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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娜娜-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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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听了,气愤得叫了起来。“真是这样……世界怎么了?变得如此肮脏!”
  “对不起!”一个手里拿着瓶子的侍者嚷道,一边让他们
  让路。达盖内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把她的手拉住一会儿。 接着,他用清脆的嗓音对他讲话,他把女人搞到手全凭这样的嗓音:“再见了,亲爱的……你得知道,我永远爱你。”
  她把手抽了回来,脸上挂着微笑,她的讲话声淹没在从餐室里发出来的雷鸣般的叫喊声和欢呼声。 房屋似乎也随之震动起来了。“你真傻啊,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这没关系,最近几天你来吧,咱们聊一聊。”
  随后,她又变得严肃起来,用良家女那种愤怒的口气说道:“啊!他是王八……那么,亲爱的,这就让人讨厌了,我一直讨厌王八。”
  她终于走进单间,看到缪法坐在一张狭窄的沙发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他脸色苍白,两手颤抖。 他一点也没有责备她。 娜娜心里很激动,她忽然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恶,这个可怜的男人,竟受到一个下流老婆如此卑鄙的欺骗!她真想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安慰他。 可是,这对他来说,仍然是公平的,因为他在女人面前总是傻乎乎的;这件事也该给他一个教训吧。 但是,在她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怜悯。 吃了牡蛎后,她并未像她原来计划的那样放他走,而是把他留下来。 他们在英格兰咖啡馆逗留了一刻钟,然后两人一起回到了奥斯曼大街。 这时已是十一点钟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在午夜之前想出一个婉转的方法把他打发走。
  为了谨慎起见,她在候见厅里吩咐佐爱说:“你可要注意一点,如果他来时发现另一个男人和我在一起,叫他别作声。”
  “可是太太,我让他呆在哪里呢?”
  “让他呆在厨房里,那儿比较安全。”
  壁炉里已经燃起旺火,缪法进卧室后就脱掉了礼服。 这间卧室还是原来的样子,家俱全是红木的,壁毯和椅套都是灰底大蓝花的织绵。娜娜曾经两次想把房间重新布置一下,第一次她想把它们都换成黑丝绒,第二次又想换成带粉红色结子的白缎子。 但每当斯泰内答应后,并付给她她问他索要的钱时,她就把钱花掉。 她只有一次心血来潮时,买了一张虎皮铺在壁炉前,又买了一盏水晶吊灯悬在天花板上。“我还不困,不想睡觉。”他们把门关上以后,娜娜说道。伯爵像个乖顺的男人依从了她,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不要惹她生气。 再也不怕被人看见了。“睡不睡觉随你的便。”他悄声说道。替她脱掉了她的高帮皮鞋。 娜娜有种乐趣,就是对着衣橱上的镜子脱衣服,然后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一番。 她连衬衫也一起脱掉,全身一丝不挂,久久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甚至忘记了一切。 她很迷恋自己的肉体,她时常对那软缎般的肌肤和线条柔软的腰身自我陶醉,这时的她显得庄重严肃,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一种自爱之中。 她的理发师常常撞见她这样,但是她连头也不掉。 缪法见到这种情况就生气,而她对他生气感到很奇怪,缪法怎么啦?她这个样子不是让别人看的,而是让自己看的。
  那天晚上,她为了尽情自我欣赏一番,把枝形烛台上的六支蜡烛都点燃了。 可是,她刚要脱下衬衫时,却停了下来,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有一个问题已经到了嘴边。“你读过《费加罗报》上的那篇文章吗?
  ……报纸在桌子上。“
  她回忆起达盖内的冷笑,她被一种不详的预感缠绕着。如果这个福什利诽谤她,她就要对他进行报复。“有人认为文章里写的是我,”她说道,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嗯?亲爱的,你又怎么想呢?”
  她松开手,让衬衫落下来,她现在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等待缪法读完文章。 缪法读得很慢。 福什利的那篇叫《金色苍蝇》的文章,写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出生在一个四五代都是酒鬼的家庭里,贫困和酗酒经过世代长期遗传,败坏了她的血液,在她身上演变成女性的神经失调。她出生在郊区,在巴黎街头长大,她个儿高大,花容月貌,肌肤细嫩,犹如一棵生长在粪土上的植物。 她似乎天生就为那些乞丐和被抛弃阶层的人复仇的。 她把那些在平民百姓中发酵的腐烂物带到上层社会,腐蚀着贵族阶层。她变成了自然界中的一种力量,一种起破坏作用的酵素,虽然这种作用并非出于她自己的意愿,却使巴黎在她的两条白皙的大腿中间堕落、解体。 她使巴黎翻转,就如家庭主妇每个月搅拌牛奶一样。 在文章的结尾,作者把她比作苍蝇,一只从垃圾堆里飞出来的金色的苍蝇,一只叮在被扔在路旁的尸体上的苍蝇,它嗡嗡地叫着,飞舞着,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它从一座座宫殿的窗户飞进去,只要落在男人身上,就会把男人毒死。
  缪法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怎么样?”娜娜问他。他并没有回答。 他好像想再读一遍那篇文章。 一种寒冷的感觉从他的头部一直传到肩膀,这篇文章写得很草率,句子也不太不连贯,措辞极度夸张,所用比喻稀奇古怪。 但是,文章还是使他感到震惊,他读了这篇文章,几个月来他一直排斥思考的问题,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而且挥也挥不开。这时,他抬起眼睛。 娜娜正陶醉在自我欣赏之中。 她转动着脖子,对着镜子端详着右腰上部的一颗棕色小痣;她大概觉得这颗痣长在这个部位既古怪又漂亮。 所以禁不住用指头摸了它一下,然后她把身子往后再仰一些,让那颗痣突出出来,然后,她又研究自己身体的其它部位,她觉得这样很有趣,那种孩提时代的邪恶的好奇心又在她身上复苏了。 一种惊异的感觉总是在她看见自己身体时产生;她像一个姑娘发现自己发育那样既惊奇又着迷。她慢慢地伸开两只臂膀,展现她那丰腴的爱神的上身,她弯下腰,打量自己的背面和前面,目光停在乳房的侧影上,注视着由粗到细的大腿,最后竟奇怪地扭动起来,双膝分开,左右扭摆,像埃及舞女跳肚皮舞那样扭动着腰肢的上部。。
  缪法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她让他恐惧。 报纸从他的手中落下来,这时他恍然大悟了,于是他蔑视自己了;的确是这样,在三个月时间里,他的生活被娜娜腐蚀,他感到自己被脏东西腐蚀到了骨髓,但这些东西他简直不曾怀疑过。现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快要腐烂。 他顿时意识到这种邪恶所产生的
  危害,他看见了这种酵素所引起的解体作用,他被它毒害了,他的家庭被破坏了,社会的一个角落发出哗啦一声响,接着崩塌了下来。 他无法把视线从娜娜身上移开,他一直盯着她看,竭力想让自己对她的裸体痛恨起来。娜娜现在不再扭动了。 她用一只胳膊支住后颈,一只手钩住另一只手,仰着头,两肘分开。 缪法看了一眼她那半闭的眼睛、她那半张的嘴巴和堆满柔情微笑的面孔,散开了的金色发髻像母狮的鬃毛披在背上。 她挺着胸脯,胁部绷得紧紧的,显示了她那女战士般的结实腰肢和硬挺挺的乳房,在软缎般的皮肤下面,这两处肌肉健美而发达,一条柔美的线条从一个胳膊肘一直延伸到脚上,只有肩膀和臀部稍稍有波峰。 缪法注视着此动人的侧面像,注视着被淹没在金色光线中的她的金黄色肉体,注视着烛光下像丝绸一样闪闪发光的丰满的乳房。 他想起自己过去对女人怀有的恐惧,想起了《圣经》中所描写的怪兽,一只淫荡而又臊臭的怪兽。 娜娜浑身毛茸茸的,橙黄色的汗毛使她的整个身躯变成了丝绒。 而在她那良种母马般的臀部和大腿上,在她富有肉感、有深深褶缝的隆起的肌肉上,蒙罩着一种令人动心的女性的阴影,兽性就隐藏在那里。 她是一头金色的怪兽,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仅仅身上的气味就足以使世界腐烂。缪法像着了迷、被麻鬼附揣似的一直盯着她,他合上眼皮,不想再看时,那个怪兽又出现在黑暗的深处,而且变得更大,更加可怕,姿态更加迷人。 现在,这只怪兽将永远出现在他的眼前,并永远留在他的肉体中。娜娜蜷缩起身子。 因为动情,四肢似乎战栗了一下。 两
  眼湿润了,身子被她蜷得更小,这样仿佛可以更好地闻闻自己。 接着,她把钩紧的双手松开,手顺着自己的身体往下移动,一直移到乳房上,随后死命地捏紧乳房。她挺起胸脯,抚摸全身,这时她浑身酥软了,她温存地轻轻地摩擦着面颊,她用面颊时而轻轻摩擦右肩,时而轻轻摩擦左肩。 她那淫荡的嘴巴向自己身上吹着欲火。她伸长嘴唇,在腋窝旁吻了好久,对着镜子中另一个正吻着自己的娜娜笑。这时,缪法懒洋洋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对娜娜的自我行乐非常恼怒。 突然间,他内心的种种想法消失了,好像被一阵狂风刮得无影无踪似的。他猛冲上去,一把搂住娜娜,她被他摔倒在地毯上。“放开我,”她大声叫道,“你把我弄得太疼了!”
  他觉得自己失败了,尽管知道娜娜是个愚蠢、淫荡、说谎的女人,可是他仍然想占有她,即使她满身沾满毒素。“啊!
  你真是蠢!“他放她站起来时,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缪法在她平静下来之后走了。她穿上一件镶花边的睡衣,在火炉前的地板上坐下来,这是她喜欢坐的地方。 当她再一次问起福什利的那篇文章时,缪法很想避免一场风波,所以只好含糊其词地回答她。 她声称她也抓住了福什利的一个把柄。 然后,她沉默了良久,在考虑用什么方法把伯爵打发走。作为一个善良的女子,她想用友善的方法,她觉得给别人制造痛苦,也给自己带来烦恼;更何况他还是个戴绿帽子的人,想到这里,她的心软下来了。”那么,“她终于开口了,”明天早上你等你的老婆回来吗?“
  缪法深深地躺在扶手椅上,神色疲惫,四肢无力的他只是点头作答。 娜娜一边严肃地瞅着他,一边心里暗暗地思量着。 她盘起一条大腿坐着,大腿把睡衣的花边压得微微起了皱,一只脚被她用两只手抓着,无意识地把它转来转去。“你结婚很久了对吧?”她问道。“有十九年了。”伯爵回答道。“啊!你的老婆,她很可爱吧?你们很和睦吗?”
  他沉默一会后,神色尴尬地说道:“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恳求过你永远不要谈这些事情。”
  “哟!
  这是为什么呢?“她气乎乎地嚷道,”只是随口说说你的老婆而已,我绝不会吃掉她的……亲爱的,女人嘛,还不都是半斤八两……“
  她只说了几句就停住了。她只是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因为她觉得自己心地非常善良。 这个可怜的男人,对他应当迁就些。她心里产生了一个愉快的念头,她笑嘻嘻地打量着他。她又说道:“喂,我还没有告诉你福什利散布的有关你的谣言……他真是一条大毒蛇!
  我不恨他,因为他的文章写得还是可以的。不过,他仍然是一条毒蛇。“
  她笑得更加欢了,放下脚,拖着身子,走到伯爵身旁,把胸脯贴在他的膝盖上。“你想想看吧,他咬定你娶老婆后,还是个童男……嗯?
  你还是童男吗?……嗯?是真的?“
  她用目光盯着他,等他回答。她把两只手伸到他的肩上,摇晃他,想从他嘴里掏出实话来。
  “也许是吧。”终于他用严肃的口吻说道。娜娜听后,又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上。她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嘟嘟囔囔,拍了他几个巴掌。“这不可能,这真是滑稽可笑,只有你是这样子,你真是个怪人。 可是,亲爱的小狗,你那时一定是个笨蛋!一个男人不知道这种事,真是大笑话!哎哟,我要是看到你那时的情景该多好呀!……当时情况好吗?说点给我听听,哦!我请你说一说。”
  她不仅向他提出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问题,并且要求他讲出细枝末节。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真欢,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衣滑下,又被她撩起,皮肤被熊熊火光映成金黄色。 结果伯爵就把他的新婚之夜的情况一点一点讲了出来。 他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对自己也产生了兴致,便用得体的词语“他是怎样失去童贞的”来解释。他还有点害羞,所以说话时都是字斟句酌的。 娜娜听得已经起劲了,又追问他伯爵夫人的其他情况。 她有闭月羞花之貌,不过,用他的话来说,她只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哦,得啦,”他怯懦地嘟哝道,“你不要吃醋了。”
  娜娜不再笑了,她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背朝着火炉,两手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 接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亲爱的,新婚之夜,在老婆面前傻头傻脑的,这样可不对。”
  “为什么呢?”伯爵惊讶地问道。“这是因为……”她一本正经地慢吞吞地说道。她不停地点点头或摇摇头表示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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