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易坛奇人--瞎子王传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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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倒地的阿四已然爬将起来,一只带毛的老拳呼呼而至,正中后心。
朱明生挨此一拳,又趔趄着向前冲去。迎候他的又是小铁掌那一只厉害无比的漏风巴掌。
就这样,他如同一只练功的沙袋,承受着两个地痞的攻击。他既没有还击的力量,更没有趴
倒在地上的可能。
殷红的血,乌黑发肿的眼眶,充血的眼珠,破裂的嘴唇……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这位刚才还在替别人预算本年祸福的术士,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遭到这场飞来横祸。此时,人
们并没有因此联想到这一可笑的矛盾现象,他们已经沉浸在对他的不幸遭遇的同情之中。
人们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大圈。他们虽然同情朱明生的遭遇,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劝止,更
没有一个人敢于挺身而出打抱不平。
袁珊、方玄师兄弟俩震惊了。这是他们踏上黄浦滩以来第一次亲历黑势力欺辱平民的现场。
他们难以理解,这么多围观的人,不乏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何以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地痞在光
天化日之下恣意施暴?
眼看朱明生已经血污满面,摇摇欲倒。袁珊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步跨出人群,厉声呵斥道:
“住手!”
正在施暴的大头阿四、小铁掌闻声,不由得一怔。因为在这夏海庙地盘上,能够当众呵斥他
们的人,实在太少见了。见是一位修长文静的奶油小生,这两个地痞不禁相视一笑,松下一
口气。
“又是哪一个撒尿之后不当心,把你给露了出来?”小铁掌骂骂咧咧讥刺道。
大头阿四一摔手将朱明生扔在地上,嘿然一笑:“你这小子,也想在这里凑个热闹?”
袁珊眼见两人已经住手,也不计较他们充满挑衅的言语,文质彬彬地言道:“你们既已踩死
了他的鸡婆,也就算了。怎可将他打得如此模样还不停手,难道真要闹个人命不可?”
“打死他,你又怎样?惹得穷爷性起,连你也一道收拾!”大头阿四暴突双目,扬起一对老
拳恶言道。
“凡事总要讲个理,你们怎么如此说话?”
“穷爷从来就是这么说话,你要讲理,滚到别处去!”
若在三年之前,莫说袁珊没有挺身而出与这两个地痞理论的胆量,即是站在一旁袖手观望,
也早已双腿发软了。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三年来朝练太极拳,夜修内家功早已经内外融会贯
通,气沉稳如山,身轻灵如燕。虽然未经实践,自己也难测深浅,但自忖对付眼前这两个依
仗蛮力施暴的地痞,尚游刃有余。即或不济,身后还有一位从小练武,莫测高深的师弟压阵,
定然万无一失。
于是乎,他陡然之间生了惩恶之心,一声冷笑:“既是这般说话,今天非让你们懂个道理不
可!哪一位先上?像刚才那样一起上也行呀!”
围观人众,本来见袁珊挺身而前,都替他捏一把汗。如今听得这几句充满自信的、全然不把
两个地痞放在眼里的话,才知道袁珊乃是艺高胆大之人。
俗话说,锣鼓听声,说话听音。袁珊这几句话,着实令阿四、小铁掌心怵。然而,两人苦挣
数年,刚刚在这夏海庙地盘上混出个“万儿”,今天当着许多人的面,如何落得下这个篷?
便一声发喊,一个挥拳,一个劈掌,攻向袁珊。
袁珊见来者不善,当即一矮身子,马步而立,气运双手。静待大头阿四一拳冲到面门之前数
寸处,才迅如闪电一般伸出左手捏住对方手腕,同时改马步为弓步,借势轻轻向后一拉,待
得大头阿四挣扎抽拳,袁珊早已暗伸右掌,托住对方右胁,借势送将出来。
只见大头阿四“噌噌噌”连退七八步,“啪”地一声沉响,仰天跌倒在地。
就在送出大头阿四的同时,袁珊乘势避开了小铁掌冲着他的面部劈来的一掌,待送掉大头阿
四,他又一个“云手”架式,闪电一般向后挥出右手,小铁掌的半边右脸恰巧凑上前来,只
听得“啪”地一声响,小铁掌生平第一遭挨了别人的一记反掌。
俄顷之间,第一个回合,已告结束。刚才还目空一切的两个地痞,一个爬在地上挣扎,一个
右半边脸上留下了红红掌印。
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地痞,如何肯轻易服输!
于是,又一番厮斗。皮躁肉厚的大头阿四和小铁掌,也实在经打。
打斗中,袁珊虽然始终占着上风,身上的衣服,却也被对方撕破了几处,不免产生有失体面
之感。然而两个不怕打的地痞纠缠不休,一时之间脱身不得。而本来静作壁上观的围观人众,
此时眼见袁珊占尽上风,便再也不怕地痞的报复,一声又一声的喝打,替袁珊叫好助威。
弄得袁珊又是气又是好笑。
正在这时候,从人围外面冲进两名满脸横肉的年轻汉子。大头阿四一见,便大声喊道:“阿
五、阿六,你们快来帮忙,揍这小子!”
这是两个五短身坯、肌肉丰满的野小子,腰际还各插一把铜柄匕首,模样煞是吓人。刚才还
在频声喝打叫好的人们,顿时又缄口了。
袁珊见状,也不免心惊。心知再加上这两个亡命之徒,实难应付了。正欲唤请师弟援手,方
玄已然拄着那根红木文明棍,“笃笃”有声地走入人圈之内。
四个亡命徒眼见戴着墨镜、拄杖而入的方玄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大为诧异。看模样,这是
一个盲人;看神情,却又深浅莫测。
“你是何人?也来送死!”阿五、阿六手按腰间匕首柄,喝道。
方玄根本不与这批亡命徒正面对话,他拄杖而言,八面威风地说道:“各位今天既然要与我
这位师兄非见个高下不可,我愿代其劳。只是动手动脚,难免流血、断胳膊缺腿,终身受累,
实在非我所愿。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极好的解决办法。“
说到这里,他转身向着围观人群扬声言道:“哪位热心朋友帮个忙,找十块八块砖头来,倘
若没有砖头,大些的石条、石片也行。”
有新鲜的热闹可看,热心人便格外多。不一会功夫,已有人找来了十几块上好的红砖。
方玄让人将十块红砖齐齐迭在一起。
“各位,我们不妨就在这堆砖头上见个高低。你们之中,有谁能用拳或掌断这砖块胜我半数
者,我与师兄今天就算落败,当众赔罪;倘若我侥幸胜各位,就请不要为难这位朱先生。如
何?”
小铁掌自恃掌上有点儿功夫,当即应声道:“说话算数,我先来!”
说着,紧了紧水牛皮裤带,然后半蹲身子,将四块红砖横堆于左膝之上,运劲于右手掌上,
好半晌,才猛喝一声,一掌劈下,只见四块红砖断掉了上面的三块,第四块中间亦已有裂痕,
两手稍稍一掰,也断裂开来。大头阿四等三个同伙,齐声喊好。围观人群中,也忍不住发
出几声喊好声。
小铁掌得意非常,向方玄言道:“看你的了。”
方玄不动声色,走到高高堆起在地上的十块红砖处,步而立,左手拄杖,右手慢慢地举将起来。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第五回 掩人耳目 铜钱巧压流年袋
忍无可忍 神功力挫一介士
话说方玄缓缓举起右掌,已被旁人扶起的朱明生那一颗心,也顿时提到了喉间。他知道,
只要这位年轻人一掌下去有一块红砖不能断裂,那么自己又将落入霸市夏海庙的“小铁掌”
那一班地痞的魔掌之中。
猛然之间,只见方玄掌形一闪,舒舒然伸直腰板,从口袋内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擦去右掌沿
上沾着的红砖细屑。
那高高一叠红砖,仍然整整齐齐叠在原地。
“小铁掌”一伙人面呈喜色,连忙凑上前去。
然而,他们脸上刚刚浮现的喜色,却又很快消失了。
“小铁掌”发现,最上面的那一块红砖,已经断裂。他一扬手,揭去两半块红砖,第二块红
砖亦已断裂。一块一块揭下去直至第八块红砖,依然齐崭崭地一分为二。
随着一块又一块红砖往下揭,“小铁掌”那一只揭砖的手开始发抖了。他知道,刚才自己能
够一掌劈断四块红砖,大半靠的是巧劲。因为那四块红砖有一半搁在膝上,另一半却虚空着。
一掌劈下去时,虚实交界之处受力不均,才造成断裂结果。如今方玄却将完全垫实在平地
上的这一叠红砖掌劈而断,毫无取巧之处,靠的全是真力。即便同样断裂四块红砖,其劲力
也已远在他之上不知多少倍。何况已经揭至八块,皆已断裂,而第九块虽未揭起,其裂痕亦
已显然可见。
小铁掌不想再揭下去了。也不敢再揭下去了。环视四周,围观的人群里正发出一声声喝彩。
这彩声,当然不是冲着他,而是冲向那一位戴着墨镜,手拄文明棍的小伙子。他记起了一句
江湖名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向着阿四三兄弟一努嘴,四人便如斗败的公鸡一般,
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地溜出了人圈,甚至连“后会有期”之类的“海活”也忘了丢一句
下来。
“嘻嘻嘻……”,“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阵刺耳的笑声。
朱明生见“小铁掌”一伙地痞溜走,“扑通”一声跪在方玄、袁珊两人面前:“两位恩人,
请受我一拜。”
“朱先生不必如此。”袁珊连忙扶住道,“你已经遍体鳞伤,还是快去医院看一下吧。”
这时,从人圈外走进一位使刀弄棒的江湖艺人,掏出一包专治跌打损伤的金创药,递给朱明
生言道:“送你这包药,且涂在伤口上。我看你的鸡婆已死,生意是做不成了,还是早些儿
回家去吧。等一会儿若是他们还有人来,又得受苦了。”
袁珊亦道:“这位大哥说得是,朱先生快走吧。”
朱明生谢过赠药艺人,又向着袁珊师兄弟问道:“两位恩人尊姓大名?务请一告。今日救命
之恩,容朱某日后再报。“
袁珊道:“路见不平,人人皆应相助。区区小事,不必挂怀。刚才那位大哥说得对,朱先生
还是快走吧。”
朱明生见袁珊师兄弟不肯吐露姓名,只得再三顿首称谢,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方玄神功外露,顿时引起众人注目,心知今日已是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游逛夏海庙,一睹杂耍
种种趣事了。便与师兄折首北四川路,乘车回转家中。
吴妈一见袁珊衣破数处,不禁大吃一惊:“袁少爷,跟谁打架了?”
袁珊便将夏海庙杂耍场上援救朱明生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吴妈听罢,告诫道:“上海滩上
地痞流氓尽多,他们的背后都有‘先生’撑腰,以后再遇到这类事情,能不插手最好。”
其实,吴妈的内心里,十分赞赏这两位年轻人的行为。一个年轻小伙子,倘若没有一点儿血
性岂不成了窝囊废!
在脱换扯破的罩衫时,袁珊向着方玄笑道:“师弟,刚才倘若没有你出来援手,我可真要被
他们捅几个血窟窿了。”
“师兄,你能独斗他们两条恶汉多时,尚能始终占着上风,着实不错了。”方玄笑应道,
“换了我,别说衣衫,脸面也要被抓破了呢。”
“师弟取笑了。你那一手劈砖功失,才厉害呢。”
“实在是侥幸。倘若那四人挥着匕首一齐扑上来,我这个盲人岂不要被他们剁成肉泥?”
“说实在话,我今天一则是见姓朱的被打得这么惨,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二则也是想试试这
几年来天天练的太极拳和内功究竟能否派些用场,这才出手的。还是吴妈说得对,我们这种
吃开口饭的人,以后尽量不去与那些地痞无赖结梁子为好。”
“我倒没什么,眼不见为净。师兄眼睁睁看着那些地痞流氓欺侮人,能忍得住么?”方玄笑
道。
师兄弟俩议论了一阵,吴妈已经喊他们吃中饭了。
转眼之间,已是弄堂风刮得人脸生痛的冬季。
一个冬季里最受人们欢迎的艳阳天。方玄与师兄,来到了位于法租界霞飞路旁边的外国故山。
这里是上海滩上命相占卜术士云集的主要场所之一。他们来这里游逛,已经不知有多少次
了。每次来,几乎都能发现一些新的命相占卜方式。当然,这些行业方式,他们几乎都曾听
师父讲起过,而那些不入流品的术士的实际施技,往往远不如方玄师兄弟俩原来想象中的光
景。
今天,外国故山前面那一片空地上,分外热闹。从事命相占卜的明、盲术士,有如八仙过海,
各显其能。有扯着嗓门招徕顾客的“墙金”、“地金”,也有一言不发装作哑巴的“哑金”;有笼
着鸡婆衔牌算命的“中嘴子金”,也有驱使拳头大的黄雀一类小鸟衔牌算命的“小
嘴子金”;有身披袈裟、两眼贼溜溜地瞧着女人的和尚命相,也有身穿八卦道袍、手执佛尘
的道士占卜;还有口中念念有词地推演八字的盲人算命,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热闹的小中心。
袁珊眼观八方,寻找新鲜招式。忽然,他的双目放出了精光。
“师弟,那一圈人群中好像有‘袋子金’。”
“袋子金”对于方玄似乎没有诱惑力。可是师兄兴趣盎然,也只好跟着他走过去,并且挤入
人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