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凝眸-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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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我吓呆了,扶我站直后,手在我面前一晃,问道:“娘娘,您还好吗?”身后少了他的扶持,我怅然若失。
一群人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帮我掸身上的泥土,整理我的衣衫,然后七嘴八舌:“娘娘,没事吧?”“娘娘,受惊了!”
我霎时清醒过来,看着这群碍事的家伙,袖子一挥,懊恼道:“走了!”
他们只道我因为惊吓而盛怒,乖乖地跟在了后面。
我坐上马车,最后又留恋地望了一眼那片油菜花,又踏上了行程。
又赶了两日路。
整日赶路,又不能老盯着他看,我有些百无聊赖,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偏偏路颠得厉害,又睡不沉,只好闭目养神。
突然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接着马蹄声疾驰而去。我问外面:“余统领,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有点争执,惊了娘娘玉驾,实在罪该万死!”不是他的声音,我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外一看。
只见他正从马上翻身而下,边喝道:“住手!”一掌击去,几个男子倒退几步。
一个身上打满补丁的老头和一个憨厚的年轻男子还跪在地上,脸上一派惊恐。
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少女发丝散乱,衣裳皱褶,有被拉扯过的痕迹,此时正瘫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一帮满脸横肉,长相狞恶的粗壮男子一边示意其中一人前去报信,一边狐疑地打量着对面那个伸手管闲事的家伙。看着他英气不凡,一身戎装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身后还跟着声势浩大的大队人马。不过鉴于一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二来自己的后台也很硬,三来最重要的一点,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这其中有一大批皇家的人马。
其中一个男子故作有礼地道:“不知尊驾哪位?过路的话,不要惹事的好!”我嫌恶的撇开眼去,典型的色厉内荏,看来他方才露的一手,已使他们有了忌惮。
他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宛如天神般。
我眼眶湿润,想起初见他的时候——一生一次的动心注定要赔上我的一生一世!
耳边听到他义正严辞地说:“这件事我管定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还有王法吗?”
横肉男子狞笑道:“欠债还钱,天公地道!他们还不出钱,自然拿人来抵债了!”
那憨厚的男子挣扎起来,指着他们愤怒道:“你们欺人太甚!我们根本没欠你们钱,是你们临时涨了地租,我们才付不出来的!你们根本是贪图我妹妹!”
横肉男子诡异一笑:“那我们去府衙,请知府处理吧!”说着又去拉那个少女。
憨厚的男子抢上来护在少女身前:“谁都知道你们官官相护!”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马上就被人拉开了。
“放肆!”他一声断喝:“拿下!”身边的士兵马上将几人拿住按下跪在地上。
“手下留人!”一行身穿官府的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朱色官服的男子,约四旬左右,后面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穿着时下盛行的锦衣皮靴,再后面是一大群衙役。
朱服男子看见这个仗势,眼睛里光芒连闪,上来一抱拳:“想必是余统领了吧!”此地乃是安阳,看他的服饰,应该就是安阳知府王世威了吧,而且是宰相的门生。
他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王大人,好灵通的耳目啊!”他们押送粮食,确实是先有通往各知府的碟文,通知他们沿路保护的。只不过派什么人负责却是临时决定的,而这位知府这么快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显然另有人更快地通知了他。
王知府听到他已承认,精明的眼睛往后面众位御林军保护的华丽马车看了一下,垂下头掩住眼睛里的精光,躬身道:“下官见过余统领!”脚步一抬,欲往我处请安——没理由知道了他而不知道我来的。
他手一阻:“不必打扰娘娘了!娘娘正在休息!”明显是在借我的名义打击对方。不过那又何妨,若是你不喜欢此人,我自会帮你的!我在帘中听得他们的对话,暗自思量。
王知府的脸色一变,迅即又恢复成带着笑意的样子:“还是统领大人想的周到!那下官就不打扰娘娘的休息了!”然后眼睛往后一扫:“我听到有人来报案,说有人仗势欺凌啊!”
他含有深意的眼神贯注在王知府身上:“的确有人仗势强抢民女!在大人的管辖内,应该会秉公处理吧!大人爱民如子,当不会令百姓受屈吧!”我掩唇而笑,原来他不仅武艺高强,忧国忧民,而且还能言善道啊!
王知府的脸色又变了数变,然后清咳一声道:“那是当然!不过是非曲直还是要拿出证据来才行啊!”回头叫道:“把告状的人带上来问清楚!”
就是原先横肉男中的一个,那人上来先得意地看了一眼他,再跪下道:“禀告大人!那刘成欠了我们的钱,原来答应没钱还的话,就用女儿抵债!谁知被这位大人硬是阻止!”
王知府装腔作势道:“可有凭据?”
那人拿出一张欠条道:“请大人过目!”
王知府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瞟了一眼他,装模作样看道:“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刘成,这可是你按的手印?”
那老头颤悠悠回道:“这是他们硬逼着小人按下的手印,大人明鉴哪!”
王知府皱眉道:“你可有证据他们乃是强迫你的?”
那老头惊惶失措:“没……没有……”
王知府故作为难地看着他:“余统领,你看这可难办了?”
难办个头!这个老狐狸,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他是幕后黑手!他身后那个年轻男子,看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少女,眸中泛起淫邪的笑意,破坏了原本还算英俊的长相,走过去道:“果然清秀!”欲待伸手拉她。
他手中佩剑一拦道:“欠了多少钱?我替他们赔!”
王知府低头咳嗽一声。
那横肉男子道:“我等按欠条行事!过了归还日期,便用他女儿抵债!”
王知府一摊双手:‘统领大人,这……“眼中却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
他双手握紧佩剑,眼神中是无庸置疑的愤怒。
突然,众人的眼睛都向后看去,他狐疑地转头。
一双系有五彩丝带的丝履先伸了出来,接着是丹碧纱纹双裙,裙裾飘飘,一个窈窕纤柔的人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当我抬起我那张闭月羞花的脸时,人人都呆呆地站着。
他先单膝跪地:“仪妃娘娘千岁!”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一时纷纷跪了一地:“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自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扮相:“起来吧!”
那年轻男子看着我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这般冰肌玉骨的绝世佳人就是仪妃……”
我注视他,自会有人出头的。果然,旁边的宫女已呵斥道:“大胆!仪妃娘娘千金之躯,你敢如此放肆,小心挖下你的狗眼!”
王知府大惊失色,赶紧一拉那个人,一起跪下:“娘娘恕罪!小犬无知,冒犯玉颜!是因为娘娘象神仙中人,所以一时失神而已!”敢觊觎皇帝的女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我一脸漠然,你们欺负他,我自然要帮他讨回来!转过头问他:“就是这些人堵了路吗?”
他会心一笑,接道:“不错!”
我连眼角都没往地上跪着的人看去:“阻挡赈灾车队!可是危害国家民族的大事,谁这么放肆!”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越是踩低他,越是会怕你!
王知府脸色发白:“下官不敢,娘娘明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他抖着声音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
我岂会不知,方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再耐着性子听他讲一遍,又装得无动于衷。让别人摸不着你在想什么,在那儿担惊受怕,当然越想越怕了。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那老头问道:“你识字吗?”
老头头也不敢抬,显是一辈子没见过我这般的贵人,“回……回娘娘的话,不……不识!”
我故作不解:“那你知道纸上写的什么吗?”
老头的声音已带着哭腔:“不……不知!”
“哼,一个不识字的人,骗他自是容易了!”我莲步轻移,走到那少女身边,伸手抬起她泪痕满面的脸:“果然是我见犹怜,一看就知是好人家的女儿!”
那满脸横肉的男子还欲作负隅顽抗:“但是他确是按了手印的!”
我云淡风轻:“你又如何证明他是知道这纸上的内容的呢?况且你们这群人牛鬼蛇神一般,丑恶不堪,正常人都不会把如花似玉的女儿抵押给你!”
那横肉男子脸严重扭曲,市井小人一激就露出泼赖本色,蛮牛脾气一上来,叫将起来:“娘娘,不可诬赖小人……”
王知府也抬头欲加入:“娘娘……”
我美目一凛:“大胆!冲撞本宫,阻碍车队,强抢民女,伪造欠条!余统领,拖下去严惩!”
“是!”他应声,手一挥,那群人已被拖了下去。遥遥听见还在喊:“王大人,救命!”
我优雅地一掠云鬓,声音若出谷黄莺般的轻柔优美:“知府大人,对本宫的处理可有异议?”
王知府把方才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满头大汗:“没……没有,娘娘圣断!”
“不过,大人的辖地居然会出现这么明目张胆地恶徒,大人似乎责无旁贷啊!”满意地看到他抖地更厉害了。如果大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本宫可代为向皇上请辞的!不过,本宫还是相信以大人的能耐以后定会更加尽心尽力治理此地,造福百姓的,是吧?”
“是!是!谢谢娘娘提点!”他磕头如捣蒜。
我行云流水般地转身,低声说了一句:“王大人,眼睛可要放亮些呢!那样活得长久些!”美貌华贵的贵妃在众人的簇拥下翩然地走回马车,功成身退。
大队人马又再启程。我在左右的搀扶下上马车,他到我的身边,带着清俊的笑意,和善的眼光:“娘娘,又再令微臣惊奇了一次!真是佩服!”
我回头妩媚一笑:“不过仗势欺人罢了!”
他先是讶然,然后脸上抽搐了几下,显然想笑又不敢笑。
我心中又是开心又是酸楚,患得患失。这趟出来,看到了许多他以前不曾展露过的面貌,只是,我能拥有多少?!看着他,手不由自主地想抚上他的脸。心——变得贪了!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握紧了双手。不知怎地,突然心里翻腾上来一阵酸意——好想哭。你可会知道——
一直一直,有个人爱你很久很久。
第四章
此后一路上,他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惜字如金,决不多说半句废话。
再走几日,终于到了郑州境内。沿路走来,果然百姓个个都面黄肌瘦,看来的确粮食吃紧。
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看得到眼中的焦虑。
若有一日他能对我这般用心,纵使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可是即使他对我无心,我仍不舍见他受苦心伤——想抚平他的双眉。
吴知府早已率领众人赶来接驾。本来他想安排我先去休息一下,洗去一身风尘仆仆。
我忍住浑身的酸痛与疲惫,示意马上开始着手商量此事——因为知道他有多着急。他听到我下的命令时,有些意外,可能见多了宫内的娇娇女吧,然后朝我投来赞赏的一眼。为着这一眼,我咬紧牙关,甘之若饴。
不过,我不欲见这些人,叫人弄了珠帘,隔开众人。大家垂手在一边站好。
吴知府这回倒乖巧,叫了一个说话带着京城口音的人来介绍这些个人。
“这些人乃是河南几个闹饥荒的辖地的知府,这些个是地方上的乡绅名流。”
帘后传出动听至极的声音:“各位的阅历一定强于本宫了,对这回的饥荒有何高见?”
大家面面相觑,厅内寂静无声,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当真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良久,帘后的人有些不耐了:“一点主意都没有,要你们何用?”
吴知府硬着头皮道:“娘娘虽是一路千辛万苦,送来了大量的粮食,但恐怕仍是杯水车薪啊!”
我思忖了一下,一路上所见的灾民的确甚多:“此言不错!那么总不成各州府省城会一点粮食都没有吧?”
又是一阵沉默。
我大怒:“都是哑巴吗!等这里人都饿死了,你们还能这么光鲜吗!每个人都给我说出一个理由来,否则拖出去杖责!”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说道:“娘娘息怒!非是没有米,而是米都囤积在一些人手中!”
“你们贵为知府,难道不能命令他们低价卖粮吗?”
“因为他们个个都有钱有势,在朝中都有靠山,所以根本不买帐!”
“哼,一群废物!”我很是不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