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琴传奇by 紫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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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少宜还要说些什么,雷旋已经掀帘出轿。那轿子早在他们拳打脚踢的时候已经停下,二人居然毫无所觉。雷旋怔了怔,看见四个轿夫拦在轿子前面,不敢攻进,战战兢兢地守在外面,看见他出来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想不到出来的竟然是他,其中一人立刻反应过来,淫笑道:“小美人,上哪去啊?陪哥哥玩玩吧?”雷旋低喝一声,扣住他伸来摸自己的脸的手,反手一扭,那人便已脱臼,大声哀号起来:“痛死啦,娘啊!”
另一人叫道:“原来是个练家子。弟兄们,一起上!”说是一起上,他自己倒退后一步,余下两人不明就里,齐齐冲上。雷旋左手腕骨折断,只用右手颇有些支绌,过了几招,不禁微微皱眉,这两人武功倒高,拖延下去恐怕君少宜的穴道都解了。幸好不是四人全上,否则便要完全处于下风。
他却不知君少宜的手下多的是高手,这几个轿夫也不逞多让,只可惜好色而无胆,难成大器,君少宜气极之下便将他们充为轿夫,要是他武功再高些,四个人早就不见踪影。
雷旋心里也有几分急躁,看他二人只求自保,不求伤敌,一时间也无法取胜,正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声,仔细听来,似乎有十七匹之多,虽然还在数里之外,也不禁心中一喜。忽然看见那四人也是脸露喜色,像是来了救兵,不由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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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七骑果然从远处飞奔而来,一匹马远远在前,后面的十六骑似乎是追兵。他抬眼望了望,当先的马上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似乎早已疲惫不堪,那十六骑居然是玄天门下黑衣弟子。黑衣应是隶属总坛,十六人的面貌也瞧不甚清,也不知是不是旧识。他微一犹豫,看见那女子的坐骑不知如何,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停了下来。那女子猛踢马肚,声音已有哭音:“阿黄,你别在这停啊!”那十六骑兵转眼就已追上。为首一个弟子从背上箭囊摘了支箭,搭在硬弓上,作势欲射。
雷旋双足点地,人像鹰隼一般,从四人头顶掠过。那四人只觉头顶一黑,眼前的人已经不见,忙道:“快追,别让他跑了!”却没有一个人追上去。
雷旋正落在那弟子身后,一拍他肩膀,那人只觉曲垣穴上一麻,顿时半身无力,不由惶然变色,马背上何时多了另一人,他居然毫不知情。雷旋从那弟子背上解下箭囊,抓起一把箭折了箭羽便掷出.那箭本该用强弩,他这样掷出,也丝毫不损箭速.
其余十五人看见他掠马,纷纷调转头朝他射来。他骑术虽精,但身前的弟子十分不幸,惨叫一声,竟被误中右肩。雷旋将他推下马去,催马上前,一箭飞出,正中一匹骏马的前腿上,那马哀鸣一声,顿时跪了下来。转眼间,他已经射伤了数匹马,颜楚要是看见他这样伤他精心爱护的马,非杀了他不可。雷旋微微苦笑;策马到那女子身边,将那女子横腰抱过,揽在胸前,那女子毫无惧意,惨然一笑,有气无力地道:“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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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什么?”雷旋微微一惊,低头看见已经有些破了的羊水流到马鞍上,湿黏一片。这女子满脸痛苦之色,应是剧痛难当,临盆在即。玄天门这么多人大张旗鼓追杀一个快分娩的少妇,一直追到君家地面上来,也太过肆无忌惮。他有些惊疑不定,高举一臂,喝道:“天地玄黄,我武隆昌。请问各位兄弟为总堂天枢哪一位坛主做事?”
有些弟子失了坐骑,早已破口大骂,听到他喊了切口,纷纷都道:“这人是奸细,杀了他!”“长得这么妖里妖气,肯定是君小贼一伙的!”“瞧他长得这般模样,不如先让弟兄们乐乐。”……雷旋的脸上有些难看。他从君少宜的轿子里出来,衣衫不整,又全身都是鲜血淋漓,也不知是干什么弄的,也难怪人家如此说,但玄天门下如此放肆荒淫,倒也未曾见过。
一个汉子抬手止住众人叫喊,拍马上前道:“天地玄黄,我武鹰扬。咱们是李门主直属,前来捉拿叛逆苏月,阁下又是何人?”
“我是雷旋。”雷旋迟疑一下,微有苦涩,算起来他方才是对错切口了,他应该是用 “我武龙骧”才对,现在用的门中人人皆用的暗语,他们要把他当成是奸细也很正常。但是这个样子与弟兄们相认,徒增难堪,不如一死。
那汉子眉毛一扬,道:“与雷堂主同名同姓么?小兄弟,我劝你还是改名的好,这个名字不是你能用的。”
雷旋嘴角微微动了动,说道:“多承指教。请问这个女子是犯了什么叛逆之罪,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那汉子道:“我们也不知,但奉命行事,不得不为。阁下又是哪一位坛主座下?似乎未曾见过?”
“我是……”他犹豫一下,说道:“我是天权堂赤焰坛展七爷手下新进的。”各堂调度都由堂主直接决定,要说哪位坛主,他也一时说不上来。怀里的女子一声声的呻吟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孕妇只怕是受不了颠簸之苦,要生也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他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君少宜的方向,却发现那个狠心的美丽男子已经站在轿外远远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是看不大清楚。他心里有点凉意,不敢再看,听得那汉子仰头大笑道,“早在数月之前赤焰坛就被废了,连坛主都回家种田啦,你身为赤焰坛的人,居然不知么?兄弟们,这人定是奸细无疑,给我生擒回去慢慢盘问!”
雷旋没想到展七居然会退隐耕种,谎话戳穿,眼看得杀机立现,也来不及辩驳,策马转身便行。那马堪称神骏,转向之际只是身子一侧,速度快得惊人。身后破空之声隐隐,流矢都是朝马和他身上非要害处招呼,他一提缰绳,又是一个急转向,避过了大部分羽箭,但是刚脱弓的箭仍有数支向他射来,他一手揽着那女子,右腿踏到马镫上,猛地一个侧身,顿时从马背上滑下,羽箭仿佛密雨一般,从身侧急掠而过,右腿一痛,不由闷哼出声,仍有一支避不过,将小腿射了个对穿。身后有人喝起彩来。
李沐不知何时训的神箭手,恐怕数量还不止这些,他敢让他们渡江而来,定然是不怕折损,除了为捉拿这个女子之外,恐怕更是为了向君少宜示威吧。
雷旋右腿已伤,要再爬上马背已经十分困难,何况手上再抱着一个女子,但幸好已出了一射之地,那些箭手也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跟上来,大概是有几人失了马匹,不好落单,他身上受了伤,又带着个孕妇,根本跑不远,他们根本也不怕二人会跑到哪里去。
伤了的腿一用劲,鲜血就顺着小腿滑下,要是沿血迹追踪,那是跑到哪都没用的了。眼看得这女子痛得几乎已经神志不清,只道: “啊!——啊——我……我要……死了——”
“姑娘别怕,会生下来的。”他一出口方知失言,孩子都快生了,怎么还是姑娘?但此时他已方寸大乱,手足无措,也顾不着这些。生孩子的事情他是半点不懂的,当然帮不上忙。他奋力将女子顶上马背,自己慢慢爬了上去,眼见天色渐暗,阴阴沉沉的,似乎已经有雨滴落下。四顾茫茫,已至旷野,竟无一处茅屋农舍。雷旋抬头望了望,雨滴仿佛从万丈虚空之外垂下,毫不怜惜地落到怀中这个已至绝境的女子身上。
雷旋怕震到她腹中的胎儿,几乎将她全身之力都移到自己的手臂上,此时酸疼难忍,不敢稍动,只觉她每一声呼声叫喊都似惨痛欲绝,孩子的爹爹却不知为何不在。他心急如焚,但那雨却有越下越大之势,行了十几里地,仍然不见人烟。
几乎快绝望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棵大树,约略可以避雨,他策马过去,翻身下马,将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下马来,才发现那马身上也中了箭,一路鲜血淋漓。要追上也该追上了吧。他回头望去,一片荒凉,连个行人也没有。越是安静,就越有古怪。
左右也要再打一场,就算是兄弟,也顾不上了。
雷旋找了一处枝叶繁茂下的干燥地面,将那女子小心放下,此时羊水已经完全破了,那女子下身湿了一片。他微一犹豫,解开那女子下身衣物,隐约可见露出的小小头颅,不由脸现喜色:“快生出来了!”忽觉男女有别,如此私窥大是失礼,脸上一热,低头握一握那女子的手,道:“别担心。”转过身一低头看到自己腿上箭创,方觉剧痛钻心刺骨,险些栽倒在地。他定了定神,咬牙拔出箭,顿时血涌如泉。瞥见那女子苍白的脸上满是关怀之意,强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撕了片衣衫便要胡乱包起。那女子喘息着道:“药……我的——包袱……”话没说完,又被剧痛苍白了脸,大叫起来。
包里除了女子换洗的衣服外果然有些金创药、火石火绒之类,甚至还有一柄短剑。如果不是天生心细如发,便是已经习惯在外漂泊了。雷旋看了看这女子未足双十,已有些风尘之色,不禁微微怆然。
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孩子已经呱呱落地。雷旋心中猛的一跳,泪水夺眶而出。这生的喜悦让他长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快活。年轻的母亲脸上既疲惫又温柔的神情使她增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光辉,这果然是身为女子最美丽的一刻。雷旋心中赞叹,用短剑割了脐带,不料手上一松,那剑出鞘后朝自己的手掌斩去,只是恰好斩在那残掌的断指处,没有伤到。这剑倒真是奇怪,拿在手中,像是一颗心脏在手里跳动。他不敢再想,割短脐带后就合上剑鞘。
那婴儿身上有些粘污,要是有热水就好了。可是这种地方,就连雨水都冷得刺骨。
可怜的孩子。
雷旋脱了自己的外衣把婴儿包好,小心抱起这个只有他手掌一般大小的婴儿。女子轻轻的声音像是低叹:“只有七个月大……是男孩么?”
雷旋以为她会想先看看孩子,听到她发问,呆了一呆。此时天色已暗,对他而言已经很难看清,只得又解开一点,低下头去看,看了良久,才笑道:“是女孩儿,十足一个美人胚子。”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看得出美不美?其实刚出世的孩子都皱得和猴子一样,他这么说,分明是安慰人的话。
“女的有什么用?又报不了仇。”女子叹息一声,脸上并无仇恨之色,反而笑了笑,“小兄弟,这次真的多谢你,你也叫雷旋是么?”
这个也字,着实让人难受。雷旋点了点头,怀里的婴儿啼哭不休,情急之下便用手指让她含着,哭声戛然而止。那女子笑了笑道:“我来喂吧。”说着视若无睹地解了衣衫,抱过孩子,在雷旋面前喂起奶来。
雷旋有些尴尬,站起身道:“我去找些干柴,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充饥之物。”
那女子忽然说道:“现下已经是酉时了么?那离明日子时没有多少时辰了。跟我说些话好么?”
“姑娘要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是苏月,大概不知道我是哪一个苏吧。我是昆吾溪苏氏。”
雷旋微微一怔,昆吾与龙泉都是名剑所出之地,但近年来昆吾溪已远远不如龙泉鼎盛,只除了一口无妄剑,但也是上古的利器真钢翻铸而成,远不及龙泉宝剑那么出名,若说她是因为她是铸剑师而被玄天门追杀,也说不过去。
似乎猜到雷旋心中所想,苏月儿幽幽道:“你道是李沐要我铸剑我不肯才被追杀么?错了;是因为这个孩子,她是李思齐的骨肉。李沐斩草除根,只要是李思齐的孩子;他都不会放过。”
“住口!小沐不是这种人!”雷旋大怒,心中的疑云却似忽然撕开,让他措手不及。
“你果然是玄天门的人,为那李沐说话。”苏月儿柔声道,“但你不信也是应该,他杀人时只说是叛徒,又怎么会说是前门主的骨血?李思齐不止这一个女儿的,到现在也只剩这一个女儿了。其他的,都死了。那些侍妾和孩子的血水流了一地,你没有看见……全都是血——全都是血……”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喃喃地翻来覆去只是不停重复这一句话。
雷旋当然知道李思齐有过很多女人,倒不知连昆吾溪老人的后裔也和他有不清楚的牵扯。以苏月儿的家世,不是正室也应是依礼数过门的,但这女子头梳双髻,仍是未嫁的妆容。苏月儿忽然厉声道:“我虽承认她是李思齐的女儿,但我却不是他的妻子,他是个混浊东西!”
听她口气,像是被李思齐所骗的有夫之妇一般,雷旋讷讷不能答,便道:“那你为何离开你的丈夫?你岂非对他不起?”
苏月儿的声音低下来:“我是对他不起,我一世也对他不起……雷兄弟,你说要是我见了他,他会不会原谅我?”
世间男子焉能原谅不贞不洁的女子?她问得也太过天真。雷旋苦笑道:“我不知道。”
“如果是你呢?会不会原谅我?”苏月儿紧紧扯住雷旋的衣袖。
“我?我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