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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亮就走人-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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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余静书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到大连出差的机会;大连离上海很远;在余静书的印象中;大连是一个与上海相差无几的大城市;在北方;这个城市的地位十分显赫;它代表着一个地区的发达程度;大连的特殊就在于;它在中国北方引领着城市现代化潮流。事实的确如此;余静书到大连去;就是为参加国家教育委员会为期一周的培训。 
  出差总是有许多好处和坏处;好处是可以顺带着观光休养;坏处是出差前;要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妥帖;儿子的衣食住行;老公的烟酒穿戴。余静书的老公陈彬是一家外企的白领;算是事业有成;家务事少管;每次赚了额外收入;便往余静书面前一扔:“老婆;今天又有红包了;收起来;去买漂亮衣服穿。” 
  陈彬把一沓人民币扔给余静书的时候;与大多数在外面赚了钱回家交给老婆的男人一样;带着一脸献媚的表情;好似给老婆一沓钱;便希望能换来余静书十二万分的感恩;于是便会对他更加支持更加拥戴。事实上;余静书通常并不领情;她多半会说:“你拿着自己用吧;我有钱。” 
  这句话说出来;表示着这一对夫妻的日子过得是十分相敬如宾的;但内里的意思却有些生分。尤其是最后三个字:我有钱。 
  这就表明;这对夫妻之间的财务没有合并;你用你的;我用我的;互不干涉;即便是一个给另一个钱;也是要客气一番的。金钱的给予并不显得理所当然;那是当作礼物一样用来交涉、用来搞好和平团结的媒介。陈彬对余静书的客套已成习惯;他的老婆向来如此;不依赖男人;他也做不了她的港湾或者靠一靠的肩膀之类的东西。仅仅是这样一种状况:陈彬是余静书的家人;余静书是陈彬的家人;仅此而已。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岁的儿子;另一个;是女儿;四岁。 
  大凡人们认为这种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夫妇俩是海归;在外国生了两个孩子又回国了。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俩人以前分别结过婚;有了孩子;现在;他们俩是重组家庭;在上海常年生活的男女;只有再婚;才会拥有这样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事实的确如此;三年前;余静书与她的前任丈夫杨益离婚;原因很简单;杨益有外遇了。婚离得十分迅速快捷;也没有张扬宣布;更没有哭闹吵架;犹如余静书向来的个性;干练;直接。直到离婚半年后;有几位亲戚朋友见到余静书还会问:“杨益最近好吗?好久没见他了;代我向他问好哦。” 
  余静书多半会笑笑答应;懒得解释;等到亲戚朋友从别处了解到他们已经离婚后;亲戚们才尴尬得不知怎么好了。再遇到余静书;便会躲着她;就怕照面时想起上次冒昧的问候;怕余静书责怪他们的无礼;也怕自己十分多余地进入一起无事生非的纠缠。遇到这样的情况;余静书便会主动上前招呼;笑脸对着人家;热情地与人家聊几句十分乏味的家长里短;以表示自己的不介意;同时;她也想以自己爽朗活泼的举动告诉人家:我过得很好;不必同情我;尽管是杨益出了问题;但离婚是我提出的。 
  余静书有些掩耳盗铃;人们并不关心究竟是谁提出了离婚;人们只关心离婚本身以及离婚的原因;他们根本没有能力甚至没有兴趣去真的关心余静书的生活。那一年;余静书就用一辆自行车载着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去上学;然后自己去上班。下班时间一到;便奔跑到自行车库;飞驰到小学门口接儿子;然后;买菜做饭吃饭督促儿子的功课;夜深人静时;儿子睡下了;三室一厅的家里便寂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劳累一天;疲乏侵袭而来;但却没有睡意;只脚瘫手软地窝在沙发里;看着这个与过去没有任何变化的家;只是家里少了一个男主人。余静书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为了抹掉前夫的影子、忘记痛苦的回忆而丢弃男人用过的所有家什;包括男人的照片。余静书很理智、很冷静;一切对她有用的东西;她一概不丢;哪怕是杨益穿过的一件汗衫;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余静书想;这汗衫还很新;可以当睡衣穿。穿着杨益的汗衫在家里活动;衣衫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体味;人却走了;不再回来。这感觉多少是有点辛酸的;但余静书偏偏要逼着自己接受这种感觉;好似越能承受男人在家里无处不在的影子;越能表示她对男人的忽视与不在意。好在这个男人还算没有完全丢掉良心;他把房子留给了余静书;毕竟她要带着儿子生活。至于他;只身离家;寻求他的爱情去了。 
  余静书心里就是这么默默地想的;只是在人前;她总是平静地分析:杨益很幼稚;至少他诚实;当他有外遇的时候;他做不到像别的男人那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无法承受两个女人占有他的生活;这说明他还纯洁;所以;我决定;成全他。 
  余静书的分析显得十分理性;也似乎是在表示;她是理解杨益的。当陈彬听说余静书已经离婚并询问关心她的现状时;余静书就是这么向陈彬陈述她的离婚过程的。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彬正坐在她面前玩弄着一支咖啡匙。陈彬是她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到荷兰留学;学成回国后在一家外资企业当高层管理;属于高级白领;为鬼子干活;每月领着鬼子发给他的不菲的薪水;小日子过得既滋润又紧张。他有一个女儿;刚出生不久;那时候;他正当着一名幸福的新爸爸。新爸爸陈彬到余静书所在的小城;是因为一家企业邀请他开发一种节能产品。这次偶然的会面;让陈彬这个新当上爸爸的男人走上了偏离原来生活的轨道。那时候;余静书刚离婚半年。 
  他们坐在蓝山咖啡馆;幽暗的空间;清悦微弱的小提琴旋律隐约可闻;桌上的瓷花瓶里插着一枝新鲜的郁金香。这环境;让余静书忽然产生一些浪漫的怀想;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用甚少的生活费去咖啡馆奢侈地泡上一夜;心里有些内疚;却充满了幸福感;然后吃一个月幸福的咸菜。 
  她想起二十四岁的那个冬天;杨益第一次请她到红房子西餐厅吃饭。那一年;他们刚开始工作;他们从来没有到高档饭店消费过;更不要说西餐。热恋中的年轻男女决定要到红房子去吃西餐;仿佛是一个成人仪式;自己有了到饭馆吃饭的决定权;并且也有消费的能力;他们便是成年人了。结果;这一成人仪式花掉了他们半个月的工资;吃了一些很硬的面包;酸酸甜甜的菜;口味奇怪的奶酪和一尝就犯腻的奶油白脱。最后的结论是;西餐不好吃;还不如以前大学校门口的排档;酱爆螺丝、排骨年糕;奢侈一些的;买一只烧鸡;那是过节的时候吃的;或者父母给生活费的第一天;往后的一个月日子将会过得越来越惨淡。然而;红房子西餐厅的这一餐尽管价格昂贵;但高雅的环境和人们压低了嗓子说话的情形;还有吃饭时用的刀叉餐具闪烁着冰冷而清丽的银色光芒;这些都让余静书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那时刻;她相信;她已经是一个成年女人了;她有权利谈恋爱、结婚;乃至做一切成年女人可以做的事情。成人仪式终于起了作用;就在这个星期的礼拜天;余静书让杨益提着水果补品去家里见了自己的父母;做了多时地下工作的新姑爷终于见了丈母娘。 
  上海女孩子的父母大多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余静书的婚事办得甚至比她弟弟还要讲究。结婚前;女孩子的父母多半会挑剔一番;再感慨一番、幸福一番;然后开出种种条件;比如房子、车子;比如电器、存折。然后;便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书上经常说的“那个幸运的臭小子”。 
  不知道杨益是否感觉到了自己的幸运;总之;日子过得也算平静;没有什么吵闹;发生矛盾的机会不多。余静书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杨益常常想;别的男人要忍受女人的唠叨;他不用。有一次坐出租车上班;杨益听到车里的电台正播放男性专题节目;主持人插播一个笑话;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诉苦:我太太要跟我离婚;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和我说话了。另一个男人惊叹道:天啊;你太幸福了;到哪里去找这么安静的太太啊! 
  杨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幸福;他正好拥有。当然不致于像电台里的男人那么可怜;他和余静书不是一句话也不说;但多半说的是这样的话: 
  “今天吃什么?” 
  “清炒苦瓜;冬笋虾米汤。” 
  “哦;今天单位里有事儿吗?” 
  “老样子;上课下课;开会。” 
  “儿子呢?” 
  “看电视呢;蜡笔小新。” 
  “以后少让他看蜡笔小新;这是一个日本坏孩子;会学坏的。” 
  “每个孩子都在看;你不让他看不行啊。” 
  “吃饭了。” 
  “好;吃饭。” 
  生活就是这么过的;连饭菜都显得寡淡;很少有红烧肉辣子鱼之类的浓味菜肴;因为余静书做饭;多半以素菜为主。出租车司机笑着和杨益搭话:“做男人作孽;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做女人好。女人不愿意干家务;做饭洗衣服会加速她们的衰老;女人不愿意出去赚钱;赚钱是男人的事情;还有很多女人现在已经不愿意生孩子了;这女人不生孩子还能干什么?难道还要让男人生孩子?所以说;做男人苦啊!” 
  出租车司机叹苦经;杨益便笑得更加厉害了。笑完停下;杨益开始回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对照出租车司机的话;他发现;他还算是个男人;因为他不用干家务;回家就有现成的饭吃。可是他又感觉不到男人被尊捧的优越地位;在家里;他并不受宠。 
  平和而宁静的生活;这样挺好的;杨益总是这么告诉自己。直到出现了林卫卫。 
  
  二 
  
  余静书到达大连;飞机停下;打开手机;便有两个短信迅速跃出屏幕。其中一个是陈彬卡好了时间发来的;余静书一落地;陈彬的关照和问候就到了:“亲爱的老婆;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吃好点;玩得开心点;家里的一切你放心;儿子我会带好的。” 
  陈彬真是个好男人;自己的女儿归前妻抚养;他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嫁”给了余静书和她的儿子;从无怨言。当然;他也住进了过去属于余静书和杨益的房子;他自己的房子留给了他的前妻和女儿。余静书并未介意这些;相反;她总是想;陈彬实在是一个适合做生活伴侣的男人。 
  较之多年前;上海女人衡量男人的标准已有所改变。过去;女人都爱找这样的男人:在厨房里玩弄锅碗瓢盆、进卫生间操作洗衣机;单位里别人有的他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也经常可以额外地有。如今;这已不是好男人应该具备的品质了。城市新好男人要事业有成、要会赚钱;更要有情趣、要浪漫、要会哄女人;做饭洗衣服算什么?不会做饭可以去饭馆吃;不会洗衣服可以送洗衣店。他要是想得到你;那他先要学会周末带你去金茂君悦八十八层旋转餐厅吃饭;还要在年假里带你去欧洲旅游;香港或者新马泰是不去的;那是农民去的地方;当然是发家致富了的农民。要是你过生日;或者你过三八妇女节、情人节、圣诞节;他都应该在送得起钻石项链的基础上再加送你一枝玫瑰花。钻石是物质、是实力;玫瑰花是精神、是情调;两者缺一不可。这就是现在的女孩对未来生活伴侣的要求。 
  也许;陈彬应该可以算得上一个现代城市新好男人;这个城市新好男人除了结过一次婚、拥有一个女儿以外;几乎完美。但余静书也离过婚;他们算扯平;不相上下。甚至在婚姻历史上;陈彬还比余静书略胜一筹。就因为咖啡馆的一次坦诚交谈;陈彬发现这位中学时代的女同学竟已出落得如此成熟迷人。而余静书表现出的沉静和理性;正是陈彬向来欣赏的气质;他说:“我顶讨厌女人作死作活的;像你这么自立同时又这么温柔的女人;是我寻找了整个年轻时代都没有找到的;现在终于找到了;请允许我和你生活在一起吧。” 
  陈彬的求婚显然不符合法律规定;于是;一年以后;他也离婚了;他是为了余静书离婚的。他们合情合理地重组家庭;只是余静书终究还是猜不透为什么陈彬会对她如此忠心耿耿。对;用忠心耿耿这个词汇绝不过分。如果说余静书与陈彬结婚是因为他实在是一个过于优异的生活伴侣;那么反过来;他图她什么?每次想起这个问题;余静书总是对自己说:也许世界上果真会有一种让你舍弃身家奔赴而去的爱。可是自己是否也如此爱陈彬?每次余静书想到这一环节;便会把思绪戛然斩断。这些问题;其实不必细想;余静书之所以能平静地面对离婚;就是缘于自己并不过多地思索关于情啊爱啊之类的问题;这就好比一个不贪嘴的孩子;除了一日三餐;很少吃别的食物;她也就不会得一些乱七八糟的病。不得病总是好的;哪怕她品尝到的美食比别人少之又少。这是余静书的思维方式。 
  余静书没有给陈彬回复信息;她翻到未阅读的第二条信息;这条信息在她乘坐飞机的途中就已到;只是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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