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上)〔英〕艾米莉. 勃朗特-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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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东西放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站一站,休息一会儿,再吸几口柔和而甜美的空气,我抬眼望着月亮,背朝着大门,这时我听到我背后有个声音说:“耐莉,是你吗?”
那是个沉重的声音,又是外地口音,可是叫我的名字又叫得让人听了挺熟悉的。我害怕地转过来看看倒是谁在说话,因为门是关着的,我又没看见有人在台阶上。 在门廊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动。而且,正在走近,我看出是个高高的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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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黑衣服,有张黑黑的脸,还有黑头发。 他靠在屋边,手指握着门闩,好像打算自己要开门一样。“能是谁呢?”我想着。“恩萧先生吗?啊,不是!声音不像是他的。”
“我已经等了一个钟头了,”
就在我还发愣之时他又说了,“正等的时候,周围一直像死一样安静。 我不敢进去。 你不认识我了吗?瞧瞧,我不是生人呀!”
一道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两颊苍白,一半为黑须所盖,眉头低耸,眼睛深陷而且很特别。 我记起这对眼睛了。“什么!”我叫道,不能确定是把他当作人还是当作鬼。我惊讶地举起双手。“什么!你回来啦?真是你吗?是你吗?”
“是啊,希刺克厉夫,”他回答,从我身上抬眼看一下窗户,那儿映照出皎洁的月亮,但没有灯光从里面射出来。“他们在家吗——她在哪里?耐莉,你不高兴——你用不着这么惊慌呀!她在这儿吗?说呀!我要同她说说话——你的女主人。 去吧,就说有人从吉默吞来想见见她。”
“她怎么接受这消息呢?”我喊起来,“她会怎么办呢?
这件意外的事真是让我很棘手——这会让她昏了头的!你是希刺克厉夫!变啦!不,简直没法让人明白,你当过兵了吧?“
“去吧,送我的口信去。”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问话。“你不去,我就等于是在地狱里!”
他抬起门闩,我进去了。 可是当我走到林敦先生和夫人所在的客厅那儿,我没法让自己向前走了。 终于,我决定借口问他们要不要点蜡烛,于是我就开了门。他们一起坐在窗前,格子窗拉开,抵在墙上,望出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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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花园的树木与天然的绿色园林之外,还可以看见吉默吞山谷,有一长条白雾简直都快环绕到山顶上(因为你过了教堂不久,也许会注意到,从旷野里吹来的冉冉微风,正吹动着一条弯弯曲曲顺着峡谷流去的小溪)。
呼啸山庄耸立在这银色的雾气上面,但是却看不见我们的老屋——那是偏处在山的另一面的。 这屋子和屋里的人,以及他们凝视着的风景,都显得非常安谧。 我畏畏缩缩不情愿执行我的使命,问过点灯的话后,实际上差点没说话就走开,这时意识到我的傻念头,就又迫使我走回来,低声说:“从吉默吞来了一个人想见你,夫人。”
“他有什么事吗?”林敦夫人问。“我没问他。”我回答。“好吧,放下窗帘,耐莉,”她说,“端茶来,我马上就回来。”
她离开了这间屋子。 埃德加先生顺便问是谁。“是太太没想到的人,”我回答,“就是那个希刺克厉夫——你记得他吗?先生——他原来是住在恩萧先生家的。”
“什么!那个吉普赛——是那个乡巴佬吗?”他叫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凯瑟琳呢?”
“嘘!你千万别这样叫他,主人,”我说。“她要是听到的话,她会很难过的。 他跑掉的时候她几乎心碎了,我猜他这次回来对她可能是件大喜事呢。”
林敦先生走到屋子那边一个可以望到院子的窗户前,他打开窗户,向外边探身。 我猜他们就在下面,因为他马上喊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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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站在那儿,亲爱的!
要是贵客,就请把他带进来吧。“
没有多久,我听见门闩响,凯瑟琳飞奔上楼,上气不接下气,心慌意乱,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她的欢喜了:的确,只消看她的脸,你反而要觉得将有什么大难临头似的。“啊,埃德加,埃德加!”她喘息着,搂着他的脖子。“啊,埃德加,亲爱的!
希刺克厉夫回来啦——他是回来啦!“她拚命地搂紧他。”好啦,好啦。“她的丈夫不耐烦地叫道,”不要为了这个就要把我勒死啦!
我从来没有想到他是这么一个稀奇宝贝。用不着高兴得这样发疯呀!“
“我知道你过去不喜欢他。”她回答,稍稍把她那种强烈的喜悦压住了一些。“可是为了我的缘故,你们现在非得作朋友不可。 我叫他上来好吗?”
“这里?”他说,“到客厅里来么?”
“不到这里还能到哪儿呢?”她问。他显得挺难为情的,绕着弯儿说厨房对他还比较合适些。林敦夫人带着一种诙谐的表情看着他——对于他的苛求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了一时她又说:“我不能坐在厨房里。 在这儿摆两张桌子吧,艾伦,一张给你主人和伊莎贝拉小姐用,他们是有身份的上等人;另一张给希刺克厉夫和我自己,我们是属于下层人民的。 那样就可以使你高兴吧,亲爱的?或是我必须在别的地方生个火呢?如果是这样,下命令吧。 我要跑下楼去陪我的客人了。 我真担心这场欢喜太大了,也许不会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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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再冲出去,但是埃德加把她拦住了。“你叫他上来吧。”他对我说,“还有,凯瑟琳,尽管欢喜可别做得过火!用不着让全家人都看着你把一个逃亡的仆人当作一个兄弟似的欢迎。”
我下楼发现希刺克厉夫正在门廊下等着,显然是预料要请他进来。 他没有多说话就随着我进来了。 我引他到主人和女主人面前,他们发红的脸还露出激辩的神色。 但是当她的朋友在门口出现时,夫人的脸上闪着另外一种情绪。 她跳上前去,拉着他的双手,领他到林敦那儿。 然后她抓住林敦不乐意地伸出来的手指硬塞到他的手里。 这时我借着炉火和烛光,越发吃惊地看见希刺克厉夫变了样。 他已长成了一个高高的、强壮的、身材很好的人;在他旁边,我的主人显得瘦弱,像个小孩。他十分笔挺的仪表使人想到他一定进过军队,他的面容在表情上和神色上都比林敦先生老成果断多了:那副面容使他看来很有才智,并没有留下从前低卑的迹象。 一种半开化的野性还潜伏在那凹下的眉毛和那充满了黑黑的火焰的眼睛里,但是已经被抑制住了。 他的举止显得庄重,不带一点儿粗野,可是严峻有余,文雅不足。 我主人的惊奇跟我一样,或者还超过了我,他呆在那儿有一分钟之久,不知道该如何招呼这个他所谓的乡巴佬。 希刺克厉夫放下他那瘦瘦的手,冷静地站在那儿望着他,等他先开口。“坐下吧,先生。”他终于说道:“想起以前,林敦夫人要我诚意地接待你。 当然,凡是能使她开心的任何事情,我都是很高兴去做的。”
“我也是。”希刺克厉夫回答,“特别是那些如果有我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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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我将很愿意呆一两个钟头。“
他在凯瑟琳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她一直盯住他,唯恐她如果不看他,他就会消失似的。 他不大抬眼看她,只是时不时地很快地瞟一眼。 可是这种偷看,每一次都带回他从她眼中所汲取到的那种掩饰不住的喜悦,越来越满不在乎了。他们沉浸在相互欢乐里,一点儿不觉得窘迫。 埃德加先生可不这样,他满心怨恨而脸色苍白。 当他的夫人站起来,走过地毯,又抓住了希刺克厉夫的手,而且大笑得忘形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达到顶点了。“明天我要觉得这是一场梦哩!”她叫道:“我不能够相信我又看见了你,摸到了你,而且还跟你说了话。 可是,狠心的希刺克厉夫!你不配受这个欢迎。 一去三年毫无音讯,你从来没想到我!”
“比你想到我可还多一点呢。”他低声说:“凯蒂,不久前,我才听说你结婚了。 我在下边院子等你的时候,我打算——只看一下你的脸——也许是惊奇地瞅一下,而且假装高兴,然后就去跟辛德雷算帐然后自杀以避免法律的制裁。 你的欢迎把我这些念头都赶掉了,但是当心下一回不要用另一种神气和我相见啊!不,你不会再赶走我了——你曾经真的为我难过,是吧?嗯,说来话长。 自从我最后听见你说话的声音之后,我总算苦熬过来了,你必须原谅我,因为我只是为了你才奋斗的!”
“凯瑟琳,除非我们是要喝冷茶,要不就请到桌子这儿来吧。”林敦打断说,努力保持着他以往的声调,以及相当的礼貌。“希刺克厉夫先生无论今晚住在哪里,也还得走一段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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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也渴了。“
她走到茶壶前面的座位上,伊莎贝拉小姐也被铃声叫来了。然后,我就把他们的椅子向前推好,离开了这间屋子。这顿茶也没有超过十分钟。 凯瑟琳的茶杯根本没倒上茶——她吃不下,也喝不下。 埃德加倒了一些在他的碟子里,也咽不下一口。 那天晚上,他们的客人逗留不到一个钟头。 他临走时,我问他是不是到吉默吞去?
“不,到呼啸山庄去,”他回答,“今天早上我去拜访时,恩萧先生请我去住的。”
恩萧先生请他!他拜访恩萧先生!在他走后,我仔细想这句话。 他变得有点像伪君子了,装模作样地到乡间来害人吗?我想着——在我的心底有一种预感,他如果一直留在外乡,那还好些。大约在夜半,我才打盹没多会儿,就被林敦夫人弄醒了,她溜到我的卧房里,搬把椅子在我床边,拉我的头发把我唤醒。“我睡不着,艾伦,”她说,也算是道歉。“我要有个活着的人同我分享幸福!而埃德加在闹别扭,因为我为一件并不使他发生兴趣的事而高兴。 他死不开口,除了说些暴躁的傻话。 而且他一准说我又残忍又自私,因为在他这么不舒服而且疲惫的时候,我还想跟他说话。 他有了一点别扭就总是想法生病,我说了几句称赞希刺克厉夫的话,他,不是因为头痛,而是因为嫉妒心太重,开始哭起来,所以我就起身离开他了。”
“称赞希刺克厉夫有什么用呢?”我回答,“他们做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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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就彼此不合,如果希刺克厉夫听你称赞他,也会一样地痛恨的——那是人性呀。 不要让林敦先生再听到关于他的话吧,除非你愿意他们公开吵闹。“
“那他不是表现了很大的弱点吗?”她追问着,“我是不嫉妒的——我对于伊莎贝拉的漂亮的黄头发,她的白皙的皮肤,她那端庄的风度,还有全家对她所表示的爱,可从来不觉得苦恼呀?甚至你,耐莉,假使我们有时候争执,你立刻向着伊莎贝拉,我就如同个没有主见的妈妈似的让步了——我叫她宝贝,把她哄得心平气和。她哥哥看到我们和睦就高兴,这也让我高兴。 可是他们非常相像:他们是惯坏了的孩子,幻想这世界就是让他们方便才存在的。 虽然我依着他们俩,可我又想狠狠地惩罚他们,也许会把他们变好哩。”
“你错了,林敦夫人,”我说,“他们迁就你哩——我知道他们如果不迁就你就会怎么样!只要他们努力不去违背你的心意,你就得稍稍忍让一下他们一时的小脾气。 ——但是,到末了,你们总会为了对于双方都有同等重要的什么事情闹开的,那时候你所觉得软弱的人也能和你一样地固执哩。”
“然后我们就要争到死,是吗,耐莉?”她笑着回嘴,“不!
我告诉你,我对于林敦的爱情有着这样的信心——我相信我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想到报复的。“
我劝她,为了他的爱情那就更要尊重他点。“我的确尊重啊,”她回答,“可是他用不着为了一点琐碎小事就因而哭起来。 那是孩子气。 而且,不应该哭得那样的伤心,就因为我说希刺克厉夫如今可值得尊重了,乡里头等的绅士也会以跟他结交为荣,他本应该替我说这话,而且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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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同意还感到愉快哩,他得习惯他,甚至喜欢他:想想希刺克厉夫多有理由反对他吧,我敢说希刺克厉夫的态度好极了!“
“你对他去呼啸山庄有什么看法?”我问她,“显然他在各方面都改好了——简直成了基督徒:向他四围的敌人都伸出了友好的右手!”
“他解释了,”她回答,“我也跟你一样奇怪。 他说他去拜访是想从你那里获得关于我的消息,他以为你还住在那儿。约瑟夫就告诉了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