。一个老太太为什么可以这样子多愁善感,她多愁善感啊,她喜欢看琼瑶的小说啊,我们看她的秘密的记录,你看秋天的浮云,冬天的白雪,春天温煦的微风,以及夏日的骄阳,日出的晨曦,日落的余晖,不知它们是增添了还是排遣着我无限的哀愁。你不觉得这是琼瑶小说里面的十七岁的话吗?在绿油油的草坪,寂静的山谷,茂密的树林,也不知留下了我多少徘徊足迹,所有的一切一切,不仅消逝了我生命的余年,也将做我未来时日怀念的回忆,看到没有?这就是我所说的她非常的多愁善感,可是我必须说,这种多愁善感,琼瑶式的多愁善感,也许在十七岁、二十七岁、三十七岁,有个极限,不能说八十七岁还这样子。可是我妈妈她自己有她一个世界,她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世界。

 

当然我们不能说她世界很狭小,她自己秘密的记录里面还有这么一张,你可以知道她很关心祖国,关心世界大事,看到没有,邓小平,我妈妈记录的,他女儿邓林,儿子邓朴方,这个儿媳妇是谁,邓楠,邓榕,邓质方,原配是谁,次配是谁,第三次结婚是谁,登记啊,登记都这样子啊,可见我妈妈她也关心,除了这个多愁善感,喜欢和恐惧落日以外,她也谈到邓小平,可见她也有她很宽的那一面。

 

我跟大家说过,我妈妈一直跟我住,后来呢有一个机会,我的弟弟移民到加拿大,我弟弟跟我说,跟我共同协议,我弟弟说他要一个条件,就是我给他两百万台币,就是相当于大概七十几万的人民币,他愿意把妈妈接到加拿大,到加拿大以后,她的医疗费用保险费用什么的当然还是由我负责,就是说他愿意把妈妈带走。我同意了,所以我付了他两百万新台币,我妈妈呢不晓得内部这个秘密的交易行为,把妈妈给卖掉了,这个秘密交易我妈妈不知道。

 

我妈妈那天啊就是在收拾行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看着我,我装胡涂不讲话,我妈妈说你看我在干什么?我说你在干什么?她说我在收拾行李。我说哦。她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收拾行李吗?我说我不好奇,我知道你去加拿大。她说我要去加拿大,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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