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莫希干人-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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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已经倒坍,队伍里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原来以为里面已经没有河狸栖住了。现在,这种意外的表示信任的现象,在那说话的人看来,显然是一种非常吉利的兆头,所以,尽管那动物一下子又慌忙缩了回去,他却已经连连道谢,赞声不绝了。
麦格瓦觉得这个战士畅叙同族之情所耗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于是他又做做手势,要大家继续前进。虽然这些印第安人的脚步很轻,一般人的耳朵也根本听不见,可是一到他们全都离开,刚才那只样子尊严的河狸就又探出头来了。要是这时候那些休伦人中有人回头看一下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这个动物正像有灵性似的,很感兴趣地注视着他们的离去,而且也许很容易错误地以为这是一种理性的表现。确实,这只河狸一举一动的意图是如此明显,如此富有理性,就连最有经验的观察者,对它的行动也会感到莫名其妙。但等到这队休伦人全都走进森林之后,这整个谜也就解开了:只见这个动物的整个身子都从小屋里钻了出来,然后揭去毛皮的面具,从中露出了钦加哥严肃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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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shu
那么请你说得简单一点,因为你瞧,
我现在忙得很哪。
——莎士比亚①
①《无事生非》第三幕第五场。
这个常常被提到的特拉华部落——说得更正确点是半个部落——现在的扎营地,离这些休伦人的临时居留地很近,他们的战士,能集合起来的大约和休伦人相等。他们也和他们的邻居一样,跟随蒙卡姆侵入到这片英国人的殖民地,在莫霍克人的猎区里大肆掠夺;可是在最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却又因印第安人常有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谨慎,而认为还是按兵不动为妥。法国人方面对这个盟友的突然背叛,有着种种看法,但最普遍的意见,则认为这是受了尊重一个旧条约的影响;那个条约曾使这一部落接受六个部落联盟的军事保护,而现在要他们去和从前的主人开战,他们当然是不愿的了。不过在特拉华人方面,却只是通过他们的使节,简单地告诉蒙卡姆说,他们的战斧钝了,需要花些时间来磨快它们。那位狡猾的加拿大首脑认为,与其用粗暴的方法使一个人变成公开的敌人,倒不如隐忍着容纳一个消极的朋友来得明智。
那天早上,麦格瓦率领着他的默默无声的队伍走过河狸区来到大森林里时,太阳已经升起,照在特拉华人营地上,仿佛突然间一下子照射在人们的身上,照射着那些为经常应该在上午于的活儿忙碌着的人。女人们从这间棚屋奔到那间棚屋,有的在忙着做饭,有几个在认真地收拾屋子,更多的人则停下活儿,在和同伴好友匆匆地低声交谈。战士们东一簇西一堆地闲着,多数在沉思默想,很少有人说话;即使有人说上几句,也像是沉重得好不容易才说出似的。棚屋和棚屋之间放着许多打猎用的器具,但没有人出发。到处都有战士在检查自己的武器,要不是预见到会遇上比林中的野兽更凶的敌人,那种认真仔细的态度,确实少见。而且,偶尔,整群战士的目光会同时投向营地中央一所静寂无声的大棚屋,仿佛那里面有着他们共同关心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作为这个营地基础的岩石平台的边缘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没有带武器,脸上画着花纹,似乎尽量要缓和而不是增强他那天生的严峻脸容。他走到特拉华人能看清他的地方时,便停下了脚步。他举起一只手,朝天空伸了伸,然后放下来按住自己的胸口,做出一种表示友好的姿态。营地里的居民用低声的欢迎来回答他的敬礼,并且以同样的友好表示,邀请他走上前来。在这种保证欢迎的鼓励下,这个黑黝黝的来客离开了天然平台的边缘——他已经在那儿站了一会,布满朝霞的晨空勾画出他的身影——庄严地朝营地中央走来。在他走近时,只听到他胳臂上和脖子上的银制装饰品叮当作响。鹿皮鞋上的小铃铛也发出可玲声。他在人们面前经过时,一路上殷勤地向男人们频频致意,但对女人们却丝毫不加理睬,仿佛在眼前的计划中,他认为她们的好感毫不重要。当他来到那一群从他们的高傲风度来看显然是主要酋长的跟前时,他便站定了。这时,那些特拉华人才看清,笔挺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虎虎生气的汉子,原来就是著名的休伦族酋长——刁狐狸。
他受到的接待严肃,缄默,充满戒心。站在前面的战士让开路,把他让到一位最有资格的发言人的面前,这人能说北方土人说的一切方言。
“欢迎聪明的休伦人,”特拉华人用麦柯亚人的土语说,“他来是和他住在大湖边的兄弟一起吃‘萨克塔什’①的吧。”
①北美印第安人的一种食物,由豆和玉米(常加腊肉)合煮而成。
“他来了。”麦格瓦重复了一句,同时低下了头,显出东方王子般的庄严。
特拉华人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他们再一次互相问候、致意。接着,特拉华人邀请客人到自己家里共进早餐。麦格瓦接受了这一邀请。于是,两个战士便在三四个老年人的陪同下,静静地离开了这儿,留下的人都很想知道这种不平常的来访,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在言行上,他们丝毫也没有流露出这种渴望心情。
在吃着简单节俭的早餐时,双方的谈话都非常谨慎,而且内容也完全讲的是最近一次有麦格瓦参加的出猎的事。虽然主人们显然都非常有礼貌,表面上把他的到来看做是平常自然的事,但每一个在场的人却完全了解,这一定有着某种秘密的目的,可能和他们也有重大关系。等大伙都吃完饭之后,女人们来收去盘子和勺子;接着,双方便开始勾心斗角地舌战起来。
“我的伟大的加拿大父亲,又把脸转向他的休伦族孩子了吧?”特拉华族的发言人问道。
“他什么时候不是这样的呢?”麦格瓦答道,“他一向把我们的人叫做‘最亲爱的’。”
特拉华人明知这是假话,但还是庄重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问道:
“你们的小伙子的战斧,一直都是染红的啊!”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干干净净,而且也不快了。因为英国佬已经死了,而特拉华人又成了我们的邻居。”
对方做了个手势,对这番好意表示感谢,但是没有开口。接着,麦格瓦像是因为提到那次大屠杀,使他想起一桩事来似的,问道:
“我那个俘虏给弟兄们增添麻烦了吧?”
“她是受到欢迎的。”
“休伦人和特拉华人之间的路很近,而且又畅通无阻;要是她给弟兄们增添麻烦,那就让我带回去给我们的女人去看管吧。”
“她是受到欢迎的。”特拉华人的酋长加重了语气说。
受到挫折的麦格瓦一直沉默了几分钟,但是很明显,他想收回科拉的公开企图虽然没能得逞,可他还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的小伙子们在山上留下地方给特拉华人打猎了吗?”他终于继续问道。
“莱那泼人是他们自己的山地的主人!”对方带着一点傲慢的神情回答说。
“好极了。红人是一向讲究正义的!他们干吗一定要擦亮战斧,磨快刀子自相残杀呢?白人不是比开花季节的燕子还多吗?”
“好!”有两三个听他说话的人同时喊了起来。
麦格瓦等了一会,好让他的话缓和一下特拉华人的感情,然后才接着说:
“这一带林子里有没有可疑的足迹?我的弟兄们有没有发现过白人的脚印?”
“让我的加拿大父亲来吧,”对方有意扯开去说,“他的孩子们准备着要见他哩。”
“伟大的首领来,是到印第安人的棚屋里和他们一起抽烟的。休伦人也说是欢迎他来的。不过,英国佬的胳臂可长哩,他们的腿也从来不知道累的!我的小伙子们说,他们在梦里见到特拉华人的营地附近有英国佬的脚印呢!”
“他们不会看到莱那泼人睡着的。”
“好极了。睁着眼的战士是看得见他的敌人的。”麦格瓦看到对方小心谨慎,无懈可击,便又转换了话题,接着说,“我给我的弟兄带了礼物来啦。他的部落不要战争,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不好的;不过他们的朋友是不会忘记他们是住在哪儿的。”
这狡猾的休伦酋长,这样宣布了自己的慷慨表示之后,便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把他带来的礼物,摊开在眼花缭乱的主人面前。所谓礼物,多数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是从威廉·亨利堡那些被屠杀的女人身上掠夺来的。也像挑选时那样,在分配这些小玩意儿时,这个狡猾的休伦人手段也很高明,他把比较值钱的东西给了两个最主要的酋长——其中一个就是请他进来的主人,而把那些较差的分给他们的下属,并且还及时、适当地对他们恭维了一番,使他们没有一个不感到满意。总之,整个仪式不外乎实惠和奉承双管齐下,结果,送礼人不难立刻从受礼人眼中看出,慷慨大方和称赞颂扬的巧妙结合,已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麦格瓦这种狡猾、巧妙的手腕,真是立刻见效,特拉华人脸上的严肃消失了,更多的是诚挚亲切的表情。尤其是那位主人,把自己分到的礼物满心欢喜地赏玩了一番之后,再三加强语气说:
“我的兄弟是位聪明的酋长,我们对他十分欢迎。”
“休伦人是爱他们的朋友特拉华人的,”麦格瓦回答说,“他们怎么会不爱呢?他们的肤色是同一个太阳晒成的。他们的正直的人民死去后,要在同一个猎场上打猎;红人和红人应该是朋友,要共同来提防白人。我的兄弟在林子里有没有发现奸细呀?”
这时,有个叫硬心肠的特拉华人,忘记了自己的坚强意志——也许正由于他有这种坚强意志才获得这很有意思的称号的。他的脸色显然已不像刚才那么严峻,现在连答话也直率多了。
“我们的营地附近发现了外人的脚印,它们一直通到我们的棚屋里。”
“我的兄弟把那些狗赶出去了吗?”麦格瓦问道,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含糊其辞了。
“不能那么干。莱那泼的子孙是永远欢迎外来的客人的。”
“欢迎的是客人,可不是奸细呀。”
“难道英国佬会派他们的女人来做奸细吗?休伦人的酋长没说他在战斗中抓到过女人吧?”
“他决没有撒谎。英国佬派出了他们的探子。他们曾到我们的棚屋里来过,可是他们发现那儿没一个人欢迎他们。于是,他们便溜到特拉华人这儿来了,因为他们说:‘特拉华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的心现在已经不再向着他们的加拿大父亲了!’”
他这种含沙射影的话真是击中了要害,要是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麦格瓦可能会获得优秀外交家的名声。特拉华人自己很清楚,由于他们最近的离异,没有参战,已在法国盟友中引起不少责难,现在更使他们感到,他们将来的一举一动,势必都会受到法国人的戒备和猜疑。对于这种因果关系,没有深远的见识,也能预见到,这种情况的存在,对他们今后的活动,很可能是极为不利的。他们的远离故土的营地,他们的猎区,他们的几百个妇女儿童以及大部分实力,实际上全在法国人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正像麦格瓦所想望的那样,他这个令人吃惊的说法,即使没有引起恐慌,至少也是特拉华人明显不能接受的。
“让我的父亲来看看我的脸吧,”硬心肠说,“他会看到根本没变。不错,我的小伙子没有到战场上去,那是因为他们做了梦,要他们别去打仗。可是,他们还是爱戴和尊敬伟大的白人首领的。”
“他会相信这些话吗?要是他听说,他的最大的敌人,就住在他孩子们的营地里?要是有人告诉他,一个嗜血的英国佬在你们的篝火旁吸烟?要是那个杀死他那么多朋友的白人在特拉华人中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得了!我的伟大的加拿大父亲可不是笨蛋!”
“特拉华人害怕的英国人在哪?”对方回答说,“杀我的小伙子的是谁?谁是我伟大父亲的死敌?”
“长枪。”
特拉华战士听到这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全都大吃一惊,从那吃惊的神情可以看出,直到现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