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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娜娜-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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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真痛苦……我受不了啦,气死我啦……没人理解我,我太痛苦了,眼看着一些人一起攻击我,因为他们比我强大……不过,只要自己没有什么令人指责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唉!我受不了,唉!我受不了了……“
  盛怒之下,她产生了反抗心理。 她站起来,激动地来回走动着,揩干眼泪。“嘿,我才不在乎呢!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没有过错!难道我是坏女人?我把我的一切都拿出来了,没打死过一只苍蝇……是他们自己的过错。 是的,这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我从来不想缠他们。 他们总是缠住我,如今他们的钱花光了,他们乞讨了,他们每个人都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接着,她在拉博德特面前停下,把他肩膀拍了一下,说道:“喂,这些事你都看见过,你说句公正话……难道是我硬要他们这样做的?
  他们一来总是一大批,想出最下流的花招,是吗?我讨厌他们!我总是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学他们的样
  子,我真害怕。 喂!我举一个例子,他们都想娶我,嗯?想得美!是的,亲爱的,如果我同意的话,不知当了多少回伯爵夫人或男爵夫人了。 嘿!我都拒绝了,因为我心里是清楚的……啊!
  我使他们避免了多少肮脏的行为和犯罪机会!
  ……
  不然,他们就会去抢劫,去杀人,去谋害父母。 我只要说一句话,他们就会去犯罪,然而我没有说……但如今你看到我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回报。 就如达盖内吧,他的婚姻是我促成的,当时他穷得饿肚皮,是我收留了他几个星期,分文未取,使他有了现在这个样子。昨天,当我遇见他时,他把头一转。呸!滚你的蛋吧,猪猡!你比我脏多了。“
  她又开始踱步了,她在一张独脚小圆桌上猛击一拳。“他妈的!
  这太不公正了!
  社会真不合理。 明明是男人们想出来干的事情,却御责任到到女人身上……好吧,现在我坦率地对你说,我同他们干那种事儿,我并没有得到快乐,一点快乐也没有,我可以保证,反而令我讨厌……那么,我要问你一下,我对这样的事负责任吗?……啊!是的,他们真把我厌烦死了!没有他们,亲爱的,如果不是他们把我搞成这个样子,我就进了一家修道院,向慈善的上帝祈祷,因为我向来是信仰宗教的……总之,他们花了钱又丧了命,活该!
  这都是他们自己的过错!我一点责任也没有!“
  “当然罗。”拉博德特说道,娜娜说服了他。佐爱领米尼翁进来,娜娜笑吟吟地接待他,她已哭够了,现在不哭了。 但米尼翁还没有平静下来,就对屋内的陈设奉承了几句。但是娜娜却说,她对公馆里的一切都已感到厌腻,现在她另有打算,准备最近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尽快卖掉。 接
  着,米尼翁借口说他这次是为博斯克老头筹备一次义演而来的,博斯克现在已瘫痪了,娜娜很同情博斯克,订了两张包厢票。 这时,佐爱告诉了她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她叫佐爱把帽子拿来,她一边结帽带,一边把可怜的萨丹生病的事告诉他们,她补充道:“我到医院去……她比谁都爱我。啊!
  人家说男人没有良心,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谁知道呢?也许我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不要紧,我去要求见她一次,我真想拥抱她。“
  拉博德特和米尼翁都笑了。她又高兴起来,也跟着笑了,他们两个人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对她很理解。 她在扣手套的钮子时,两个男人一声不吭,神色敬佩地注视着她。 她独自站在公馆里堆积起来的财富中间,无数男人都在她的脚下倒毙了。 她就像古代的妖怪,在它们居住的可怕洞穴内,铺满白骨,脚下踩着头盖骨。 在她的周围灾祸频频发生:旺德夫尔放了一场大火自焚,富卡蒙凄惨地漂泊在中国海上,破产了的斯泰内必须老老实实地过平常日子,拉法卢瓦兹的痴心得到满足后,回到了外省,缪法一家悲惨地败落了,菲利普刚刚刑满出狱,在乔治惨白的尸体旁边守灵。 让人破产和丧命的事她已做完了。 这只从郊区垃圾堆里飞出来的苍蝇,带着腐蚀社会的酵素,只要落在男人名上,就把他们一个个毒死。 她做得好,做得对,她为自己的社会阶层报了仇,为乞丐和那些被遗弃的人们报了仇。 而她的性器官冉冉升起在荣耀中,照耀着被她迷倒的男人们,犹如一轮初升红日,照耀着杀戮后的战场,而她却像一头无意识的漂亮牲口,对自己所干的事全然无知,她始终只是一个善良的妓女。 她一直是
  胖胖的,一副富态相,身体健壮,神情欢快。 她看不起公馆里的一切,她觉得公馆不像样子,房子太小,塞满了家具,碍手碍脚,一派寒碜景象,这只不过是她初次构思而成的。 她幻想更好的东西;她身着盛装出发了,她要去最后一次拥抱萨丹,她浑身整洁,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似乎不曾接过客。
  十四
  娜娜突然不见了。 她又一次溜走,离家出走,飞去异国他乡了。临行前,她心血来潮,搞了一次大拍卖,把公馆、家具、首饰,甚至化妆品和衣物都卖得精光。 据说,五项拍卖共得六十多万法郎。 巴黎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快乐剧院上演的一出名叫《仙女梅侣茜娜》的幻梦剧里,这出戏是一文不名的博尔德纳夫大胆推出的。 这次她又与普律利埃尔和丰唐同台演出,她扮演的虽只是一个普通哑角,一个健壮、不说话的仙女,却成为戏中最精彩的部分,她在剧中只做了三个造型姿势。 这次演出最后获得了巨大成功,正当一向对宣传感兴趣的博尔德纳夫张贴了许多巨幅海报,向巴黎大肆宣传这出戏的时候,一天早上,有人通过小道消息得知她大概于前一天离开了巴黎,到开罗去了。 出走原因据说是因为她听了经理博尔德纳夫一句逆耳的话,同他发生了口角,这个
  任性的、太富有的女人,忍受不了这口气,一气之下便走了。而且,这次她如愿以偿,因为她早就梦想着到土耳其去走一趟。几个月过去了,大家渐渐淡忘了娜娜,当这些先生们和太太们再次提起她时,种种离奇的传说不胫且走,众说纷纭,这些消息互相矛盾而又不可思议。有人说总督迷恋上了她,她住在深宫里,奴役着两百个奴隶,她还时常以砍奴隶的头取乐。 也有人说,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同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鬼混,肮脏的热恋把她弄得钱财殆尽,连穿的衣服也没有,在开罗过着十分放荡的生活。 过了两个星期,又传来了有关她惊人的消息,有人发誓说曾在俄国见到过她。 于是这条消息逐渐被当作传说,说她成了一个王子的情妇,她拥有很多珠宝钻石,尽管谁也不知道消息的确切来源。 不久,女人们从不胫而走的绘声绘色的描写中,竟非常了解那些珠宝钻石。 她们说她拥有戒指,有耳环,有手镯,有一条两指宽的项链,还有一顶王后的冠冕,冠冕中央镶着一颗璀璨的钻石,足足有大拇指那么宽。 她虽然离国远去,却依然像一尊饰满珠宝首饰的偶像,放射着神秘的光芒。 现在人们提到她的名字时,都一本正经,带着几分敬意,对她在蛮族人那里发了迹感到十分迷惑不解。七月的一天晚上,将近八点钟时,吕西乘坐的马车行驶在福布尔。 圣奥诺雷街上,她在车里瞥见卡罗利娜。 埃凯从家里走出来,到邻近一家店里买东西,吕西把她叫住,连忙说道:“你吃过晚饭了吗?现在有空吗?……那么,亲爱的,和
  我一道走吧……娜娜回来啦。“
  卡罗利娜立即上了马车,吕西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亲爱的,我们现在在这里谈话时,也许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
  你一定在胡说!“卡罗利娜听了后惊愕不已,大声嚷道,”她在哪里?怎么死的?“
  “她在格朗旅馆……是出天花……啊!
  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吕西叫车夫策马快奔。 于是,马急驰起来,马车驶过了王家大道和几条林荫大道,一路上,她用断断续续的语句,一口气讲述了娜娜的情况。“你真不会想到……娜娜从俄国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大概与她的王子吵了架……她把行里存放在火车站,跑到她姑妈家里,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老太婆……她刚到了姑妈家里,就一下子扑到了患天花的孩子身上。 第二天,孩子就死了,她同姑妈大吵了一顿,她姑妈大概接受过她寄的钱,但姑妈不曾收到一个子儿……娜娜认为孩子是因为没有钱医治才死的;总之,这孩子被她丢下了,又无人照料……
  好啦!
  她跑到一家旅馆,刚想去取行李时,遇见了米尼翁……
  她突然感觉到浑身不舒服,打起寒噤,想呕吐,米尼翁把她领回房间,并答应去替她取行李……嗯?
  这事说来真奇怪!
  难道他们是事先约定好的!可是还有更妙的事呢:罗丝得知娜娜生了病,孤身一人呆在带出租家具的房间里,感到很难过,赶紧跑去照料她,还为她伤心流泪呢……曾记得她们过去相互敌视,是一对冤家对头!可是,这一次罗丝却找人把她抬
  到了格朗旅馆里,心想即使她死了,也要死在一个像样的地方,娜娜在那里已经住了三天了,现在正在等死……这些都是拉博德特告诉我的,我想去看望她……“
  “你说得对,”卡罗利娜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们赶快一起上楼去看看她吧。”
  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车辆和行人把林荫大道堵得水泄不通,车夫只好勒住马。 白天,立法议会表决通过了向普鲁士宣战的决议,现在民众从四面八方拥来,他们走在人行道上,渐渐又蔓及了车行道。 在圣玛德莱娜教堂那边,夕阳已在一片血红的云彩后面隐没,余晖把高高的窗户映得火红。 夜幕降临了,此时此刻非常沉闷,又多么令人惆怅,暮色越发变浓了,条条通道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煤气路灯还没有发出闪闪光芒。在这些向前进发的人群中,说话声由远及近,人们个个面色苍白,目光炯炯,忧虑和惊愕犹如一阵狂风袭来,人人都惊慌失措。“米尼翁在这里,”吕西说道,“他会告诉我们娜娜的病情。”
  米尼翁正站在格朗旅馆的宽阔门廊下,慌里慌张地注视着街上的人群。 吕西刚开口问他时,他就恼火了,大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罗丝已经两天呆在楼上了,我怎么叫她,她也不肯下楼来……她简直是把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掷,总之,这样做是愚蠢的!
  如果她传染上天花,弄成一张麻脸,那我们就遭殃了!“
  他一想到罗丝会失去她的美丽容貌,心里就生气。 他干脆撂下娜娜不管,而女人们却愚蠢地尽心竭力去照顾别人,他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米尼翁刚到,福什利也穿过马路,向他这里走过来,他对娜娜也放心不下,来看看她的病情进展怎样。他俩你推我上楼,我推你上楼,谁也不肯自己先上去,现在他们说起话来,互相都用亲昵的称呼。“什么都是老样子,老弟,”米尼翁说,“你应该上楼去把罗丝硬拉下来。”
  “哟!你真善良!应该你上去!”新闻记者说道,“你自己为什么不上去呢?”
  这时,吕西问他们娜娜住在哪个房间,他们便央求她,请她把罗丝叫下来,说如果罗丝不下来,他们就要发火了。 然而,吕西和卡罗利娜并未立刻上楼,她们瞥见丰唐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正在马路上闲逛,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街上行人的一张张古怪面孔。 他知道娜娜在楼上病倒后,就装出一副同情的神态,说道:“可怜的姑娘!
  ……我要上楼去同她握握手……她得的什么病?“
  “她得的是天花。”米尼翁回答道。丰唐本已向院子迈了一步,但马上又缩回来了。 他打了一个哆嗦,嘴里咕噜道:“哎哟!我的天哪!”
  天花可不是小病。 丰唐五岁时就差点儿染上天花。 米尼翁说,他曾有一个侄子就是得了天花死的。 说到天花,福什利更有发言权,他自己就得过天花,如今鼻根处还留下了三个麻点呢,他还把麻点指给大家看。米尼翁这时又推他上楼,说一个人不会得两次天花的。福什利却严厉驳斥了他的谬论,
  他列举了许多人第二次生天花的例子,说医生们什么东西也不懂。这会儿吕西见街上行人越聚越多,便打断他们的话,说道:“看呀!看呀!人越来越多了。”
  暮色越发浓了,远处的煤气路灯一盏接盏亮亮起来。 这时呆在窗口看热闹的人还隐约可见,树下的人流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从圣玛德莱娜教堂一直到巴士底狱,汇合成了一条巨大的人流。马车都徐徐行驶着。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不时发出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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