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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亮就走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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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一阳说话的时候;余静书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她不想去跳舞;她想早点回房间。她似乎也并不讨厌许一阳;可为什么一心想早些回房呢?余静书吃惊地发现;她是在等杨益的电话;晚饭前她把房间电话号码发给了杨益;可是杨益没有回信息。 
  余静书在许一阳还未作出去舞厅的决定前抢先说道:“赶了一天路;好像有点累了;我们改日吧。” 
  许一阳点头;表情真诚坦然:“好;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你住哪个房间?” 
  余静书表情稍有犹豫;然后又爽快地回答:“1203号。” 
  许一阳看出了余静书的犹豫;他笑着说:“怎么;担心我骚扰你?” 
  “哦不不;怎么会。”余静书也笑起来;她想;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占了她房间电话的线;她的房间电话是专门为着一个人等待的。这一瞬而过的想法让余静书有些懊恼;这个她专门等待的人无疑是杨益;可是杨益又算什么东西?仅仅是她的前夫而已;现在;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她儿子的父亲;别的;一概都与她毫无关系。 
  “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见;祝你睡个好觉。不过;也许;我还真的会小小地骚扰你一下呢;哈哈……”许一阳的眉毛又跳了两下:“你先回吧;我再去外面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再见。” 
  回到房间;服务员已经来开过夜床;雪白的被子掀开一角;露出松软的枕头和同样雪白的床单;床头柜上的一个蓝色玻璃盘子里卧着一只粉红色的水蜜桃;旁边躺着一枝黄色的康乃馨;床头灯橘黄色的暖色光让这个小小的客房显得温馨浪漫。 
  余静书脱掉鞋子和衣躺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一部热播的韩剧正演到二十六集;冗长的故事和拖沓的节奏;几乎所有的剧情都在餐桌边和房间里度过;一大家子人说来说去;闹出许多矛盾;也滋养了一些爱与恨的故事。余静书实在无聊;便跟随着电视剧里的男人女人们在那里口舌纷争钩心斗角。直到电视剧演完;房内的电话一直没有响过;杨益没有来电话;也没有短消息。余静书开始指责自己;她为自己对杨益抱以莫名其妙的期盼而感觉强烈的羞耻。事实上;这个男人并未想着她;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把你的房间电话告诉我;我会联系你”;她便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消息。她回忆着离婚后的这几年;自己是否有过如此急迫地等待杨益电话的时候。从未有过。杨益经常来看儿子;顺便也看看她。她不像别的离婚女人对待负心郎那样不允许他进家门;只带着儿子在公园或者饭店里见面;她愿意让他来家里;她觉得;只要是有利于儿子身心健康的方式;她都能接受。每次杨益来看儿子;都要与儿子玩儿上半天;她就在一边陪着一起玩儿。要是赶上吃饭的时间;她也会做上几个家常菜请杨益一起吃。和以前一样;依然是以蔬菜为主;寡淡;却清爽。杨益学会了赞美;他几乎是在对着儿子说话:“凉拌黄瓜很好吃;妈妈做得不错。” 
  这时候;余静书就想到;离婚其实挺好;离婚让一个男人懂得赞美厨娘了;过去;他是只知埋头吃饭;从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可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赞美林卫卫做的菜。 
  现在回忆起来;余静书发现自己从未如今天这般上心地等着杨益的消息;没有;她向来沉着;似乎也并不在意杨益来不来;来就来;陪陪儿子;不来也无所谓;她不在意。可是此刻;在远离上海的大连;余静书却发现自己竟前所未有;且是一门心思地等着杨益的电话。这是为什么?她问自己;是因为寂寞?抑或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土地;心也变得浮躁而不安分? 
  “真贱;”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摘下电话;拨通了陈彬的号码。 
  陈彬已经睡着;电话吵醒了他;他睡意浓郁的说话声让余静书意识到;此刻打电话的确有些不妥;已是夜里10点多;陈彬说:“怎么现在才来电话;儿子都已经睡了。” 
  余静书赶紧匆匆问了几句晚饭吃了什么、儿子功课做得好不好之类的话;然后便和电话那头的陈彬道了“再见”。在放下电话之前;余静书听到话筒里传来一记鼾声。陈彬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入睡;刚才还在和你说话;话音一落;鼾声便起。容易入睡的人总是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这是陈彬的缺点;当然;在某些时候;这也是优点。 
  陈彬在电话里把一记鼾声传递给了余静书;与陈彬通话并未削减余静书彼时的焦躁不安;那时刻;她想;要是许一阳来骚扰她一下;也许她会建议去跳舞的。有时候;参与一些喧闹的活动;是为了避免在安静的环境下体尝孤独而滋生不良情绪。而此刻;余静书在大连;一个远离上海的家与工作单位的城市。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余静书有勇气决定自己的情绪;因为没有人认识她;更没有人在乎她的情绪是否会影响他人;于是;她便更希望找到一个出口;一次宣泄的机会。 
  可是;许一阳的电话没有来;晚饭后回房前他对余静书说“也许;我还真的会小小地骚扰你一下呢”;现在看来;他只是开玩笑而已。 
  余静书终于昏然入睡;一夜竟无梦;许是幽静的环境让她的睡眠格外踏实深沉。醒来时;微弱的阳光已透过窗帘隐约闪耀。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只乳白色的电话机;它正安然端卧;寂静无声。 
  洗漱完毕;到一楼餐厅吃早餐;因为还早;餐厅里只有很少几位客人在挑选自助早点。余静书拿了一个小汤碗找到稀饭;盛了一碗端到一张餐桌边;刚坐下;她便看到了许一阳。他穿着一身背心式运动装;满面红光地走进餐厅。他也看见了她;笑着迎面走近。她发现他的额头上有汗水的痕迹;背心无以遮掩他结实的臂膀。他微笑着朗声说:“早啊余老师;昨晚休息得挺好吧;我可没有骚扰你哦。” 
  余静书也笑:“哪里;睡不着;后来我倒是想找你去跳舞;可惜没问你的房间号。” 
  说完这句话;余静书心里暗暗吃惊;她发现;自己居然也会说出这种招惹人的话。她向来认为她不属于那种会招蜂引蝶的女人;可这句话;却分明带着接受对方骚扰的暗示。 
  许一阳眼睛一亮:“是吗?看来是我的错;我还是应该骚扰你的;真遗憾;错过了与美女共度良宵的机会。” 
  说完哈哈大笑。然后认真地看着余静书;眉毛跳跃了两下;语带神秘地说:“那么今天晚上如何?” 
  许一阳的话自然要比余静书的话更具明显的诱惑性。余静书没有回答;她收敛起适才稍有张扬的情绪;换了话题:“许老师;你好像去早锻炼了吧;是你一向的习惯吗?” 
  许一阳说:“是;长跑去了;天没亮就去了;跑到海边准备看日出;结果云层太厚;只看见一些色彩斑斓的云彩。不过;海边的空气真新鲜;你也应该去呼吸一下早晨的空气。” 
  余静书有些动心:“海边离得远吗?” 
  “不远;步行过去;只要十五分钟;有兴趣吗?快吃;吃完我带你去。” 
  余静书嘴上没有答复;却加快速度把一小碗稀饭喝尽。然后;跟着许一阳走出了餐厅。 
  许一阳一路向余静书介绍着:“教育部的会议放在大连的棒槌岛景区;完全是因为这里气候宜人;大暑天的;上海一定热;这几天你正好避暑。” 
  余静书笑而倾听;许一阳继续说:“这里距市中心大约九公里;你看;北边是群山环绕;苍松翠柏。这一边却是海域开阔;平坦的沙滩;恬静幽雅。” 
  说话间;海滩果然渐渐清晰地显露于视线中;金黄色的沙滩在朝阳下显得分外明亮平坦;碧蓝的海水翻卷着白色的浪花;海风把余静书的披肩长发吹得纷飞飘扬;昨夜的烦躁焦虑顿时消失;心情变得明朗舒坦起来。 
  许一阳指着远处隐约的岛屿;像导游一样讲解:“你看;远处是三山岛;云遮雾罩;空濛迷离;如同海中仙山。这一边的海滨浴场又是碧波银花;金沙闪烁。再看这边……”说到这里;许一阳一转身;指向了海滩的另一端;本是站在他身侧的余静书便几乎被他伸展着的双臂环抱住了。俩人同时一怔;许一阳的解说词在稍稍停顿后犹犹豫豫地继续;他的手;依然故我地指着前方的大海;余静书的头发飞散飘舞;有几绺掠上了他的脸庞……“在距海岸600米处;有一形似人参状的小岛;面积有0。3平方公里;远远望去……” 
  臂弯下的余静书如梦中之人不识醒转;竟毫无逃避的迹象;她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影里;眼望远方;目光茫然。 
  许一阳的声音越发温和磁性:“这小岛;又似农家捣衣服用的一根棒槌;故称棒槌岛。岛上岸崖陡峭;怪石嶙峋;山花野草遍及全岛;小鸟自由地在岛上的石洞中飞来飞去。游人来到这里可以观海听涛;或在海水浴场游泳……” 
  余静书终于似梦中醒来;发现此刻自己正与许一阳呈近距离几乎拥抱的姿势;便忽然如撒欢的孩子一般跳出他双臂横架而成的怀抱;大声呼喊着向海滩跑去;步履动作略显夸张:“哎呀;这大海;真是太美了——” 
  许一阳在她身后耸耸肩膀;笑了笑;然后放下举着的手臂;跟在她身后走向海滩。 
  余静书脱下凉鞋踏进海水;清晨的海有些凉;她回转身;冲着许一阳咧了咧嘴;漾起一脸灿烂的笑容。那时刻;她发现真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在喷涌;尽管她依然在掩饰她的快乐;但她十分清楚;这快乐就要抑制不住怦然而出了。她看到许一阳远远地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在海水里奔跑;迎着阳光的脸庞上洒着一抹金色的光晕;微黑的脸膛;宽阔的额头;几缕隐隐可见的皱纹;因为阳光的照射而眯着眼睛;宽厚的笑却无以阻挡地从细长的目光里流露而出。余静书鼻子一酸;眼里竟有一泓热潮涌动而出。可她分明是快乐的;这快乐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直抵内心深处;触动着她敏感、脆弱而强持镇定的神经。一如被禁锢着的一头小兽;忽然被放回了山野;并不信任自己的判断;难道我真的获得了自由?内心便有快乐荡漾而出;却依然抑制着;明知这自由的确是拥有了;却依然不敢确信;便放轻了脚步;环视周遭;寻找埋伏的危机;等到发现囚禁它的人已不在;它终于相信;它已经自由了;它便因这埋藏已久的如虚如幻的快乐而顿生忧伤;嘴里发出一些类似于哀号的叫声;这叫声;是带着悲怆与激情的庆祝之声;是带着哭泣音调的欢呼之声。也许;这就叫乐极生悲吧。余静书默默地想;心潮却如海水;涨落起伏。 
  回宾馆的路上;俩人没有说话;只一味快步走着。许一阳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似乎在欣赏沿路的风景;余静书只低头走路;如生物学家在寻找远古时代留至今天的动、植物化石;专注而一往无前。 
  这一路;余静书低着头;脚步机械地迈动着;同时;她开始审视自己。这是她的习惯;每做出一件超越她的行为准则的事情;她便要对自己审视一番;自问原由;得到自圆其说的答案;才安下心来。但是今天;她想了一路;还是没有想明白方才她自认为已十分出格的举动缘自何种理由;而且;她非但没有因为与许一阳的过于接近而忐忑不安;相反她觉得这种出其不意的碰撞令她产生些许快感;明朗、随性;不受约束的自在。她想;也许骨子里;她是喜欢这种浪漫际遇的;只是平时;她把自己都蒙骗了。也或者;因为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且是面对着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她便对自己没有过多的戒律;一旦放松了;这放松便很容易越过界限;成了放纵。可放纵自己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余静书感觉到了快乐。这是余静书既为此感到羞耻;又有些意犹未尽、想继续保持的感觉。 
  
  临近宾馆大门;许一阳说:“我去房里换一身干净衣服;上午9点半就要开会了。” 
  余静书说:“我也得回房拿上资料和笔。” 
  他们一起上了电梯;余静书按下12楼的按钮;电梯停下;许一阳跟着走出来。余静书看了他一眼;他走在她旁边一言不发;脸色毫无异样。走到1203房门口;余静书停下;拿出钥匙。她看到许一阳跟在后面;也拿出了钥匙;他超过了她;在1205房门口停下;然后扭过头冲着她调皮地扇扇眼睛说:“我就住你隔壁。”说完;眉毛舞蹈般跳了两下。 
  余静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一阳也笑起来;发出朗朗的“哈哈”声。然后俩人笑着开自己的门;各自进去;关闭了房门。 
  
  五 
  
  这一天的会议开得兴味索然;余静书一边埋头在本子上记着概要内容;一边不时地走神。手机揣在怀里;开在振动档;这并非她的习惯;以往开会或者上课;她都是关闭手机的;可是今天例外。还是为了等杨益的消息;余静书已能坦然承认这一点。 
  许一阳坐在第一排的重要嘉宾席上;整个上午;他都背对着她;从未回转头。余静书偶尔细细观察这个宽阔且挺直的背影;想起清晨海边的一幕;便有些心虚;同时又自我安慰。这是一个毫无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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