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情结"剖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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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奥林匹克健身房的男性秘密（2）
亚伦是在剑桥波士顿一个地区教书的数学老师。他一天中，有十几次甚至二十次，会注意到从大学毕业之后腹部所长出来的一圈顽强肥肉；鲍伯是个卡车司机，反戴了一顶球帽。他已经38岁，就算反戴棒球帽是青少年的风格，他还是宁可戴着帽子，也不愿意露出他“早秃”的头部；约翰会在健身房穿上三件运动衣，即使已经汗流浃背，也不愿脱下任何一件衣服，因为这样可以让他看起来比较强壮一些，如果脱掉衣服，他会对自己瘦弱的形象感到羞耻；伯特兰是个50多岁的律师，几分钟之前才来到这里。他拥有完美的6英尺高的运动员身材，但是他无力的眼神注视着饮水机旁边的镜子中自己“缺乏魅力”的身影。饮水机的上面，有一张大海报，画面一个两倍大尺寸的著名健美明星在沙漠岩石山峰前面摆弄出的姿势， “傲视”着这位已迈入中年的律师。
这些男人都事业有成，其中许多人是社区中的领导人物。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种族、社会背景，但是他们都是一个无情讯息下的牺牲品—你的外表不够完美。因为很多时候，男人无法和其他人讨论这方面的事，内心的自卑感更是说不出口。于是，这样的讯息越来越嚣张，问题越来越严重，梦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也越来越深。
三个大学生到这里，一头钻进更衣室。他们一路上打骂嘻笑，交换着上周末舞会中听来的八卦新闻，但是当他们进入更衣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他的同学面前脱掉衣服。虽然他们都是好哥们儿，却没有跟对方分享彼此的感觉，其中一位年轻人对自己背后的疤痕感到非常羞耻；另一个认认自己太肥，而且对自己乳头下方堆起来的女性化胸部感到非常的不安；第三个男孩则私底下忧虑自己的阴茎太小。虽然他们都是多年的好朋友，却无法以坦然的态度向他们的好朋友倾吐心底的秘密。
双重盲点：男性身体形象的迷茫
从我们对哈佛大学和布朗医学院的研究以及和全国全世界科学家的合作过程中，我们遇到了数以千计正常的男孩子和男人。但是这些男性都有相同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够格、魅力不足，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我们在健身房里访问了几百个健身的男性，再综合了几百个上门求诊的临床案例，我们认识到了一件事：像约翰、亚仑、鲍伯、伯特兰，以及这三个大学生，正代表了一个广大而且正在快速蔓延的族群。他们对自己的外表感到焦虑不安，甚至无能为力。以往历史上的男人总是自信十足，现在男人们却突然遭受社会残忍的耳提面命。社会告诉男人，他们身体的形象，决定了他们有没有资格当男人。正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永远无法达到如此完美的男性标准，于是转而加剧了他们的焦虑感和羞耻心。
从表面来看，我们访谈的大部分男性，以及全国全世界数以百万像他们一样的男人，似乎都过着舒适良好的正常生活，事实上，这一大群人永远无法想像自己需要看精神科。但是在他们爽朗的笑容以及虚张声势、充满运动活力的另一面中，许多男性其实对他们的外貌和他们的男子气概感到忧心忡忡。有些人甚至因此而患上忧郁症，也有更多人以苛刻的态度对自身进行评价。因为这些男人都隐藏了秘密，他们无法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无法和他们分享秘密，他们的自我怀疑正悄悄地把男人应该拥有的自我肯定与自信心一一击破。
事实上，我们相信，许多这样的男人都陷在一个他们自己永远无法了解、也永远无法摆脱的双重误区中。从一方面来说，他们日日夜夜被包围在媒体塑造出来的完美男性形象中，不仅健身房，连商业广告、电视、电影也都在强调完美男性形象。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们对自己的身体感到不安，日益增长的百万大企业，也会不断地发出讯息，对他们炮轰，利用他们对身体的不安全感来大发一笔横财。这些“男性身体形象工业”，包括健康食品、减肥塑身、健身课程、生发治疗，以及许许多多产品，日以继夜地折磨着男性。就如在过去几十年中，同样的工业机制也对女性外表不安全感施加折磨。
然而，当前的问题却更加复杂了。女性从多年来的经验中，已经逐渐认识到社会和媒体对女性美的理想是不可能达到的，许多女人现在都可以认知到自己对身体该保持的态度，而且勇敢地表达。她们可以公开地表达自己对女性完美理想的反应，而不是让这些偏见在女性的内部化脓发烂。可是，男人却依旧臣服于社会禁忌，不能随便表达自己内心想表达的感觉。于是这种“男人不应该多愁善感”的传统意识形态，在伤害之外，又给男人带来了自我羞愧的心理。
长久以来，男人对他们的外表越来越感到不满足，却又难于启齿。于是，他们一方面面临无法达到的理想；一方面又面临着无法表达自己感觉的禁忌。千百万个男孩、男人困在这种双重的陷阱中，痛苦地挣扎着。对某些人而言，身体形象的关注，蜕变成彻底的精神失调，破坏了他们的生活，常常也伤害到了关心他们、爱他们的人。除了这些身体形象严重失调的男孩子和男人，还有更多有较轻微的身体困恼问题的男性，他们并没有崩溃，却仍然是受害者。
第一部分对自己身体不满意的男人（1）
我们称这种症候群为“猛男情结” （Adonis plex）。在希腊神话中，阿多尼斯（Adonis）是半人半神的物种，是完美男性阳刚美的极致。他美丽的身躯，赢得了众神之后—爱神爱芙洛蒂（Aphrodite），即罗马神话中的爱神—维纳斯的爱，但是抚养阿多尼斯长大的柏瑟芬（Persephone）却不愿意把阿多尼斯交给爱神。于是天神宙斯立下了一道契约—阿多尼斯每年必须和柏瑟芬在地底世界共同生活四个月，另外四个月给爱芙洛蒂，其余四个月他可以自由活动。于是阿多尼斯把属于自己的四个月，也献给了爱芙洛蒂。
几世纪以来，无数的艺术家们都试图在作品中描绘出阿多尼斯完美的肉体形象。其中最著名的创作，是文艺复兴时期画家提香（Titian）的画作。这幅画描写阿多尼斯带着他的狗出去打猎，爱芙洛蒂用她的双手，抱着阿多尼斯的肉体不放。阿多尼斯的身体形象，大约可以代表16世纪艺术家对完美男性肉体的想像。但是提香作品中阿多尼斯的身材，比较起奥林匹克健身房蛋白食品包装盒上面的男人照片，却显得太过肥胖。
我们必须指出， “猛男情结”不是一个正式的医学专有名词，并不是在描述任何一种男性身体问题。这本书中使用这个名词，是指存在男性群体之中，一种秘密性、却具有惊人普遍性的身体形象关注行为。这类的关注，对这部分男性群体小则造成轻微的困扰，大则造成严重的毁灭性，有时候甚至会是一生的恐惧与迷惘。如此的情结可以造成一种勉强可以控制的不满心态，也可以导致全然崩溃的精神失序。 “猛男情结”无论以哪种形式存在，都已经影响了上百万个男性，这些男性生命中的女性也间接受到困扰，不得安生。
肌肉上瘾症的案例
此时此刻，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男性，包括今晚在奥林匹克健身房运动的男人，正在集中精力，朝着阿多尼斯完美肉体的目标前进。以史考特为例，他是个26岁的健身教练，但是现在他并没有指导别人，因为现在是他自己的举重时间。他刚刚才开始做了腿部训练，包括三组蹲坐练习、两组腿部耐力练习、两到三组腿部伸展练习，然后再做侧面提腿运动等训练。整个程序要花上一个半小时。之后，他还要花一个半小时做小腿训练。他一个人独自做练习，因为他不希望有任何分神的事物，打扰到他和他的重量训练。
在随意的观察下，史考特似乎拥有健康又健美的完美形象。他身高5英尺9英寸，留着黑色平头短发，面容修饰得相当帅气。史考特体重180磅，只有7％的身体脂肪，比起同龄中至少98％的美国男性要瘦。在他的旧运动裤和运动衫里面，有一个希腊雕像般的完美比例。他有31英寸的腰围、6块雕出来的腹肌、46英寸的胸围、以及像葡萄柚般结实的肩膀。然而令人讶异的是，即使他最亲密的朋友也不知道：史考特非常自卑。他把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放在健身训练，而不在他的日常生活。他因此而远离人群，也阻碍了他原本可以享有的社交生活。虽然有许多女人都觉得史考特非常有魅力，他私底下却觉得自己不够强壮、不够阳刚，配不上她们。史考特目前还没有女朋友，部分原因是他对自己的形象缺乏认同感，他对约会感到畏惧，没有自信心。
史考特看到了我们在奥林匹克健身房张贴的布告之后，来到了我们的研究实验室。我们在布告中征求对自己的肉体形象感到不满的健身运动员。在研究当中，我们把对外表有不安全感的男性健身运动员和对于自己外貌感到自在的男性比较。在面谈中，我们测量每个人的身高、体重和身体脂肪，请他填写问卷，回答我们提出的一些问题，然后我们会跟他谈话，讨论他的身体形象和其他的心理课题。
当史考特来访的时候，他显得非常局促不安。参与这样一个课题的研究，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窘迫的事。他问我们 ：“真的有很多人看了你们的布告之后跑来找你们吗？”我们告诉他，我们已经见过了许多像他一样的男人时，他非常惊讶。
史考特很快就放松了心情，他以温暖柔软的语调，几乎很谦虚地对我们说起他的故事。史考特是新英格兰区一所著名大学的毕业生，拥有商学院学位。虽然他拥有高学历，却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我在念大学的时候，开始习惯性地去健身房健身。”他说， “我进入商学院之后，才发自己非常地沉迷其中。记得有一天，我在学院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现非常厌恶自己的样子。我开始想，我怎么可以容忍这个身材呢？渐渐地，我每天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健身房，对于学校的学业要求，我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去应付。其他的同学都在讨论去哪家公司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可是我似乎从来没有理会过那些事。”
史考特从商学院毕业之后，对身体的沉迷，控制了他的生活。 “当时我有一些工作机会，”他继续说， “但是，我无法想像自己在办公室工作。我还害怕如果我强迫自己整天坐在办公室，我会变得臃肿不堪。其实就算在学校里，我也不会在电脑桌前坐超过半小时，我会开始担心自己没有做运动。”
第一部分对自己身体不满意的男人（2）
在研究所念书期间，史考特在当地的一家健康俱乐部担任个人训练师。商学院毕业之后，这件差事就变成了他的全职工作。 “我的生涯决定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他说， “但是，这是我惟一想做的工作，这个工作让我有充分的时间训练自己。”
他暂停了一下，看了我们几秒钟，似乎担心我们对他的话会反感。但是我们并没有那样做，反而继续询问他更多问题，希望了解更多关于他的状况。我们问他：“有没有人批评你不务正业，没有往商业方面发展？”
“每个人都这样说啊！”他沮丧说道， “尤其是我妈妈和我当时的女朋友。她们不了解我为什么愿意抛弃几年来所接受的教育，而宁可去健身房工作。我想这有些奇怪，但是我无法想像自己现在还能够再回商业圈工作。我想，我只是太专注于健身吧。”
在继续下去的访谈中，史考特开始揭露了他这样沉迷的完整面貌：“如果你能够看出来我每天所想的事情，90％的时间，我都在想我的举重训练、我的饮食控制或是我的外表。每次我经过一面镜子时，只要没有人在旁边，我都无法克制自己花几分钟摆个姿势，审视一下自己的身体。我甚至会从汤匙的背面，审视我自己反射出来的身影。”
史考特解释，大部分的时间，他所看到自己的身影，都是娇小而柔弱的，即使他已经是个健美的男子。 “我知道这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他说， “但是有时候，甚至在炎热的夏天里，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还是看到自己有缺点，我会穿上厚重的运动衫，遮盖我自己的身体，因为我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够壮。”有时候在健身房运动，他几乎都穿着厚运动衫。他甚至不大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