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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裂琴传奇by 紫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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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娘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辆马车上,身边一人正是与她和李思齐一起南下的开阳堂主——任希文。“希文?”她惊声低唤,只觉胸口一痛,说道,“门主呢?快告诉他,苏灵她其实是……”她忽觉不妥,谨慎地看了任希文一眼。 

任希文柔声道:“钟大姊放心休息便是,苏灵密谋勾结君氏之事已经败露,希文已经当场将那叛徒击毙。” 

钟秀娘大吃一惊:“那门主呢?他没什么事吧?” 

任希文有些沉重地道:“门主不幸他……当属下赶到时,门主他已经……已经被那叛徒给……给……”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仿佛晴天霹雳,钟秀娘摇摇欲坠,只颤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要是——我小心一些,防着苏灵就不会发生了,我不知道——”她惨笑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用,门主的遗体在何处,我去向他请罪。” 

任希文吃了一惊,钟秀娘心细如发,被她发现什么就糟糕了,忙道:“现在先不急,如果说要领罪的话,小弟救援来迟,犯事的又是拙荆,岂非更加罪愆深重?何况本门眼下群龙无首, 更需要钟大姊及各位弟兄们打理整治,领罪一事,还是回到总坛后请铁大哥定夺。刑堂不是正是在天玑堂下么?” 

钟秀娘心想不错,便安静下来,心中如同死灰。见到李思齐的灵柩时,仍然大哭了一场,他们三人一起南下,只剩两人扶棺而回,不可不谓惨败收场,心中对君少宜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到洛阳总坛之后,大概是消息已经先行传回,腊月未至,门中已经有好些兄弟都回到了洛阳,俱都披麻戴孝,整座洛阳城都陷入一片悲痛中。 

天枢堂的下任堂主李沐早就率众在城门口相迎,灵柩还没到,他就已经扑了过去,扶着棺木大哭不止:“李大哥,你死得好惨啊,是谁害的你,我要杀了君氏全家……”他声音悲痛已极,旁边的兄弟有几个都已忍不住暗暗落泪。李沐的得力属下周夜昭勉强才能拉住他,却也劝他不动,只见他整个人伏在棺木上,手指深深地嵌入棺盖的木里,抓出几道血痕。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钟秀娘心中稍稍安慰,李沐究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李思齐传他武功,待他如同亲弟,他面上虽然冷淡,但早已铭记在心。以前真是错看了他。钟秀娘止住哽咽,道:“小沐,你也不要太难过,伤了身子,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想着怎么为门主报仇才是。” 

李沐收了眼泪,道:“钟大姊,还好有你在,否则小沐不知该如何是好,雷大哥不知所踪,李大哥又……又……小沐以后只能靠你了,钟大姊!” 

钟秀娘劝道:“说些什么话,钟大姊当然助你了。以你武功才智,将来是要继任门主的,不要太感情用事了。” 
李沐谨遵姊命,自然不在话下。 

之后任希文因妻子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故在兄弟们面前自刺一剑,玄天门上上下下都佩服万分,以前因为他骄狂傲慢而看他不顺眼的弟兄们都对他大是改观。钟秀娘本要自断一臂以谢门众,但众兄弟都跪下请命,便只断了青丝一束。 

玄天门的规矩是头七之后就要下葬,本来从岳阳到洛阳已不止七天,但来吊唁的人实在太多,又是到了寒冬,那尸身不如夏天一般容易腐烂便臭,就又定了七天之期。 

由于君家似乎有趁机北犯之意,天璇堂钟秀娘已经回到襄阳,任希文也忙着接手亡妻留下的瑶光堂。又因今年的比武大会提前到李思齐下葬的三日之后,玄天门大多磨剑以待,都有跃跃欲试之意,毕竟堂主之位忽然多出几个,说不准就着落到自己身上。李思齐的丧事就有些格外的繁忙。他的家里只剩下一些老奴,李沐虽然不是他的本家,但因为是同姓,不是师徒也有师徒之谊,便权充他的家属晚辈,给来奔丧的武林同道们回礼。虽然也有些人以为玄天门群龙无首,上门闹事,都给李沐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玄天其他堂的弟子见他比李思齐在世时还要厉害,玄天门风光异常,也渐渐有些服气。本来拥护天玑堂主铁无峰的,也觉得好像李沐也不错。 

灵堂布满了白幔,李思齐的灵柩就摆在正中央,后面是个巨大的“奠”字。李沐就跪在一旁等着回礼,即使内力深厚,腿脚也有些酸麻。天枢堂的弟子陆安宽站在一旁唱喏,来一个人便开始唱:“行礼上香——”来人上完香后又唱:“家属还礼——”唱了几个时辰,他已经开始有点想打盹了,头慢慢垂了下来,跪在蒲团上的李沐只用眼光一扫,他背上忽然就生出几千个冰渣子出来,马上睡意全无。 

摊上这么个堂主,算是倒了大霉。陆安宽摇头叹气。他武功不行,平时又不肯练武,每年比武大会他都是装死蒙混过去,李沐因他“无事”,便把他拖来灵堂。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虽然闲着,可是做这种晦气事情还是十分不爽,要是李思齐还在世也算是拍个马屁,偏生是拍个死人的,一点用都没有。要是李沐继任了门主,李沐是深知他的,这一辈子就没有升上去的希望了。眼角瞄到一个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陆安宽懒洋洋地唱道:“行礼——”他感到有些不大对劲,声音戛然而止。眼前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精光隐隐,脸上带着明显的嘲弄之色,不是天玑堂堂主铁无锋又是何人?陆安宽慌忙跪下行礼,可惜铁无锋视而不见,看着灵柩慢慢说道:“李兄弟,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晚辈了?老夫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李门主有后嗣。”陆安宽吃了一惊,心想铁堂主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已听得李沐淡淡说道:“铁堂主,你这话恐怕会让门主尸骨难安。” 

铁无锋朗声大笑,震得灵堂上的灰尘簌簌下落,陆安宽的腿也随着他的笑声的震动而抖动着。铁无锋忽然止住笑声,说道:“李兄弟,你少年英雄,老夫向来佩服,比武大会上莫要让我失望才好。”他说完之后便转身去了,竟然连香也不上一炷。陆安宽根本不懂他打什么哑谜,呆呆地看着李沐,只见李沐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棺前的青烟向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陆安宽不由全身一颤,看见李沐伸出手指隔空虚弹一下,那垂直而上的香烟忽然荡了开去,弥漫成一片烟雾朦胧。陆安宽忽然有点毛骨悚然,只觉眼前的堂主比门主从棺材里跳出来还要可怕。 

李沐看着那散开的烟雾微微一笑,他是明白铁无锋的话的。 

李思齐,要怪就只怪你惹错了人吧。 

13 
今年居然下了雪。远远的青山在残雪下仿佛已经消融,笼在一层烟雾里。炉中的火炭发出耀眼的红光,像一些什么东西,十分刺目。残雪消融时严寒更沁入骨,杨芝本来怕冷,这南方难得的下雪天让他更冷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差些滚到火炉里去。 

君少宜不禁失笑,将炉上烫着的酒壶提下,斟了一杯给他:“喝些酒暖暖身子。”杨芝犹豫着,接过来,只啜了一口就呛得咳嗽起来,一张脸皱成苦瓜。君少宜温言问道:“没喝过么?还是不爱喝?”杨芝低下头,过了很久才道:“没喝过。” 

君少宜知道他不爱喝,又不敢说,命人撤下,换了些热茶甜点,杨芝有有些慌乱:“二公子,你也不喝么?”君少宜静了一静,说道:“近来有知交谢世,我应为此戒酒三年。” 

杨芝答应了一声,不敢再问。在王府多年,他也知道,有的时候,还是知道得少些的好。 

君少宜再无谈兴,微微有点失神,眼前又不由浮起那男子坦然温煦的笑意。他当初当他是心头毒疮,所以狠狠剜去,却是一道伤口,刮去了还是鲜血淋漓。他避免去想,就连他葬身之地也刻意绕过,却像重重深影,一层层地弥漫上来,窒息着心里一处,成为不消的块垒。而当他任凭自己想起之时,更陷入了另一场黑暗,刻下更深的回忆。 


君少宜指上用力,啪的一声,手中茶杯碎成数片,杨芝不由惊叫,眼中露出惧意。 

君少宜怜心大起,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杨芝一缩,许久才慢舒展开来,像只蜗牛怯怯地伸出触角。 

“你有什么愿望么?”君少宜柔声问,心底倏然一惊,他何尝问过别人有什么愿望,这一生,他只怕从未真心对过人,向来任凭好恶,令其死生。然而不能温柔以待那人也已生死无怨,若是倾心疼宠,却又不知如何? 
可惜此生此世,他是永不会知晓的了。 

“二公子,我想回家……”杨芝有些发颤,心里跳得厉害。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又害怕得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来承受君少宜的雷霆大怒。 

君少宜却没有生气,柔声问道:“回去做什么?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想念宁王,要和他在一起?” 

听到宁王二字,杨芝立刻浑身颤抖起来:“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让我见他!”他恐惧得厉害,竟然哭了出来。 

君少宜满意地摸了摸他,似在抚慰,口中道:“乖,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让宁王的人见到你。”他将杨芝抱在膝上,闻到他发际传来的丹淡处子的芳香,又有一点空虚。或许是杨芝太过脆弱,使他怀中抱着美人,也没有想一亲芳泽的想法。 
等他哪天不那么害怕的时候再说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君少宜眉头微蹙,将杨芝从膝头放下,向来人看去。一个锦裘少年,梳了半髻,另一半长发拢着垂下,仰着一张白皙晶莹的面庞,怔怔地凝视他,正是冉莲云。 

对于他的无礼君少宜微微有些不悦:“有什么事么?” 

冉莲云半晌才回过神,道:“属下栖玉坊坊主冉莲云,见过二公子。” 

“说话!”君少宜不悦更甚,冉莲云此言,分明心不在焉。 

冉莲云咳嗽一声,才道:“姑苏第七字凤令暗袭苏北开阳堂,令主孙言信及座下弟子十三人失手被擒。” 

君少宜微微一震,面色随即如常:“孙言信自做主张,死了活该,言令其余凤令不准派人去救,让他们自生自灭。” 

冉莲云大惊:“可是……是……”是自作主张么?冉莲云心中一寒。 

“可是什么?”君少宜秀眉一挑,说道:“副令主没死吧?让他接了令主之位。” 

“不是,是现任的玄天门门主李沐说,君氏欺人太甚,先杀李思齐,再袭开阳堂,分明就是欺他门中无人,因此派了使者送来战书,约二公子一战。”冉莲云低着螓首,十分恭谨。 

君少宜仰头大笑。他高髻广袖,这一笑更增其潇洒自若之态:“李沐啊李沐,李思齐未设成之局,终于被你设成了!”他神色一正,目光忽然凌厉,“战书呢?怎么不送来?” 

冉莲云说道:“那使者正在前厅,等侯二公子亲自去迎。” 

君少宜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停,像要看出什么,冉莲云心底有些发怵,只听他道:“也好,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这么狂妄!!”他想了想又道,“小云,你在此照看杨芝,我去去便回。”杨芝十分恐惧陌生人和孤身独处,又是冉莲云找到送来的,由他照顾,再好不过。 

冉莲云答应一声,眼见君少宜白衣飘拂,只余一个淡淡的烟影,不由舒了一口气。君少宜与杨芝日夜相处,耳鬓厮磨,这几个月来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杨芝不敢看他,垂首低声唤道:“冉公子……” 

冉莲云随便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二公子没有疑心吧?” 

杨芝迟疑了许久,才低声道:“杨芝不知。二公子近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好象……好象……”他好了良久,也没象出什么来。冉莲云等得心头火起,心道像这样的男人居然有卵蛋,连他都有些不信,怒道:“什么?” 

“好象十分失望。”杨芝看他生气,声音更是发颤,“二公子说……说……说那本书上说的应是无稽之谈,想来那书是骗人之物,他白费心机了。” 

冉莲云哈哈大笑,他仰着细细的颈子,笑得十分畅快,连杨芝也看得有些吃惊,冉莲云是最在意仪态的,甚至到有些做作的地步,现在居然笑到失态,实是有违常理。 

“杨芝,你近来身体无恙么?”冉莲云微微笑起来,忽然妩媚已极。 

杨芝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说道:“多谢冉公子惠赐灵丹,杨芝身体已经大胜往日。”他自十四岁起被掳到宁王府做女妾,因此行的也是女子之礼,早就成了习惯。 

冉莲云笑道:“二公子这么宠你,我爱护你也是应当,服下第二颗,你体弱之疾就完全好了。”说着,从一个玉瓶中倒了一粒丸药。 

杨芝道了谢,不疑有他,接过便欲服下,只听一声厉喝,一只手拍开了杨芝的手,那颗药飞起来,扬到半空,成一个细小的黑点。一道白影翩然跃起,伸手一抄,那丸药已经落入他手中。 

君少宜轻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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