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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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我要谋刺他,极想报复,我河东百姓就惨了。因此就是要实行这个计划,还是要等到我实力充足,再作商议!”
预让知道这才是一句推托之词,智伯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自己一再力请,他不便坚拒,才把事情拖下去。
看来智伯是真的要借重他的将才了,倒使预让有受宠若惊之感。他一直以为自己对那些豪门的用处,只是做刺客而已,所以他轻易不肯投到那一家的门下,一定要择个人杰以事。
智伯绝对是个人杰,但他看中预让的是另一种才能。
文姜也很高兴,她已经与预让共生死。
她不反对预让在一次壮烈的大行动中成仁,但更望预让能在前途上有一番事业。
因此,这两口子开始着手练兵,练得十分起劲。
王飞虎很会挑人,这两千名精壮的小伙子,几乎个个都合乎条件,因为他们是从十几万河东少年中挑出来的。
有一部份更是来自军中,已有搏杀的经验与武功的基础,训练起来就更容易了。
预让当了这两千名精兵的主帅,王飞虎则任副帅,这是智伯坚持要他们接受的,他是个很重视名份的人,认定了名正则言顺。
预让作教练固然能使部属们尊敬,但不会比一个直辖的统帅更具权威。
不到一年,这支突击精兵已训练完成了,不仅动作敏捷迅速,而且战技精良。登山如猿,涉水似癞,一条绳索,前附一枚铁钩爪,轻轻一抛,无声无息,眨眼间已飞登上了城墙。
每人除这根绳索可兼作兵器攻击以外,还精练了一对匕首短刀,刀虽短,可是他们使用极其迅速熟练,两三个手执长矛及长剑的甲兵,竟然都不是他们的敌手。
每个士兵都带着一块盾牌,以熟山藤浸在桐油中干透编制而成,藤性极其坚纫,刀剑不伤劲矢难透,状如龟甲,大可容人,又极为轻巧,这是防御性的,可以避免突然为敌所伤。
演技是在大校场公开举行的,智伯还公开地允许百姓们四周观看,他说得好,百姓们这些年来吃苦负重,必须要他们知道钱是怎么花掉的,更想他们看看我河东子弟是何等的英勇不凡,演出是出乎意外的成功,智伯在将台上看得几乎呆了。这些技能并不出众,若是由一两个人演来丝毫也不显得出奇,一般的剑客们,都可以达到这个标准。
但是在预让令旗的指挥下,千百人俱能如此,动作整齐划一,就壮观了。
尤其是登城之搏,预让筑了五丈来高的竹城,征调了五百名精兵密守城头,他则遣出了二百名突击的战士夺寨,一声令下,二百人臂负藤牌,手执长索,鱼涌而至。
城上的人先以矢石为拒,但是都打在藤牌上挡住了,一个都伤不了。
来到城下,他们晃动绳索,抛起了铁索,但不是为了抓墙,而是抓人。两处一高一低,相距四五丈,城上的人仍是抵不住城下的遥攻,有的被抓伤了身体颜面,也有被活活抓下城来的。
等到守城者心存恐惧,不敢再接近边缘,以防被爪所伤,他们才抓住城梁,迅速猱身而上。
上面的人自然又得用兵刃来攻击,但是没有用,这些战士个个都是以一当百,手中的藤牌使用又是轻巧方便,挡住了攻击,不影响他们的猱升。因为他们用单手与双足配合着动作,照样升得极快。
一直到达城头,他们才猛地一蹬城墙,使身体左右作大幅度的摆动,如是三四个来回,上面的人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已能籍回荡之力,抛起比城墙还高了,一松手就巧妙地飞跃上城头。
接下来就是贴身的肉搏了。他们的藤牌不但可以封住对方的兵器,可以作攻用,根本无须搏击,用力往前挤进,就把对方推得连连退后或是跌倒,后面的徒手兵勇也跟着狂升上来。
他们也带了绳索,是用来捆人的了。不过才一盅茶的工夫,这两百人已经攻占了五百人坚守的城楼,俘掳了四百九十五人,伤五人,而他们自己一个都没受伤。
这虽是演习,然而受拘束的只是攻方,守方是没有拘束,可以放手杀伐抵抗的,这在事先就明白宣布,但是他们连一个都杀不了。
这种成果是空前的,虽然不是实地攻击,但是连不知兵的百姓们都可以看得出,在实地攻击时,反而会容易些,因为他们不必受拘束,可以杀死敌人了。
他们像是目睹一场奇迹的发生,虽在跟前,仍然难以相信,直等全都操演完毕,智伯激动起立,竟对预让跪了下来!他这一跪,所有的百姓,以及在场中的兵勇们也都跪了下来,黑压压一大片,跪在地上,寂静无声,那情景太感人了!
预让倒是吃了一惊,开始有点犹豫。不知怎么才好,然后才忙上前,与智伯对跪道:
“伯公,你这是干什么?太折煞预让了!”
智伯眼中噙着泪,硬咽几不成声:“河东父老,从没有见过他们的子弟有如此杰出的成就,这难道还不该感激先生吗,请先生受我们一拜!”
他拜了下去,百姓们也跟着拜下去,齐声道:“谢谢预先生!”
预让只能架住了智伯,不让他叩拜,无法拦住那些百姓,只好受礼了。
兵已练得熟练了,士气饱满,民心鼓舞,智伯眼见时机成熟,可以一战了,遂即与谋士们展开了计议,商讨要如何发兵了。
这些会议,预让都没有参加,智伯在开始时,还坚邀过几次,但预让一概拒绝了,他自谦说不是谋士,不善谋略,而作战之大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见他坚持不与,智伯就不再勉强他了,但是每次的结果,他总是跟王飞虎一起来见预让夫妇,提出报告。
这一天,王飞虎没有来,是智伯一个人兴冲冲跑了来。等不及坐下就兴奋地道:“预先生今天可有一个绝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二位。”
预让也笑问道:“什么好消息,莫非谋赵之策,已经有了个定局?”
智伯笑道:“是的,以前我几次提出个办法,总是被先生推翻了。”
预让道:“我不是要推翻那些计划,实在是那些计划不足以恃,征战不比儿戏,更不能靠运气,实在是我们的兵员太少,跟赵侯相较,几乎是以四抵一。”
“这我知道,我也想到兵员太少,几乎等于是在作孤注一掷,太过于危险了,所以我都没作为定局,一定要来请教先生,但是今天,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兵员可以多于襄子的兵了。”
“哦!莫非是得到邻国的帮助,答应借兵给伯公了?”
智伯倒是一怔道:“先生怎么会知道的?”
“当然耳!伯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扩充兵员了,河东再无可召之人了,而我们跟赵侯相较,仍然是他的四分之一,相差这么多,突然要增加,想得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向邻国借兵了。”
“先生思虑周详。一言而中的!”
“是韩候还是魏侯呢?”
“何以见得一定是他们呢?”
“他们两家与赵地接邻,同由晋分出来的,也同样的有谋赵之心,所以,只有他们肯发兵攻赵的。”
“先生高明,先生不妨再判断一下,是那一家呢?”
预让想了一下才道:“魏韩两家的兵力,跟赵侯差不多,或许还少一点,他们不可尽倾全力来帮助伯公伐赵的,而伯公说在人数上已超过了赵侯,那必然是两家同时提出兵员来了。”
智伯目呈敬佩之色道:“先生真神人也,韩魏的使臣是秘密前来,商讨只有两三个人在场,此刻尚在宾舍,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而先生能未卜先知。”
“他们怎么会想到借兵给伯公的?”预让问道。
“自然是为了我们已有一战之力。上次校阅时,看了先生练兵的成果后,他们太佩服了,所以才自动地登门要求跟我合作,出兵伐赵。”
“他们是自动前来的。”
“是的,韩侯虽然庸弱,却有个王叔为相,那可是个精明有为的人,而魏侯也是个不安份的人,他们最耽心的就是襄子的壮大,因此能有一个打击襄子的机会,他们绝不肯放弃的。”
“伯公,他们只为了这么点好处就派兵为助吗?他们没有再向伯公提其他的要求了吗?”
“没有了。他们只是希望我能掌握赵国的天下后,跟他们交好,互相团结一致来对付外患,齐鲁虽已老大,但燕国近在邻境,秦则接壤晋界,这两个国家的君主都是好战的,如此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预让陷入了沉思,文姜在旁道:“这用不着多考虑,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下,他们发兵多少。”
“每家发兵三万,跟我配合,从三方面同时发动,使襄子穷于应付,则不难一举而歼之。”
文姜笑道:“三家分晋后,以赵势最盛,他们两家感到威胁是真的,发兵联合取赵,也是真的,分兵三路也是上乘,只是赵候目前有士卒六万,分兵三处,每处有两万,他们以三万之众压境,自然是占尽优势,但是伯公只得一万五千人,仍是面对两万的多数呀。”
智伯道:“这………我想我们的士气高昂,训练精良,而且全心以赴,襄子则三面受敌,人心必乱,所以我们人数虽是差一点,不会怕他们。”
预让道:“我可以担保,我们的健儿以一当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伯公也等于是三万之众了。”
智伯道:“是是!是的!韩魏两家的使者,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们各发兵三万,也是为了跟我平衡实力。”
文姜笑道:“伯公的计算是不错,只是伯公把某些条件计算漏了。赵侯虽处于劣势,却不是无抗拒之力。征战之后,负者固难免全军覆没,但胜者的损失也不会太小,伯公可曾想过没有?”
“想过了,我想损失总在三停与一车之间,但若能使襄子复灭,取得赵国之后,我很快就可以补充的。”
文姜道:“就以三停计算好了,伯公在胜利后,只得一万之众了,以此一万之众,能控制赵国吗?”
“那没问题。”智伯道:“我也是赵国的人,老百姓不会反对我的。”
文姜道:“就算赵国不反对吧,韩魏二国呢?他们算只剩一万人好了,加上他们本国的军旅,也各有四万人,伯公以此一万之众,去抗拒他们的四万大军吗?”
智伯呆住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问题。
文姜又道:“韩魏与襄子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们的伐赵之举,必有所谋,伯公想想,他们如有并吞赵国的机会,肯放弃吗?”
“这个我想不会。自从三家分晋之后,一直就是在明争暗斗,每一家都在设法把其余两家并吞过去,再度造成三晋一统的局面。目前只是因为三家保持了差不多的均势,才能平安无事。如果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毫不考虑把别家吃掉。”
“是了!”文姜道:“伯公试想,若是并赵得手之后,他们又对伯公用兵,伯公是否能抵挡得住呢?”
智伯立即道:“给我三五年时间,再度练兵精熟,他们不来进攻,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但目前却没有抵抗他们的能力,他们也不可能给我一个喘气的机会。预先生,幸得贤伉俪明察,若是听那些人的我可被他们坑住了,这般家伙真混帐,居然力促我答应下来,别失良机呢!”
文姜笑笑道:“如果他们是由韩魏二国派来作细作的,他们并不混帐,因为他们已经说动了伯公。”
“这个,”智伯道:“他们不至于吧!我对他们礼敬有加,他们好意思吃里爬外吗?”
文姜道:“伯公,利害关系太明了,我跟外子这两个大外行都能看出来,那些谋士先生们岂会想不到,他们也不是吃里爬外,是伯公自己把里外弄错了。”
智伯长叹一声道:“夫人说得好,那些人根本就是那两家派过来的,目的在利用我去内攻赵侯而已。明天我就把他们逐出去。”
“伯公千万不可如此。”文姜道:“伯公好客之名来之不易,因此而破了实为不智。”
“可是他们在此愚弄我,太可恶了。”
文姜笑道:“没有关系,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我们可以善加利用,对伯公还是有好处的。”
“这要如何利用他们呢?”
“伯公若是信得过我们,就交给愚夫妇来处理如何?”
智伯大笑道:“能由贤伉俪来处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把帅印符节都交给二位,任由二位处理就是。”
“好!伯公继续去跟他们商讨合作事宜,不动声色,余下的事,我们自会料理。”
智伯对预让夫妇的信任是十分令人感动的。立刻把一切印信符节都交了过来。他自己则从文姜的指点,继续跟那些谋士们同韩魏两家的密使磋商合作的事宜。
等一切谈出个结果,两家的使臣欣然返国时,智伯的谋士们居然有一部分请求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