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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乾隆皇帝-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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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看表,已近亥初时牌,忽然想起还没用晚膳。因见汪氏垂手站在隔栅子屏前,遂笑着下炕,问道:“给朕预备好晚膳了?倒冷落了你——来,给朕揉揉这只右手脖儿……”便把手伸过去,顺带间在她耸起的胸前轻轻抚摸了一下。殿中太监们这些事上特会意的,卜孝一个眼风,都悄没声退了外殿。
  “主子这话奴婢可当不起。”汪氏微红了脸,一双腻脂牙玉般的小手捧着乾隆的手,轻轻按捏着乾隆的右手,半扶半将到饭桌前,乾隆坐了,她便跪在旁边,揉着,口中笑道:“比起爷办的正经事,奴婢连个草节儿也算不上……您看这桌子菜,东边是脆皮糖醋王瓜,西边是凉拌小豆芽——掐了头去了心的,半点豆腥味也不得有——南边干爆红虾,北边木耳清拌里脊,中间的菜是黄的,只怕主子也未必用过,要用着对了主子脾味,奴婢可要讨个赏呢!”
  乾隆看那盘菜,码得齐齐整整,木梳齿儿一般细,像粉丝,却透着浅黄,像苤兰丝,却又半透明,上面漉着椒油,灯下看去格外鲜嫩清爽。他轻轻抽出手,伸著夹了几根送入口中品味,一边笑道:“这桌菜有名堂的,青红皂白黄,五行各按其位,也真亏你挖空心思……这味菜是葫芦?是……鸡子拌制的粉丝,也没这么脆的……是荀瓜?荀瓜不带这粘粉嚼口……”
  “主子且不说是什么。”汪氏在旁,用小勺给乾隆盛了一碗熬得粘乎乎的小米白果粥,捧放在乾隆面前桌上,又将一个象眼小馒首递给乾隆,笑道:“主子用着好就得,不必管它是什么。”乾隆笑着又吃一口,说道:“子曰‘必也正名乎’。——用着好,看着好,嗅着好,那是不必说的。”汪氏见乾隆胃口大开,连吃了三个馒首,各味小菜都尝了,一边忙着侍候小栉,陪笑说道:“这就是我的虔心到了——这是我们家乡长的,叫搅瓜——蒸熟了切开,用筷子就瓜皮里一阵搅,自然就成了丝儿,凉开水湃过一拌就是。我在我殿后试着种了几年,今年才结出三个,专门预备着给主子开胃口的……”
  乾隆吃得热汗淋漓,她在旁边打扇递巾,送牙签,倒漱口水忙个不了,口中莺啭燕呢陪笑说话,伏侍得乾隆周身舒坦。因见秦媚媚过来,便笑道:“你侍候得朕如意,自然也教你满意。不过今儿已翻了别人牌子,明儿罢,明儿晚朕准让你心魂舒意……娘娘那里朕还得去一趟,你陪朕去吧?”
  “奴婢该当的陪主子。”汪氏压低了嗓子,几乎是在说悄悄话,“……主子答应了的,可别忘了。上回也这么说,那拉贵主儿给主子梳梳辫子,就撂开手了。我……刚落过红……”
  “好!这次不忘了!”乾隆说着便出殿,对趋着小步赶出来的汪氏笑道:“这合着一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走吧!”
  富察皇后的正寝在储秀宫正殿。娴贵妃那拉氏住西偏殿北头,惠妃钮祜禄氏原住南头,因已身怀六甲,西南角夏天不透风,怕热着了,富察氏皇后便命她挪至正殿西暖阁,那边靠海子,一淄蝉翼纱窗打开,稍有点风,屋里就没有一点暑气。乾隆进了储秀宫的广亮门,但见满院寂静,各窗灯烛闪烁倩影幢幢,只有正殿廊下侍立着十几个守夜太监,还有几个粗使宫女提着小木桶往各房送热水,也是蹑手蹑脚,几乎不闻声息。秦媚媚跟在乾隆身后,抢出一步便要进殿禀知皇后,乾隆笑着摆手制止了他,轻手轻脚上了丹墀,亲手推开门进了正殿大门。
  睐娘等五六个宫女因皇后已经歇下,宫门也已下钥,料着不会再有人来,都脱得只剩下一件小衣,躲在东暖阁门前殿角洗脚抹身,不防皇帝会突然无声无息驾临。没处躲又来不及穿衣;又没法见礼,煌煌烛下,个个羞赧难堪无地自容,睐娘更是臊得满面红晕,把脚从盆子里急抽出来,随着众人跪在地上。
  乾隆满脸是笑,指指内殿示意她们不要聒噪请安,却不急着进去,也不叫起,站在灯下观赏着低声笑道:“好一幅群美沐浴图——露父母清白玉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特意走近了睐娘,凝视着她牙琢似的脖项,赤裸的双臂和汉玉雕磨似的大腿。睐娘上身只穿着件薄得透光的月白市布背心,鸡头乳上两个殷红的乳豆都隔衣隐隐可见。睐娘见乾隆这样看自己,心头弼弼急跳冲得耳鸣,伸手想掩胸前才想到根本无物可掩,只好两手交叉护住双乳,低首闭目,口中喃喃呢呢,自己也不知说的什么。
  “这不算失礼。”乾隆笑着收回他温存中带几分挑逗的目光,说道:“既然不好意思的,起来更衣去吧!”说着便进了内殿。此时皇后己得知乾隆驾到,早已穿好衣裳,随着乾隆款款而来,她便敛衽一礼,笑道:“万岁不是翻了英英的牌子呢么?怎么又——”说到这里,觉得失口,反不好意思,脸一红啜茶不语。乾隆极少见皇后这样娇羞容颜的,皇后天生丽质,才三十出头的少妇,此刻灯下晕红笑靥,慵妆妩媚,那种风情竟是见所未见,乾隆不由得心里一荡,挨身坐了床边便将皇后揽在怀里,小声道:“朕今晚是走桃花运了,你平日太端庄,今晚这样太难得了。先和你‘敦伦’一番,再说英英不迟……”抱着她肩头做嘴儿摩乳头便压下去……阁里的太监宫女见状早已悄悄退了出去。
  一时完事,皇后兀自娇吁细细,搂着乾隆小声道:“……别忙着起身——就怕委屈了英英……皇上还真知晓臣妾的心哩,——听我说……两个儿子都没养住,真有点不甘心……”乾隆抚摸着她的头发,用手指揩着她额前的细汗,说道:“你还年轻,又这么性善,皇天菩萨都会保祐你的。想这个——了”乾隆强拉着她的手摸自己的下身“叫秦媚媚去请朕来——睐娘吧,叫睐娘去请——朕当然是先尽着你……”皇后见他起身,也自慢慢起来,掩着被乾隆揉搓得一片麻酥的胸脯,“哧”地一笑。
  “你笑什么?”
  “不是笑,我有点怕。”
  “怕?”
  “怕睐妮子劫了‘皇纲’。”皇后半倚大迎枕上打趣一句,又道:“您知道,我在枕席之欢上头有限的,就刚才那一阵,这会子觉得有点胀呢……恕我懒一懒不起身了。”她放缓了声气,已变得庄重端肃。“一个女人到宫里,又有福跟了主子当妃嫔,世上人想着和神仙也不差甚么,却不知这宫里头三六九等,各自也有说不尽的烦难。有头有面的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答应、常在也有几十个。熬得出熬不出,全看她在皇上跟前得意不得意,身后的靠山要看她生了阿哥没有,至不济也得生个公主,到老有个依凭,有个走动门槛不是?我主着六宫,听的多了,见的多了,有时想想也真可怜这些人。我不用猜,这会子那拉氏准在殿外‘散步’儿,英英——并连嫣红也巴巴儿在等着你。巴的固然是皇上心爱,更为的观音娘娘送子来——更要紧的一层儿,皇上不可用情太滥,您的身子就是铁的,能打多少钉儿呢?”说罢叹息一声,看着摇曳的烛光不言语。
  乾隆见她感伤,不禁莞尔。上前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笑道:“好了好了……你的意思至明白不过,我不再沾花惹草了不成?你一片善心,观音要送子,自然先给你送的。”“那就是大家的福气。”皇后也是一笑,说道:“我不过白说说,其实女人算什么,皇上才是最当紧的。睐娘这孩子我倒看好她。一者是受难收进来的,没娘家可奔;二者素来忠心耿耿服侍我。我怕她日后落了没下梢;三者我叫人拿她八字出去给人推过,有宜男命,也是极贵的格。平素留心看,皇上也甚体恤怜爱她。回头开了脸,索性就作‘答应’吧……”说罢便叫“睐娘进来!”乾隆喜得伏下身吻了一下她前额,小声道:“我哪有那么猴急的,说办就办了,改日再正经办——你真好!”听睐娘挑帘声,便站直了身子,干咳一声没言语。
  “皇上要去承乾宫。”皇后叫她来,原本立时当面说明的,此时也觉欠庄重,因改口说道:“你陪着过去,那桌上一叠子描花样子给你嫣红主儿带过去——白日她说想要,原说给她的,后来竟忘了。”
  三更半夜忽然派这差使,任谁听听也是“借口”,“陪着”才是真意,睐娘立时就明白了,腾地赧红了脸,挽颈弄巾跳脚尖儿,答声“是”,一步一跟在乾隆后边出殿。乾隆看时,果见那拉氏从西壁月影里盈盈过来请安行礼,不禁一笑,温声说道:“露水都下来了,还在这里站地赏月?回去吧,看凉着了。”那拉氏背着月光,看不清什么神色,只轻轻说道:“主子也当心点天凉……”说罢便不情愿地踅身踽蹒返回。
  乾隆一边移步,望着那拉氏的背影,心里也替她难过,她是临幸最多的贵妃,隔三差五的总翻她牌子,无奈命运不济,生了两个阿哥都出痘儿死了,好容易养住一个女儿,不到三岁也一命呜呼,连个病因也不知道……正想得没情绪,身边提灯引导的睐娘怯声怯气说道:“万岁爷,您出神了,该拐弯了……”乾隆一笑,忙折身向北,瞟一眼后边跟着的太监,问道:“睐娘,你猜朕在想什么?”
  “奴婢可不敢乱猜,主子想的当然是天下大事……”
  “你猜的并不错,天家本来就没有小事。皇后前后养两个阿哥,头一个两岁就去了,端慧太子才九岁,也出痘儿薨了。那拉氏的两个儿子也没养住。现在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比起圣祖爷……”
  这话睐娘觉得实在难答,但又不能不答,嗫嚅半晌,睐娘才道:“子息都是天定的,主子娘娘、钮主儿、那拉主儿、陈主儿、汪主儿她们都还年轻。主子这么圣明仁德,正当壮年,不犯着愁这个的。”
  又沉默一会儿,乾隆笑问:“你这会子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奴婢今晚挺奇怪的。”
  “奇怪?”
  “是啊!万岁爷往常夜里也来,主子娘娘总要送出殿的,今儿——”
  “今儿躺着没起来,是么?”
  “嗯。”
  乾隆不禁呵呵大笑,一手搂住了睐娘肩头,笑不可遏地小声说道:“傻小妮子,她是怕……流……”
  “流……流什么?”
  乾隆“嘻”地一笑,在她腮上轻轻一吻,悄语道:“这是关碍社稷江山的大事,也是人伦大事……”睐娘在黑夜中仰着烫滚的脸膛问道:“……什么人伦大事?越说我越糊涂了?!”乾隆小声道:“皇后说要进你当嫔呢。到那一天朕不教你自会知道:“因见承乾宫处几盏宫灯闪着出来,知道是迎接自己了,便松开了睐娘。睐娘已是头晕身软,几乎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阿桂又迟了五天才抵达北京。他是单身汉,早年父母双亡,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在他不得意时情面上甚薄,发迹之后又远离北京,套不上亲厚,又没有自己的府邸,因就住了西便门内的驿馆。看看天色已向晚,想清清静静安歇一晚,明日面君之后,再见傅恒、钱度这些朋友。因此,只命人送一个禀帖进军机处,胡乱用了几口晚饭,便带几个师爷出门散步。
  离开北京几年,这里的景致已又是一变。驿馆东边红果园一带,不知成了哪家王公府邸,倚着凸凹不平的地势修起了一道女墙,西南边的白云观周匝原是一片荒凉的乱葬坟,如今鳞次栉比纵横交错都建起了民居,植满了槐、榆、柳、杨和各色庭院杂树,偶尔风动,还能隐约听见观中大铎铃悦耳的撞击声。自白云观向西北,清梵寺的松柏老桧鸟柏楸树依然还是老样子。乌沉沉黑森森的,传来阵阵暮鼓声。此时金乌西坠,倦鸟归寞。晚霞烧得像腌透了的咸鸡蛋黄儿,殷红似血,熏热的大地和所有的草树、房舍、西便门高大的堞雉和半隐在茂林修竹中的殿宇飞檐翘翅都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远处的垛楼和清梵寺上空盘旋着的乌鸦,翩翩舞动忽起忽落,像是在弥漫着紫蔼的晚霞中沐浴嬉戏。乍从砂日蔽日白草荒砂的口外回到这盎然生机的内地,望着袅袅炊烟,听着里弄小巷中人声犬吠和孩子们大喊大叫的追逐嬉闹声,真有恍若隔世之感。蓦然间,他又想起曹霑,每次去曹家,都和勒敏、钱度经过西南这条小路。现在这条路子已湮没在一片蕴蕴蔼蔼的枫林中,中间还亘了一湾新开的池塘……他只抄了半部《石头记》,听说下余的半部也写出来了,不知傅六爷抄了没有?曹雪芹旷世奇才终生不遇潦倒而殁,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旗下小吏,反而一再际遇,开府建牙位尊荣宠。人生,这是从何说起?
  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头号幕宾尤琳,自陕州狱暴一直就跟着他当师爷的。尤琳见这位年轻的主帅一直沉吟不语,在旁笑问:“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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