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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鸳鸯梦-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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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大全屏退左右闲杂人员,关了房门,还是能听见里面窃窃私语。“让他的脑袋多留一月。”“为何要等这么久?”“时间不拖长点,祸水不就泼到我身上来了。”“我主高见!”“我主准备怎么送他见鬼?”“交给铁爪飞鹰去办,把他整家一锅端!”“据我所知,铁爪飞鹰是个认钱不认人,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与他交往,恐怕……”“我做事,从来只管目的不管手段,况且铁爪飞鹰只是个守财奴,怕他甚的!” 
  早朝之事早有太监报之阎妃,阎妃听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活剥了董槐。皇上一退朝便去寻心肝宝贝,阎妃正侧卧在绣屏象榻之上,一见到皇上就撑起身子哭哭啼啼道:“我在你的眼中,连个珍宝狗马都不如!”皇上撩起翠幙珠帘,挨她坐了,陪着小心:“都是冯谖那匹夫乱说话,遗蛊后人。”一把拉她入怀,道:“乖,听话!你要怎么样,朕都听你的。”阎妃乘机说道:“哪里有冯谖的不是,分明是董槐满嘴糊谗!我与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却无理中伤奴家,教奴家今后怎么作人啊1说完便擦眼泪。皇上忙用绵语嘁嘁:“朕已经责斥了他,量他日后也不敢了。”阎妃道:“光说两句便罢了,奴家不依,奴家不依1边说边拉扯皇上的衣袖。 
  皇上道:“董槐治临安有功,深得民心,朕也实爱其才,爱妾就饶过他这一次吧!”阎妃抓起枕头往地上一摔,噘着红突突的嘴叫道:“那董槐有什么才?他不过降税修墙,用国家的钱粮笼络人心,这不是拿着官钱作好人么?”皇上一听,这话说得不无道理,阎妃嚎啕大哭道:“皇上九五真龙,怎么出言快收言也快?”皇上道:“朕哪里说话不算数了?”阎妃道:“你刚刚才说什么都听我的,嘴巴还没动几下,又反悔了!”两只螳螂似的手在皇上胸前猛敲,皇上稍微思量一会,道:“这件事朕免都免了,身为天子,当着百官说的话总要算个话吧。他又没犯别的槎子,等日后我随便找个罪名安在他头上就是了。”阎妃这才小猫似的倚在皇上怀里。 
  多少云情雨意,多少风流缱绻,正享受不尽,阎妃的股间突然来了一个屁。糟了!她是那种看着农民浇粪都会嫌脏的人,这屁怎可在皇上面前放?慌忙从皇上怀里抽出身来,三步并作一步地就要离开。皇上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阎妃的脸涨得通红,有口不能言,嘴里啊呀呀地直哼哼,手里一个劲要挣脱,皇上只是一个不依,与她拉拉扯扯的。她捂着肚子,夹着双臀,要知道,人的忍受能力是有限的!天哪!实在憋不住了—— 
  吥~~~ 
  放出来了,放出来了,好响亮的一个屁!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荣华?我的富贵?” 
  响亮之后又是一阵死寂,阎妃偷偷抬头窥着皇上,只见皇上满脸怒气,她吓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皇上气冲冲地指着正在给金猊换香的太监,喝道:“小锣子!你好大的胆子!”小锣子手里捧的龙涎鹊脑香散了一地,人也吓趴在地上,皇上从桌上抓起一本《素女经》就往他身上砸,啐道:“你胆敢在朕的面前放屁!”小锣子满肚子委屈,嘤嘤说道:“奴才没有放屁啊。”皇上大怒道:“住口!难道是朕放的不成!”小锣子瞅了阎妃一眼,尖厉的眼神立即通过他的眼睛传到大脑再传到心里,心里打了一个冷战,总不能说阎妃娘娘放屁吧!只好嗙嗙嗙地磕头,大呼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1皇上道:“出尔反尔,欺君之罪,罪不可赦1大喝一声“来人”,只听得一路皮靴咯嗒,进来两名羽林军士。皇上龙袖一挥,道:“把他拖出去,砍了1 
  皇上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小锣子还不一刀分成两块。他宁死都不敢捅阎妃一句,阎妃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极尽人事的狐媚皇上。 
  皇上这几日因服食了天师耀巹新炼的长生不老丹,胸前靡烂了一大片,臭气熏天,人不敢拢。阎妃早有嫌皇上弱朽之意,假意隔屏看望了几回,回到西宫。兀坐无聊,太医令是个知事者,乘机巴结阎妃,附耳低言几句,阎妃欢喜不胜,叫他火速办妥。到了晚间,太医令用竹箱把宫外的少年运进西宫,供她淫乐,比起古韵的甘泉宫有过之而无不及,事过又恐泄漏天机,就将少年尽数杀死。如此快活了月余,皇上痊愈,这时节,为“情”而死的少年已过百人,世人都还不知哩。 
  黑色的一个月弹指即过,这时已立秋,太阳却烤得人睁不开眼,湖风海风交叉,熏得人呼吸沉重。气候反常,人们都发觉不对劲,人人是杞人,个个都忧天。一月来,董槐与丁大全议事每不合,所搏之术多异,这些新账老账,丁大全都一笔一笔地记下了。 
  八月初一的夜晚,是当年最黑暗的一夜。一大清早的临安城便引爆出件轰天大案来,街头巷尾、官府大内无不议论纷纷。雷柱国府内三百余口在一夜之内残遭灭门之祸,四处血染门墙,尸首分解,惨不忍睹,府内活像一个人间地狱!按常理推测,凶手连杀三百余口不可能毫无动静,可见凶手杀人手段之高,城中民众都感到脑袋没安稳的架在脖子上了。雷府中只有一个奶妈名叫湣堑模ё鸥章胫芩甑纳俟永妆笮颐庥瞿眩奕说弥资质呛畏侥酰参奕酥撕我蕴油选5恍业氖牵谘蠲妨肷戏⑾帜搪璧牟兴槭搴臀锛喟胧潜徊蚶撬常俟右膊恢佟!�
  雷柱国久经沙场,屡建奇功,皇上闻其噩耗,悲恸一夜。辍朝三日,赐祭赐谥,特加封雷洪海为上柱国,在葛岭修建宏伟的拜台飨堂。丧葬仪制,庞大隆盛,各观都有打亡醮的仪式。四处派人缉捕凶手和寻找公子下落。 
  谁做的事谁心里最清楚不过,丁大全的千两黄金除了心头一个大患,却也值过了!他重金请了千名和尚道士超度亡灵,翰林学士唱讣文、诵哀启;自己则站在墓前吊丧,袖拭泉泪,奠酒把香,兄长弟短。 
  董槐闻耗如雷轰顶,栽倒在地,大病不能早朝。文天祥等特来看病,忽而门吏来报:“六宫都太监董公公降旨!”董槐闻之,披衣踉跄起床,忙摆香案,至中门相迎。文天祥等人心中忐忑,也随之出外,看是什么缘由。那董公公乘一骑五花虬,带了五十名羽林军,他刚下马,就把个冷眼瞪着董槐,哼了两哼。董槐跪接圣旨,董公公便望北启诏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宰相兼枢密使董槐讪谤皇上,犯欺君死罪;经查实,兼贪污行贿,十恶不赦。但念其昔日有功临安,皇恩浩荡,以功抵过,现将其贬为庶人,抄没家私。钦此!”董槐五拜三叩头,道:“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乌纱被揭,董槐站起身来,胸膛在剧烈起伏,手脚绷得僵直,可以清楚听到他那浓浊的鼻音。众友听得此语,个个如泥塑。董公公大喝一声:“封!”董槐等一应家眷僮仆、朋友宿客皆被赶出府外,门窗钉封,挂上屈戌,上下贴了千百张白封条。临近的百姓都挤在门外观看,嘁嘁嗷嗷,喧阗火爆,从中传出一口牢骚:“如今这世道,管你会钻不会钻、鳇鱼鲶鱼、有鳞冇鳞,只要是能宰的,通剐!便是头戴乌纱,也是逐层欺!你看看,董大人在朝中孤力无援,不就被百官排斥了么1你一句,我一句,也分不清是哪个不要命的缠舌头,董公公把个秀目一横,尖着喉咙道:“谁要再敢犯一句嘴刁,奴家就把他抓起来1喝令羽林军将人群驱散,从空道上回宫。此时,众人情愤加上义愤,嘴皮子都在颠簸。文天祥气往上撞,道:“真神不作鬼事,纯粹是胡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1滦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作臣下的还能怎样,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1褚源一拍衣服上的灰,道:“常说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大人若不嫌茅屋草庐,就权且住在小弟家里,吟诗作画,也胜过官场刀割身1众人齐声说是,都拉董槐到自己家里寄祝董槐抱拳道:“多谢各位美意,我是个罪人,不敢连累众位。”叹了一声,道:“鸟飞返故,狐死首丘。我打算回归故里,作个菜农悠客也罢。”几人唏嘘了一场,尽悲而散。 
  董槐被贬,仇人自是称愿,丁大全笑道:“背鼓寻锤,讨打哩!”乐得呵呵哈哈,突然发出长长一声闷哼,原来喉咙里吸进一只蚊子,忙哽噎了一口涎,咳咳卡卡了几声,有丫鬟递水洗喉咙。丁大全理了理嗓子,发现众人都投来奇异的目光,连道:“没事,没事!” 
  曹恒道:“我主何不埋伏一支军马,趁董槐返乡孑身入林时,一举剃掉他的脑袋,则再无后顾之忧矣!”丁大全道:“你位卑见识浅,他虽丢了官,但有深厚的民望,革职之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不服者如草稻丛生;若再把他刺死于道,定当扬起轩然大波,星星点点总会沾到我身上,何必呢。”曹恒道:“万一董槐哪一天又东山再起呢?”丁大全笑道:“他现在一无所有,只是一个返故待终的老头,我算死他没出头的日子了!”曹恒硬把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话按捺下肚。 
  丁大全道:“你们莫急,你们真以为我会让他好过么?”曹恒道:“难道我主另有妙计?”丁大全道:“今董槐罢相,我看他未必肯老老实实返乡,若他还待在临安,在我眼皮子底下走动,就太晃神了。你今晚带些将士把董槐接到他的老家,派人严加盯哨,若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报来。”曹恒大喜道:“我主高赡远瞩,见于未萌,小的不及!” 
  董槐明日就要起程,此时权住在文天祥家,信手翻开一本诗集,正看到那一句“长安苦寒谁独悲,杜陵野老骨欲折”。他看着白墙四壁,满目怅苦,屋内闷得人发慌,便出门透一口愁气。窗外,狂风大作,树也白头。 
  一霎间,董槐又想起了尤新,一切都被他说中了,顿起请教之意。踉跄到他家门篱之外,却又犹豫起来,无颜见他,便踱步至西湖傍。西湖上刮起一阵拢岸东风,风也生皱,云也起皱,湖也泛皱。董槐对湖叹道:“自伤临晚镜,谁与惜流年?”针风吹过,刺痛了他的眼睛,道:“我对东风叹,东风对我叹!唉,当今运衰祚短之朝,纵有回天之力,亦难翻掀。不如抽簪解朝衣,散发归海偶罢!”言罢大笑不止,泪如泉涌。 
  董槐念起义弟云孝臻为国尽忠而死,亲手摘了一束花放到他坟前奠拜,交感心语。随后回到文天祥府,寮友各忙完公务,陪董槐共飧最后一顿知己食,共饮最后一杯知心酒。早有家仆调桌安椅,端上肴馔。今日不比寻常,酒菜便不象平日那番节俭,酒用汝阳杜康,菜也荤素并用,下酒菜乃幸福双、西施舌、猫耳朵、四喜丸子、米粉肉、蚝油豆腐及酱爆肉丁。 
  各人安座,五人都是一番寂静,谁都想打破沉闷,只是身子颤动,嘴欲张又还闭。滦丰吞了一口涎,高举大斗道:“莫问前程何处是,且尽身边三醅酒。”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都立起身子陪下一杯。众友始从滦丰,都劝董槐酒,董槐闷上心来,一口一杯;又回敬众友,他们却都吞不下这口苦酒。董槐苦笑道:“当年我未听尤新之言,落得今番下场,唉,一尊杜康,可解百忧。”一口气连吃几尊急酒,酒水鲠在气管里,吞吐有核,粗咳起来。 
  文天祥替他轻轻捶着背,道:“大人小心饮着,别伤了身子。”董槐叹道:“想我平生无不可对人言,无不可与天知。如今却越活越转拙,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了!”董槐一杯连一杯,饮酒如长鲸吸百川,再无节制。众人看得害怕,却都不敢阻拦,最后一次聚酒,能不成他的心愿,让他饮好么。 
  施刚劝慰道:“扔官不作,也乐得清闲!昨日强如今日,这番险似那番,君不见鸟倦知还?”董槐又抿了一口,情不自禁道:“施兄所言极是,董槐真羡慕天上的鸟儿,有一双翅膀,可以无拘无束地自在翱翔,不像作人这般压抑!” 
  褚源听得怅然,问道:“小弟对此事不明,一直未敢过问,董兄做的都是兴利剔弊之事,何错黜职?”文天祥道:“定是丁大全和狗娘娘在皇上面前挑刺安碴,他们一日不死,天下就一日不宁!”说着说着,恨气徒升道:“当今天子暴虐无道,怠政纵欲,沉溺酒色,重用奸佞,随之何用!”手里的杯盏被指力捏得粉碎,董槐惊乍万分,急忙关上门窗,道:“贤弟不可乱说话!” 
  文天祥念道:“野人旷荡无颜,岂可久居王侯之间。”一气之下,停杯投箸,便要辞官,叫下人备上文房四宝。只见他手握紫霜毫,仆磨端溪砚,风雨洒落满纸,其曰:“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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