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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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剑出手凌厉,当者无幸,只因为他的目光被我剑上的反光所眩,偏了一点!”
“他拼命要抢背日的方向,却没有占到便宜。”
“是的!一个剑手应该相信自己的剑术,那才是最靠得住的,此外没有一桩是绝对有利的。”
文姜叹了口气:“刚才可真把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真的伤重死了呢,郎君,你明明只受了点轻伤,为什么不向朱羽说明白呢?”
“对一个死人,我又何必要他败得太惨呢?”
预让说这句话时,表现得很平淡,但是在别人的耳中,这番话极具震撼力,因为它烘托出一个伟大的灵魂。
蹄声得得,王飞虎驾着一乘车过来了,他站在御车的位置上,另外空出的客位上铺着很厚的豹皮褥子。这是文姜平时出游的车驾,车上还有一顶朱红色的遮阳华盖。
文姜不禁色变道:“王飞虎,你来干什么?”
“奉城主之谕,请夫人回去。”
“你好像是从东端过来的?”
“是的,小人一直就等在那边。”
预让道:“你知道朱羽准定会在这里拦截我们?”
王飞虎顿了一顿才道:“知道。因为城主昨天漏夜急访朱羽,央求他在此地阻截预兄的。”
文姜怔了一怔道:“范中行去央求朱羽来的?这个老头子,我倒真有点佩服他了。他怎么会把朱羽搬出来的?”
王飞虎想想道:“朱羽虽聚财盈亿,但并不全靠营利所得,主要是他暗领一批蒙面的骑士,在边塞游动出击,暴良客商货队,掠其财富而致富。”
文姜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我一直都在怀疑,朱羽的生意虽然做得大,但是他花得也凶,纵有盈余,也不应该暴富如此。原来他有这不花本钱的买卖。”
王飞虎继续笑笑道:“河东智伯的军饷以及境内富户的货财也被他下手过,智伯为此很生气,倾全力追查盗踪。”
预让道:“那与我可没有关系呀。”
“有的!”王飞虎道:“如果预兄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走后告知智伯,率众前来讨伐,他的多年辛苦,岂非将毁于一旦?”
预让笑笑道:“这倒不错,如果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会管的,但是我并不知道呀!”
“他以为预兄知道了,城主说预兄就是回来掠取证据,到河东召唤人手去了。朱羽紧张了。故而埋伏在路上邀战,势必要杀死预兄不可。”
预让冷笑道:“难怪他非要找我拼命不可,原来是为了这个!”
文姜也冷笑道:“他去邀斗,还说另外有不足以告人的原因,也一定是指此而言。”
王飞虎道:“是的,他心中早有找预兄一战之意,但始终没有把握,这次势在必行,不得不来了。”
文姜道:“范中行居然能打听到这秘密,实在不容易,但他却不该扣在预让的头上。”
小桃冷冷地道:“这是个绝大的秘密,范中行何由得知,这都是公孙梧透露的。他原是朱羽的助手,参与其事,因为被预大侠砍断了一只手,没有什么用了,朱羽要杀他灭口,他才出卖了朱羽。”
“姑娘,这话不公平。”公孙梧忽然现身。“老朽是他的总管,知道他的行动,却没有参与他的劫掠。老朽一直都在他的家宅中,没有离开过一步。再说,也不是老朽没用了,一臂虽残,管家仍能胜任,老朽是为了心萌去意,借着受伤的机会要离开,才引起他的杀机。”
公孙梧是藏在车子里的,这时掀帘而出,倒是使别人一惊。
预计冷冷地道:“先生倒是好算计,为了要避开他的追杀,竟利用预某来替你除去对头。”
公孙梧一拱手道:“大侠,实在对不起,老朽日近风烛残年,而朱羽人多势众,剑技高深,老朽实难逃其毒手,只有依仗大侠之神勇以保之。”
预让面有不豫之色。
公孙梧又道:“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了苟延残生而作百斗挣扎,用任何手段都是值得同情的,预大侠想必不致因而见怪吧!”
预让一叹道:“先生说的是,我也不会让朱羽伤害老先生,又何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大侠念公好义,当然会垂危所请,甚至于主动的去找朱羽,但老朽深知朱羽之为人,他一定不敢正面应战,悄悄地躲了起来。”
预让道:“这就怪了,我去找他,他不敢应战,我不找他,他反而来找我了。”
“是的!”公孙梧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猜忌多疑,大侠若是找上门去,必然已有了准备,可能还另外作了安排,他知要在猝不及防之下应战,多少会吃点亏。他却是半点亏都不肯吃,故而一定要在完全主动的情形下才肯一战。”
“主动者虽然占了一点便宜,但也有限。”
“朱羽却是很计较这些小地方的,他在决斗时,任何一点有利于战况的条件,他都不肯放过。”
预让点点头。公孙梧的确说得不错,朱羽是个专好走捷径的人,刚才决斗时,他就是要占便宜,背向日光,才忽略了反光的刺激。
当然预让目受阳光直接的照射,他同样的看不清楚,但他一直是面向日光,瞳孔因而缩小,此法能抗畏强光的刺激,也就是说,他约略还能看到一点影子。
就是这些微之差,决定了生死胜负。
默默片刻,预让才道:“老先生,今天侥幸是预某获胜,才落个皆大欣喜,若是预某死在他剑下呢?”
公孙梧道:“预大侠,如果你的剑技不如他而被他杀死,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你迟早都会跟他一打的,即使到了河东也是一样,你是天下第一剑客,朱羽不肯让人在他之上。”
“他会追到河东去找我吗?”
“他不会,但是大侠会再来找他。老朽把他劫掠的事透露到河东,智伯必不会甘休。”
“智伯门下多士,不见得就用到我。”
“智伯门中多士,但是剑技高于朱羽者找不出一个来,朱羽之所以要急于杀大侠,也就是为此。他并不太在乎秘密泄漏,因为他本身的实力也不弱,谁想捉住他都不容易,只有大侠才是他的劲敌。”
预让苦笑道:“我不是他的劲敌,若不是他聚然受到反光的照射迷了眼,现在躺下的是我。”
“适才一剑老朽也没有放过,你们双方都够快的,只以些微之差,胜者虽然侥幸得存,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预让冷笑道:“老先生就等着拣便宜了?”
公孙梧淡然道:“预大侠,这也许不太光明,但我若活下去,我早已厌倦了江湖,只求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所以我并不在乎用什么方法活下去。”
预让道:“以老先生之能,现在正是杀死我的机会,一举而杀死我跟朱羽,老先生就可以名闻天下了!”
公孙悟笑道:“我杀朱羽,因为他不放过我,可没理由要杀死大侠。”
“有的,我曾断了你一臂,你找我讨回断臂之恨,这可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公孙梧的眼中掠过一阵奇异的光采。
王飞虎骇然道:“公孙先生,您不会对预大侠下手吧?”
公孙悟道:“一个剑手是很难抗拒这种诱惑的,同时能杀死当世两大高手,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王飞虎忙道:“没人会相信的。”
“两具尸体就是事实,这比什么证据都好。”
“可是这还有别人呢,别人会说出真相,你只是落井下石,捡个顺手便宜而已。”
公孙梧哈哈大笑:“我公孙悟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剑手,不管我是用什么方法,能把朱羽和预让的首级提在手上出示于人,已是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
王飞虎抽出了腰中的剑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若是想成名,等预大侠身体恢复后,再去找他挑战。”
“那时我还能杀死他吗?”
“此刻您只是趁人之危,也不算什么光采。”
公孙梧笑道:“小虎子,我真要出手,你挡得了吗?别看我只有一条胳臂了,你那点本事还不放在我眼里,你的剑法还有一半是我教给你的呢!”
“公孙先生,我的武功也许是不行,但我也是一个武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我还知道选择。”
大桃、小桃都很紧张,两个人也都准备着扣好了暗器,只要公孙梧对预让有出手的意思时,她们立将出手。
倒是预让自己很从容,文姜也不紧张,她一笑道:“你们别紧张,公孙先生只是吓人而已,他不会真做的。”
公孙梧道:“夫人何以见得呢?”
文姜笑道:“因为预让跟朱羽都比你高,他们死在你手上的消息传出,不会使人对你尊敬多少,倒是会有不少人来找你的麻烦,杀了你替那两个人报仇。这种成名的机会更动人,你将永无宁日,得不偿失!”
公孙梧笑道:“这个可能很大,但是我倒不怕,我总有方法预防的。”
文姜道:“还有就是预让此刻所受的伤势不是很重,你不见得真能杀得了他。”
公孙梧道:“老夫的剑技或不如预大侠,但也不是差了很多。他胸前一剑虽不足致命,但伤深见骨,流血不少,精力大减,我如找他挑斗,他必败无疑。”
文姜道:“不错。但你们不是比剑,是在搏命,他只要能有发一剑之力就了。他杀死朱羽,也只用了一剑,你难道还能强过朱羽吗?”
公孙梧道:“老朽自然强不过朱羽去,可是预大侠此刻的体力状态都不如往时,出手的威力就差多了。老朽要一举成名,这点险总是要冒的。”
王飞虎已呛然出剑,预让却一动都不动,甚至于拔剑的意思都没有。
公孙梧目注预让道:“预大侠可是不相信老朽的话?”
“是的,我不信。你若是有那个意思,从车子里出来时就会动手了,那时别人既没注意,我也是处于最疏弱的时际。你放过那个时机,自然是无意动手了。”
公孙梧终于一叹道:“我若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年,少不得还想冒死一拼,但我已是个老人,一个决心退出江湖,追求宁静生活的老人,我不会做那种傻事了。”
王飞虎这才放心了,收剑回鞘笑道:“我说呢。老先生不久前还对预大侠那等推重,不可能突然改变的。”
文姜面向王飞虎道:“你是来接我回范邑去的?”
王飞虎道:“是的,是城主叫属下来的。”
“范中行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说兵战凶危之地,他不肯冒险前来。”
“其实他来了才是最安全的呢,谁都不会杀他。”
“城主也知道,但他认为有一点危险的事,他还是避免的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也经常发生。”
文姜咬牙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一个人,还要我回去吗?”
“这个……夫人,我只是受命转达城主之意!”
“王飞虎,我下嫁范邑,是你陪范中行来求亲的,我跟他约法立章时,你也听见的。”
“是的。夫人,小人知道夫人有随时离去的权利。”
文姜又道:“我也留下了笔据,告诉了范中行,我将何去何从,所以我的离开,完全是公开的,也不是背夫私逃!”
王飞虎道:“没有人敢说夫人此举不当或有何失德之处。”
“那还要我回去吗?”
“是城主请您回去,小人绝无此意。”
“好了,我说我不回去了,你该怎么办呢?”
王飞虎笑笑道:“那我也只好不回去了。”
“你?你也不回去了?”
“是的,城主务必要我把夫人请回去,我既然无法达成任务,自然也不好意思回去了。”
“范中行会要你务必达成任务,他不是这么肯定的人,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王飞虎叹道:“这次不同,他还请了公孙先生同行,等预大侠与朱羽一战后,立即现身……”
预让笑道:“无论是谁活着,你们都趁机下手……”
王飞虎道:“城主倒不一定要杀朱羽。”“那是要杀我了,只是杀了我之后,他就能得回文姜吗?他未免太把文姜看轻了。”
王飞虎道:“他这样认定了,我也没办法。他是主人,我犯不着跟他去争,何况我跟公孙先生说好了,根本就没作对付大侠的准备,因此,早也作了不回去的准备。”
预让笑道:“飞虎兄,你是个很够意思的人,那么你今后将何去何从呢?”
“预兄若能带着小弟一把,同往河东,小弟感激不尽。”
“我自己此去也只是居于斗客地位,恐怕能为王兄推荐的力量不大。”
“小弟只求智伯收容而已,并不希求什么要职,预兄说一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当然是可以,可是王兄在此地总管一切,范中行不甚理事,王兄的职权不在城主之下,到那边去太委屈了。”
“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