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票的疯人院 作者: 许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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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怎么布置吧!我改日再来。”白老先生说完就离开了,折腾了一天之后,他有些累。甚至有些眩晕,这一天的事情,好像做梦一样,原本可望不可及的女人,转瞬就住到自己的房子里来了。白天做梦,总是要晕的。
三天以后,白老先生再次来到了陈鱼的房间,一切都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陈鱼换下了警服,一开始她背着阳光,清晨的阳光,白老先生看到,潮绿的墙壁,深绿的床单,纯白的云彩,银白的餐具,橘黄的灯光,鲜红的草莓,纯白的裙,白色的棉背心,光着的脚丫,乳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然后,白老先生渐渐适应了阳光,于是,一个天使般的脸,清亮的眼睛,瘦弱甜美的脸,在白老先生的眼里逐渐清晰,只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表情。
第一部分: 第8节: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而这一边,在白老先生那让岁月践踏过的脸庞,在惊艳之美下坦露了真相——目瞪口呆。
窗外,茂盛油亮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的摇摆。屋内,一边是尊贵的服装包裹下衰老的身体在缓缓前行。另一边,当人们都在苟延残喘的时候,她仍然处于青春的岁月,保持着永远的美丽。
“你是这儿的老板?”陈鱼问。
这是白老先生第一次听到陈鱼开口讲话,白老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是这的院长。”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老板。
“我知道你这里卖票!”陈鱼将嘴角上翘,不屑于和老人咬文嚼字,只是想告诉老人,这里和其它的地方一样,无非是赚钱花钱。
“吸引人来买票的不是普通人,买票的也不是普通人,赚来的钱也一分钱都没有花在普通人身上。”显然白老先生听出了陈鱼的画外音。
“吸引人来买票的是标新立异的疯子,买票的是不可理喻的疯子,最后钱花在一群不可救药的疯子上。”陈鱼不依不饶。
“你知道什么是疯子吗?”白老先生当然不会和陈鱼这样的年轻女子生气,但他很想解释清楚,他那天才一样的想法需要有人分享。
陈鱼不答,她在等白老先生继续说,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说的答案肯定不会与白老先生给出的答案相同。
果然,白老先生马上就自问自答地继续说:
“在这个社会上是有两种人被称做疯子的,一种是无可救药的一类,一种是天才。既然天才与无可救药的人被称作一种人——疯子,那么用天才赚来的钱来资助无可救药的人也就无可厚非了,他们本是一家人。”
“我有一些听不懂。”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难理解的,这不过像我们在读书的时候,老师讲课的节奏都是为普通学生设定的,按照这个节奏,天才就会学到更多的内容,笨蛋就会少学一点,天才就要帮助笨蛋。”
“于是你就把疯人院里的天才带到这里来,用他们赚的钱来养活那些成千上万的真正的疯子。“
“基本是这样。”
“可是,真的有人肯花钱来看那些你所谓的天才吗?”
“几千年前圣者说,‘食色性也’,就是说‘食色’能够给人们带来欢乐,几千年过去了,这两样东西早已不能给人们带来满足的快乐了。
“后来爱情这个字眼就出现了,其实爱情本身更像是一个甜美的‘爱情故事’,很久以来,人们一直沉浸在与爱情有关的故事里,这些故事能让我们有着美丽的向往,可无论故事是讲什么的,故事与生活相比,都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些夸张的成分。
“于是不再有人相信。
“这是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啊!人们已经麻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食欲,性,暴力,甚至毒品都不能勾起他们稍纵即逝的欢乐,满大街匆匆而过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空心的芦苇。如果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让他们感受到欢乐,就是让他们与天才面对面,天才之所以叫天才,自有它的道理。”白老先生一发不可收拾,这些话并不是对谁都可以说。
“就好像受难的信徒遇见上帝吧!”显然,陈鱼已经被白老先生的道理震撼住了,她已经掉到了白老先生的思维模式里。
“可是,世上真的有天才吗?”陈鱼终于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从没有人看眼睁睁看见过爱情,只有人看见过能够证明爱情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恐龙,看到的只有一些骨骼……,但这些足以证明爱情和恐龙的存在。天才也一样,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我们可以证明天才真的就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这所房子里。”白老先生回答。聪明的人总是不正面回答问题,却又让问问题的人感觉他已经回答得很清楚,尽管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这所房子里一共有几个天才?”陈鱼好奇地问。
“……两个”白老先生说。
“哦。”陈鱼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呵呵,一个时代怎么可能一次出现那么多天才呢?”白老先生听出了陈鱼叹息中的失望,停顿一下接着说。“如果你觉得少?或许明天,或许一年之后,这里会出现第三个天才。”
“只有在疯子当中才有可能找到天才?反正每天都会疯掉很多人,凑巧有一两个天才也没什么稀奇。”
“第三个将是你。”
“我?”陈鱼直愣愣地看着白老先生,不是看到天才,眼中分明看到的是一个疯掉的老者。
“原本我也一直以为,天才虽然是不能够创造的,却是可以塑造,简单点说就是两个字——表演。但直到遇到了你,我才发现,你本身就是一个天才。”
陈鱼呆呆地看着白老先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用那两个字来形容自己,陈鱼真的感到,她和老先生中肯定有一个是疯掉了的。而她确信不是她自己。
“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吧!”白老先生从容地说,他太熟悉陈鱼的那种目光了,在他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去疯人院实习的时候,看到病人的时候,就是那种目光;在他在疯人院工作的几十年里,每个正常人第一次把自己的家属和朋友送到疯人院的那刻,眼里流露的也是这种目光。那目光就好像再说“天啊!活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居然是个疯子。”
“一周以来,你几乎每个下午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坐在那个长椅上,我每个下午都会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看你,我发现无论你穿上哪一种服装,都会让人对那一类人产生无尽的幻想。”
第一部分: 第9节:天才就算是神仙吧!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告诉我?”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天才的。”
“那么,你是在强迫我还是在请求我,做你房子里的第三个天才,你的赚钱机器?”陈鱼将“赚钱机器”四个字咬得尤其重。
“每一个人都有充分发挥自己潜力的权利。”又是一句典型的属于睿智老者式的回答。
“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陈鱼虽然年轻,却早已洞悉世事,知道世间的一切都要需有代价去换取。
代价?白老先生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他甚至认为自己是这些人的救世主,是他将这些人带入了天堂,一个人已经进入天堂了还有什么代价吗?
白老先生好了好久才说:“所有的天才都是没有过去的人。因为,他们的将来会很长,几百姓年甚或几千年后,都是他们的将来。”
其实,这代价根本不算什么代价,好像如果一个在进入天堂之后,怎么会将死亡看成是代价呢?相比起来,代价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今天谈了好久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白老先生说他今天似乎把一年要讲的话都讲尽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鱼又挽留了白老先生一会儿。
“说。”
“为什么会有人舍得花那么昂贵的价钱来这里呢?那么昂贵他们不会觉得舍不得吗?”这个问题除了来这里的人,和在这里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能想得通。
“人越万能,越难获得欢乐。”白老先生第一次言简意赅地正面回答陈鱼的问题,而恰巧就是这一次,陈鱼没有明白白老先生话中的含义。
于是白老先生只能打一个浅显的比方:
“一个人没有钱的时候,有一块钱就满足了;一个人有一块钱的时候,吃一个面包就满足了;有两块钱的时候,加一瓶饮料就满足了。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能长大一刹那就满足了;一个人长大的时候,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就满足了;一个人年老的时候,能够年轻一刹那就满足了……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可以在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国家里为所欲为,就是他们需要天才来刺激他们那已经将死的神经。”白老先生不等陈鱼回过神来就离开了屋子。
良久,陈鱼终于明白,当一切都得到满足的时候,其实是在酝酿着最大的一场悲剧。
第四章零零三
从沙漠上吹来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夏天留下的最后几片青草也变成了连鬓胡子般灰白的枯草,惟有院内的竹子依然翠绿着,它们的叶子匕首般翠绿。
陈鱼像和每个下午一样,站在窗前,天蓝的毛衣,粉色的外套,半透明的印着夏天的碎花的薄纱裙,优雅但显得愚蠢的长裙,局促的吊带裙,长头发,小辫子,自己剪的短头发,又慢慢长长的。
刚好一个完整的秋天过去了,陈鱼每天就这样呆在屋子里,她曾经问过,白老先生自己要这样呆到什么时候?
白老先生每次都回答相同的答案:呆到不像这个世界该有的人。
就是超凡脱俗。
陈鱼还会紧跟着问白老先生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这个时候白老先生就会高深莫测地沉默起来。他不会说,但他心里清楚,就是呆到陈鱼再也不会问这些问题的那天。到了那天,陈鱼就会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是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不一样的女子,到那个时候也就成了。
而这些,好像禅机,只能自己慢慢参悟。
在这里度过的这个秋天,陈鱼几乎没有和外人接触,和房子里的人,她也只和白老先生和他的助手吴先生有接触。其余,关于那两个天才,她也只是从吴先生那里听说,他们两个都是男人,都没有名字,一个擅长文学,一个擅长音乐,擅长文学的的编号是001,擅长音乐的编号是002,如果陈鱼能成的话,那么她就是003。
一个人没有了名字,似乎也就宣告了他没有了过去。
至于来这里的人,也只是每周固定的那么几个,一般车子都会直接开到地下室的车库,然后客人从车库直接坐电梯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其实,即便陈鱼看见了他们的脸,也不会认得。因为陈鱼既不看电视也不看报纸。
这个下午,又有一辆车开进了院子。
半个小时之后,白老先生打开了她的门。
“一会要有一个人来看你。”白老先生语带无奈地说。
“我不是还没成呢吗?”陈鱼问。
“遭遇的命运又有哪件是在我们准备好之后降临的呢。”
“那么我该怎么做?”
“不说话!”
说完白老先生就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箱。
陈鱼并不躲避也并不慌张,她把自己全部的目光,都注视在对方的脸上,眼睛上,袖子上,或者一只手上,把全部的关注都集中在面前的这个并不相识的人身上,似乎再无余光,眷顾那个不值得可怜的世界。
而此时那个平时充满自信的男人,竟然将自己的目光四处躲藏,仿佛自己反到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
男人才渐渐地恢复自己应有的气势,对陈鱼说:“把箱子里的衣服换上吧!”说完把箱子递给陈鱼。
陈鱼并不接而是看看地面,男人就乖乖地把箱子放到了地上。然后陈鱼又看了看门,示意男人出去,男人停顿了一秒钟,还是悄悄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带好了门。
如果没有神仙,那么天才就算是神仙吧!在凡间无论多么骄横跋扈的人,遇到了神仙,也会马上变得卑微起来。
第二部分: 第10节:不可避免地在某一天相遇
十几分钟后,陈鱼打开了房门,男人看到陈鱼,顷刻间,眼里饱含泪水。
那身衣服并不华丽,相反还非常的朴素,那是一身军装,土黄色的军装,没有徽章,也没有五角星。只是朴素的一身军装。
整个下午,谁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默默地注视着。好像回到了那热血沸腾的年代,回到了那热血沸腾的年代中少有的安静片刻,关于羞涩的爱情。
以后的日子波澜不惊。这个男人有时候一周来两次,有时候连续几周都不来一次,每次来,都是让陈鱼换上这身衣服,两人含羞地默默注视一个下午。无语,也无泪。
其余的时间,陈鱼大多无事,无事的时候陈鱼大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偶尔也会想这半年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好像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梦。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