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下)〔英〕艾米莉. 勃朗特-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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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撤回我的话,”凯瑟琳说。“如果我结过婚可以去画眉田庄,我要在这个钟头之内就跟他结婚,希刺克厉夫先生,你是一个残忍的人,可你不是一个恶魔;你不会因为仅仅出于恶意,就无可挽回地毁掉我所有的幸福吧。 如果爸爸认为我故意离开了他,如果在我回去之前他死了,我怎么活下去呢?我不再哭了:可我要跪在这儿,跪在你跟前;我不要起来,我的眼睛也要看着你的脸,直等到你也回头看我一眼!不,别转过去!看吧!你不会看见什么惹你生气的。 我不恨你。你打我我也不气。姑父,你一生从未爱过任何人吗?
从来没有吗?啊!你一定要看我一眼。 我是这么惨啊,你怎能不难过,怎能不怜悯我呀?“
“拿开你那蜥蜴般的手指;走开,不然我要踢你了!”希刺克厉夫大叫,她被野蛮地推开了。“我宁可被一条蛇缠紧。你怎么能做梦都想来谄媚我?我恨极了你!”
他耸耸肩:他自己真的哆嗦了一下,好像他憎恶得不寒而栗;并且把他的椅子向后推;这时我站起来,张开口,要来一顿大骂。 但是我第一句才说了一半就被一条威吓堵回去了。 他说我再说一个字就把我独自关到一间屋里去。 天快黑了——我们听到花园门口有人声。我们的主人立刻赶出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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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的机智,我们可没有了。 经过两三分钟的谈话,他又一个人回来了。“我以为是你的表哥哈里顿,”我对凯瑟琳说。“我但愿他来!他也许会站到我们这边,谁知道呢?”
“是从田庄派来的三个仆人找你们的,”
希刺克厉夫说,听见了我的话。“你本来应该开扇窗子向外喊叫的:但是我可以发誓那小丫头心里挺高兴你没有叫,被留下来她很高兴,我肯定。”
我们知道失掉了时机,就控制不住地发泄我们的悲哀了;他就让我们哭到九点钟。 然后他叫我们上楼,穿过厨房,到齐拉的卧房里去:我低声叫我的同伴服从:或者我们可以设法从那边窗子出去,或许到一间阁楼里,从天窗出去呢。 但是,楼下是一样窄的窗子,而阁楼也无从到达,因为我们和以前一样被锁在里面了。 我们都没有躺下来:凯瑟琳在窗前呆着,焦急地等候着早晨到来;我不时地劝她休息一下,我所能得到的唯一的回答就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自己坐在一张摇椅上,摇来摇去,我心里严厉地斥责许多次的失职;我当时想到我的主人们的所有不幸都是由此而来。我现在明白,实际上不是这回事;但是在那个凄惨的夜里,在我的想像中,确实如此;我还以为希刺克厉夫比我的罪过要轻些。七点钟他来了,问林敦小姐起来没有。她马上跑到门口,回答道,“起来了。”“那么,到这儿来,”他说,打开门,把她拉出去。 我站起来跟着,可是他又锁上了。 我要求把我放出去。“忍耐吧,”他回答,“等一会就派人把你的早点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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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捶着门板,愤怒地摇着门闩;凯瑟琳问干吗还要关我?
他回答说,我还要再忍一个钟头。 他们走了。 我忍了两三个钟头;终于,我听见脚步声:不是希刺克厉夫的。“我给你送吃的来了,”一个声音说,“开门!”
我很乐意地接受了,看见了哈里顿,带来够我吃一整天的食物。“拿去,”他又说,盘子被塞进我手里。“等一分钟,”我开始说。“不,”他叫,退了出去,我苦苦地哀求要他留下,他却不理。我就在那里被关了一整天,又一整夜;又一天,又一夜。我一共待了五夜四天,看不到人,除了每天早上看见哈里顿一次;而他是一个狱卒的典型:乖戾,一声不吭,对于打动他的正义感或同情心的各种企图完全装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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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五天早晨,或者下午也要这样说,我听见了一个不同的脚步声——比较轻而短促;这一次走进屋子里来的人是齐拉,她披着绯红色的围巾,头上戴一顶黑丝帽,胳臂上挎个柳条篮子。“呃,啊呀!丁太太!”她叫。“好呀,在吉默吞有人谈论你们啦。 我从来没想到你会陷在黑马沼里,还有小姐跟你在一起,后来主人告诉我已经找到你们了,你们被他关在了这儿,怎么!你们一定是爬上一个岛了吧?你们在山洞里呆多久?是主人救了你吗,丁太太?可你不怎么瘦——你没有怎么受罪吧,是吗?”
“真正的无赖汉是你主人!”我回答。“可是他要承担责任的。 瞎话你是不用编的:总会真相大白的!”
“你是什么意思?”齐拉问。“那不是他编的话:村里人都那么说——都说你们在沼地里迷失了;当我进来时,我就问起恩萧——‘呃,哈里顿先生,打我走后有怪事发生啦。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怪可惜的,还有丁耐莉也完了,’他瞪起眼睛来了。 我还以为他没有听到,所以我就把这流言告诉他。 主人听着,他自己微笑着还说,‘即使她们先前掉在沼地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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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现在可是出来啦,齐拉。 丁耐莉现在就住在你房间里,你上楼时可以叫她快走吧;这里有钥匙。 泥水进了她的头,她神经错乱地要往家里跑;可是我留住了她,等她神志清醒过来。 如果她能走,你叫她马上去田庄吧,给我捎个信去,说她的小姐随后就来,可以赶得上送殡。“
“埃德加先生没死吧?”我喘息着。“啊,齐拉,齐拉!”
“没有,没有;你坐下吧,我的好太太,”她回答,“你还在病着呢。 他没死。 肯尼兹医生认为他还可以活一天。 我在路上遇到他时问过了的。”
我没有坐下来,我抓起我的帽子,赶忙下楼,因为有出去的路了。 一进大厅,我四下里望着想找个人打听关于凯瑟琳的消息。 这地方充满了阳光,门大开着;可是眼前却看不见一个人。 我正犹豫着是马上走好呢,还是回转去找我的女主人,忽然一声轻微的咳嗽把我的注意力引向炉边。 林敦躺在躺椅上,一个人待着,吮一根棒糖,我的动作,他以冷漠无情的眼光看着,“凯瑟琳小姐在哪儿?”我厉声地问他,以为我既然正好撞见他一个人待在那儿,就可以吓唬他好给点情报。 他却像呆子似的继续吮糖。“她走了吗?”我说。“没有,”他回答,“她就在楼上。 她走不了;我们不让她走。”
“你们不让她走,小白痴!”我叫,“马上带我到她屋里去,不然我要让你叫出声来。”
“要是你打算到那里去,爸爸还会让你叫出声来呢,”他回答。“他说我对待凯瑟琳不必仁慈。 她是我的妻子,她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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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我是可耻的。 他说她恨我并且愿意我死掉,她好得到我的钱;可是她拿不到:她回不了家!她永远不能!——她可以哭呀,生病呀,随她的便!“
他又继续吮着糖,闭着眼,他好像要睡觉了。“希刺克厉夫少爷,”我又开始说,“你忘了去年冬天凯瑟琳对你的所有恩情了吗?那时候你肯定说你爱她,那时候她给你带书来,给你唱歌,而且有很多次冒着风雪来看你?有一天晚上,她不能来,她就哭,唯恐你会失望;那时候你觉得她比你要好几百倍:现在你却相信你父亲告诉你的谎话了,虽然你明知他憎恨你们两人,你却和他联合反对她。 你的感恩报德真不赖,是不是?”
林敦的嘴角撇下来,他把棒糖从嘴里抽出来。“她到呼啸山庄来是因为她恨你吗?”我接着说。“你自己想想;至于你的钱,她甚至还不知道你会有什么。 而你说她病了;可你还丢下她一个人,在一个陌生人家的楼上!不被人重视的滋味你也受过了,你能怜悯自己的痛苦;她也怜悯你的痛苦;可是你就不能怜悯她的痛苦!我都掉眼泪了,希刺克厉夫少爷,你瞧——我,一个年纪较大点的女人,而且只不过是个仆人——你呢,那种温情的确是假装的,而且几乎有了爱她的理由之后,却把每一滴眼泪存下来为你自己用,还挺舒服地躺在这里。 啊,你这个没良心的,自私的孩子!”
“我不能跟她待在一起,”他烦躁地回答。“我又不愿意一个人守在那里。 她哭得令我受不了。 虽然我说我要叫我父亲啦,她还是没完没了的。 我真叫过他一次,他吓唬她,要是她还不安静下来,他就勒死她;可是他一离开那屋,她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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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虽然因为睡不着我烦得大叫,她还是整夜的哭哭啼啼。“
“希刺克厉夫先生出去了吗?”我看出来这个下贱的东西没有力气来同情他表姐心灵上所受到的折磨,便盘问道。“他在院子里,”他回答,“跟肯尼兹医生说话哩;医生说舅舅终于真的快死了。 我很高兴,因为我要继承他,作田庄的主人。 凯瑟琳一说起那儿总把它视为是她的房子。 那不是她的!那是我的。 爸爸说她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她所有的好书是我的,她说如果我肯拿给她我们房子的钥匙,放她出去,那些书她情愿给我,还有她那些漂亮的鸟,还有她的小马敏妮;但是我告诉她,她并没有东西可给我,那些全是,全是我的。 后来她就哭啦;把一张小相片从脖子上拿下来,说我可以拿那个;那是两张放在一个金盒子里的相片,一面是她母亲,另一面是她父亲,都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拍照的。那是昨天发生的事。 我说那也是我的,从她的手里夺过来。 那个可恶的东西不让我拿:她把我推开,弄痛了我。 我就大叫——那使她害怕了——她听见爸爸来了,她拉断铰链,打开盒子,把她母亲的相片给我;那一张她打算藏起来,当爸爸问怎么回事,我就说出来了。 他把我得到的相片拿去了,又让她把她的给我;她拒绝了,他就——他就把她打倒在地,从项链上把那盒子扯下来,用他的脚踏烂。”
“她挨打你喜欢看吗?”我问,有意鼓励他说下去。“我闭上眼睛,”他回答,“我看见我父亲打狗或打马,我都闭上眼睛,他打得真狠。 但是一开始我是挺喜欢的——她既推我,就活该受罪。 可是等爸爸走了,她把我叫到窗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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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看她的口腔被牙齿撞破了,她满口是血;然后她把相片的碎片都收集起来,走开了,面对着墙坐着,从此她再也没跟我说过话:我有时候以为她是痛得不能说话。 这样想我并不愿意!可是她不停地哭,真是个顽劣的家伙;而且她看起来是那么苍白,疯疯癫癫的样子,我都怕她啦。“
“你要是愿意的话,钥匙能拿到的吧?”我说。“能,只要我在楼上,”他回答,“可是我现在不能上楼。”
“在哪间屋子?”我问。“啊,”他叫,“我才不会告诉你在哪儿。那是我们的秘密。没人知道,就是哈里顿或齐拉也不知道。 啊呀!你把我搞累了——走开,走开!”他转过脸去,依在他的胳臂上,又闭上了双眼。我考虑最好不用看到希刺克厉夫先生就走,再从田庄带人来救我的小姐。 一到家,我的伙伴们看见我,都是惊喜异常的,他们一听到他们的小女主人平安,有两三人就要赶忙到埃德加先生的房门口前大声呼喊这个消息;但我愿意自己去通报这事。 才几天的工夫,我发现他变得如此厉害呀!他带着悲哀的,听天由命的神情躺着等死。 实际年龄三十九岁的他,看起来却很年轻。至少,人家会把他当作年轻十岁。他想着凯瑟琳,因为他在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我摸着他的手说:“凯瑟琳就来了,亲爱的主人!”我低声说,“她挺好地活着;她就要来了;我希望,今天晚上。”
这消息引起的最初效果使我颤抖起来:他撑起半身,热切地向这屋子四下望着,接着就晕过去了。等他苏醒过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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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我们的被迫进门,以及在山庄的被扣留都说了。 我说希刺克厉夫强迫我进去;那是不大真实的。 我尽可能少说反对林敦的话;也没把他父亲的禽兽行为全描述出来——我的用意是,只要我能够,我不想再增添他心灵的伤痛了。他推测他的敌人目的之一就是取得他私人的财产以及田地,好给他的儿子;或者宁可说给他自己;但使我主人疑惑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不能等自己死后再动手,而不知道他外甥几乎将要和他一同离开人世了。 无论如何,他觉得他的遗嘱最好改一下:不必让凯瑟琳的财产由她自己支配了,他决定把这财产交到委托人手里,供她生前亨用,如果她有孩子,在她死后给她孩子用。 按这方法,即使林敦死了,财产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