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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问-谈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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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强挣起来,跑到外面,用凉水使劲擦着脸。
    黄超走过来,就笑:怎么样?在机关呆久了,不习惯了吧。
    早饭是馒头咸菜挂面汤。黄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就大着嗓门分派活。分派完
了,便拉着我上山。我路上就担心,说:黄超,你别没事人似的,老乡们要是追着
要钱怎么办?
    黄超骂:这儿的贫下中农都忘本了球的。怎么办?先干着再说吧。
    我一抬头,就见杨小兵慌慌张张地跑下来:队长,不好了。
    黄超停住脚:怎么了?
    杨小兵气喘吁吁地说:老乡们在山上闹事呢。把引水管子也拆了,说要先交用
水费,不然就不让咱们干活。还要抬咱们的钻机。跟陈书记吵起来了,怕是要动手。
    我们就往山上跑。
    到了山顶。就见粗眉毛气带着一帮人正围着陈洗明吵架呢。
    你们不交钱就别想开工。
    你们今天就得把钱交了,少一分钱也不行。
    拆狗日们的机器。
    陈洗明吼道:这是国家的工程,你们要是胡闹,出了问题你们可要负责的。
    粗眉毛火冒冒地嚷:屁话,我们种树也是为国家。你损坏了树苗,不赔不行。
还有占地费呢,少一分也跑不了你们。
    大魁从山下也上来了,就走到粗眉毛跟前:操蛋的,还反了你们了。
    粗眉毛火了:你敢骂人。
    大魁就骂:操你娘。
    打狗日的。农民们叫了起来。
    打他。打他。
    农民们呼啦啦围上来。
    我急忙去扯大魁。大魁犯了牛劲,大吼一声:大家抄家伙。
    钻工们就伸手抄起了钻杆、铁锹。
    农民们也被激怒了,也都举起了铁锹。
    黄超大吼一声:别吵了。都放下。大魁,你上来干什么?下山去。他凶凶的目
光看着大魁,像只发怒的狼。
    大魁横了黄超一眼,转身下山去了。走到半山坡,回头狠狠地骂了一嗓子:我
操你们人辈祖宗。
    黄超看了看粗眉毛: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打架的?
    粗眉毛气哼哼地说:我们是来要钱的。
    黄超说:钱总要给你们的,你们这样干,是不是想破坏生产?
    粗眉毛软了下来,说了一句:你们要是给钱,我们还用费事吗?你们什么时候
给钱,说个准日子。
    黄超说:你是不是贫农出身?
    啥年头了?还讲这个?粗眉毛笑了。
    黄超说:不管啥年头,你要是贫农,就要讲个工农联盟。我劝你们先回去,天
大的事,下来再说。
    粗眉毛想了想,点点头,说:好,你总算是个领导,说话比他们有水平,下来
咱们再说。就招招手,带着这帮农民下山去了。
    陈洗明恨恨地骂道:如今这算什么世道?真他妈的算是完蛋了。
    晚上,黄超陈洗明找了几个人在帐篷里开会。
    都苦着脸。梁总工叹口气:不行就给局里打报告,撤吧。
    黄超瞪他一眼:怎么跟局里说?就说咱们今年干不了,派别的队来。让谁来?
再说,我们屁还没干呢,成本早就花了一万多了,这账怎么算?
    梁工脸一红,就不再说。
    陈洗明想了想:我明天到县里去一趟。找找县委,说说这事。请他们干预一下。
    黄超就笑:老陈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说开了糊涂话。
    陈洗明纳闷:我怎么糊涂了?
    怎么糊涂了?人家能向着你啊?你越找越乱。
    总是共产党的地方政府吧。总要说理吧。老陈,我跟你去。我附合着陈洗明。
    黄超看看我:你就是个书呆子。
    我有点不高兴: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黄超想了想,就问于春瑞:这镇上哪家饭店好些?你知道吗?
    陈洗明笑:你想请他们?我怕你是白花钱。吃完了,照样不行。
    于春瑞也说:我看也是白花钱。
    黄超说:试试吧。那个王八蛋镇长叫什么?
    于春瑞挠挠头皮:姓黄,叫黄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
    黄超骂一句:黄家出混蛋。我也算一个。
    我忍不住笑了。
    陈洗明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们两条道走着。我跟秀才去县里,队长你去找那
个镇长。
    黄起看看陈洗明:我说你是去白扯蛋。
    陈洗明说:你这人总是心理阴暗。总把政府想得那么坏,梁工,你看这样行不
行?
    梁工想了想,说:行。我也跟书记去县里。
    黄超就对于春瑞说:老于,凡是队上能喝酒的,六两酒量以上的,想解馋的,
明天上午都去镇上。有一条,上了桌,就嬉皮笑脸,往死里灌他们。狗日的。还有,
老于,到时候把那个粗眉毛村长也喊上。还有事没有了,没事散会。
    第二天早上,我们刚刚起床,于春瑞就跑进来,低低的声音嚷嚷:队长,要出
事哩。杨小兵和王莉在山沟里亲嘴呢。
    黄超还没说话,陈洗明就从床上蹦起来:乱套了。还有别的动作没有?
    黄超瞪了于春瑞一眼:你怎么看见的?
    于春瑞说:我去拉屎看到的。这事你可得管一管,王莉可是有男朋友的。
    黄超皱皱眉:老陈,这事你处理一下,我得走了。说完,就出去了。
    陈洗明想了想,就对于春瑞说:老于,你去把陈小娟找来。
    一会,陈小娟来了:陈书记,找我什么事?
    陈洗明说:你是队上的团书记,青年人的事你得抓一抓。有人反映杨小兵一大
早跟王莉在山沟里亲嘴,据我所知,王莉是有对象的,你找他们谈谈。
    这怎么谈?陈小娟笑道。
    我在一旁也笑了。
    陈洗明说:别笑,就这样,小娟,你下午向我汇报。再有,你把王莉跟紧点。
别让他单独跟杨小兵在一起。
    陈小娟笑道:陈书记,你这不是让我当特务呢?
    陈洗明严肃地说:笑什么,我可告诉你,真出了问题,我可拿你是问的。秀才,
咱们走吧。
    我出来问陈洗明:你怎么不找杨小兵谈谈。
    陈洗明皱眉道:谈什么?这种事说说就算了,还真当事啊。于春瑞也真是的,
管人家这种事干什么啊?要不他老婆跟他离婚呢。
    我和梁工跟陈洗明去了县里。差点没气死。县长和县委书记根本见不着。县委
办公室秘书牛哄哄地挡了驾,让我们跟他说说就行了,县领导都忙,没空管这些事。
梁工就跟那个秘书谈找矿的意义。谈了半天,那秘书就不耐烦起来,说:你们写个
书面材料吧。
    陈洗明就火了。我是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火。跟那个秘书拍开了桌子:把你们
书记县长都找来,我们都是带着国有任务来你们这的,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那个秘书就愣住了,还真让陈洗明给唬住了。立刻给县委书记打电话。县委书
记就接见了我们。书记姓李,胖胖的,有几分女人相,态度倒很和蔼。我们跟他反
映了情况。李书记听完,先表扬了我们一通,说什么为祖国找矿辛苦,四海为家。
不容易不容易。说了几句,话头一转,就说现在农民惹不起。这件事不大好解决。
他可以过问一下,但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主要还是要我们去跟村里协商。又劝我们
不要跟村里把关系搞僵。
    我们听得直泄气。李书记很潇洒地抬手腕看看表,站起身:就这样吧,我还有
个会。就笑呵呵地把我们送出来。
    陈洗明阴着脸。上了汽车,狠狠骂了句:我操他姥姥。
    回到工地,天都黑透了。我钻进帐篷,黄超睡得正死。呼噜如雷。于春瑞告诉
我,黄超今天喝醉了。我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于春瑞骂了一句娘,说那个黄镇长根
本没请动。只请来两个副镇长,喝了个昏天黑地。说可以考虑地质队的实际问题,
减去一万块钱。但是说三十九万是一分钱也不能再少了。
    我苦笑:这场酒一共花了多少钱?
    于春瑞说:整一千数。一千。
    我说:也算值了,一千块钱挣回一万块钱来。
    第二天早上蒙蒙亮,粗眉毛带着一伙人找来了。
    粗眉毛怒冲冲的样子,闯进我们的帐篷:说好没有?什么时候给钱啊?我听说
你们还告到县里去了?这里的事县里也管不了的。就你们这几个破人,我就不信收
拾不了你们。
    陈洗明气得脸白一下红一下。甭问,那个县委书记跟粗眉毛通气了。
    梁工气呼呼地说:你们出去。大魁恶恶地笑: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呢。就走过
来,要抓粗眉毛的衣服。粗眉毛一闪:干什么你?想打架?大魁眼一瞪:我就是想
打架。你跟我出去练练。
    黄超走过来,把大魁推到一边去了,拍拍粗眉毛的肩膀,笑道:老哥,我知道
你们老百姓不容易。我们也不容易。钱的事好说,别说给你们几十万,就是给你们
几百万,也不用我姓黄的掏一个子。对不对?反正都是国家的。现在不正在跟你们
和县政府谈嘛。你们再等等,等谈妥了,该给你们多少就是多少。反正不能让你们
吃了。
    这几句说得挺软和,那粗眉毛的火气就消了一些:那你们什么时候谈妥啊?
    黄超想了想说:也快。
    要是谈不妥呢?粗眉毛身后一个壮汉嚷嚷着。
    梁工吼一声:谈不妥我们走人,不干了。
    粗眉毛急了:什么什么?走人?交不出钱你们把汽车机器都留下。误工费占山
费什么的都得掏。
    黄超摆摆手:别吵吵了。一分钱也少不了你们的。实话告诉你们,我跟你们黄
镇长是亲戚呢。
    粗眉毛就愣住了:你瞎扯蛋哩。
    黄超道:真事哩。我一直没得空去看他。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下午先给你
们镇长谈谈再说吧。
    那你们可快点啊。粗眉毛狐疑地带人走了。
    梁工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真他妈的窝囊啊。我老梁干了几十年的地质,也见
过不讲理的,可还没见过这样的呢。这里的老百姓怎么这么狠啊?
    黄超火冒冒地吼道:你没见过的多着呢。
    你真是少见多怪……刚要再吼,猛转身,看到梁工眼里噙了泪。黄超口气就软
下来:梁工啊,你别急嘛。就看我和陈洗明,意思让我们劝劝。
    梁工在局里的威信最高。他明年就到了退休,他这些年找了不少矿,也获过奖。
可这次评教授级高工,他没有评上,因为他没书。他就想出本书。可是现在出书要
个人掏钱。他写了几十万字的一本书,出版社给他算算账,扣去稿费,他个人还要
负担一万三千块钱,他这些年自己攒了点,这次出队,就是想挣点津贴和奖金,把
这本书出了。他老婆把他管得太死,为出书的事跟他打过好几回架了。说不理解干
嘛要自己花那么多钱出那本破书。他老婆是他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就参加了工作。
现在是一个厂里的车间主任。说话大嗓门,气粗得很。梁工根本不是对手。听人说
有一回梁工喝醉了就哭:道不同者不为谋。
    陈洗明朝黄超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和梁工聊聊。
    我就和黄超走出来。大魁他们也都散了。
    黄超突然问我:秀才,挽弓当挽强,是谁的诗?
    我看看他:你又想起什么来了。唐诗。谁的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了。
    里边有两句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对吧,先找那个姓黄的。黄超恶恶
地说。狠狠踢飞了一块石头。
    小镇真是建设得不错,有些城市的味道。商店很多,象征着一种繁荣的样子。
我们开车驶进小镇,就向人打听黄镇长住在哪里?车开到小镇一条小巷里,又问了
问,就开到了一个十分气派的大门前。
    大魁停住车。我和黄超跳下车来。
    这是一处挺像回事的三层小楼。独门独院。青砖垒起的一人高的院墙。有果树
从墙上探出头来。
    本来让陈洗明来,可是陈洗明不来,梁工也不来。我只好跟黄超来了。黄超说,
秀才,你见识见识这种地头蛇,将来写东西能派上用场。
    黄超上前按门铃。门铃就唱起歌来。
    谁啊?随着不耐烦的问话,一个打扮很艳的中年妇女穿着一双绣花拖鞋开门出
来,用身子挡住门,眼光挺傲慢地打量着我们:你们找谁啊?
    找黄镇长。黄超笑道。
    你们是哪儿的?那女人打量着我们。我就闻到了她身上那种太浓的香水味。
    我们是县委的。我唯恐这妇人挡驾,张嘴就扯了一个谎。
    怎么没见过你们几位?妇人问。刚刚调来的?
    是啊,是啊。我含糊其辞。
    妇人的脸皮松动了一下,闪身让开门口。喊一声:志杰,来客人了。二位请进
吧。
    我俩就进了院子,小楼真是漂亮。豆绿色的水刷石。十分宜人。茶色玻璃,铝
合金的门窗,很是爽眼。院里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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