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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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失踪的人,往往把招纸上寻人的人字颠倒写着,这是讨个好口彩,人倒了,便是人到了。
假使那个测字先生把风俗习惯作引证,那么良人倒也,分明便是良人到也。可见失踪的丈夫,
便有回来的希望。”陆昭容听了。愁眉顿开,笑说道:“二妹真好心思,你的测字本领比着
测字先生的本领还大。”正在闲谈时,丫环们争来禀报道:“启禀诸位娘娘,好了好了,我
们大爷不日要回来了!”陆昭容道:“这是谁人说的?”一个丫环道:“这是唐兴阿哥说
的。”又有一个丫环说道:“这是唐兴阿哥遇了祝僮,祝僮向他说的。”又有一个丫环道:
“祝阿胡子昨天已从杭州回来了。”那时八位娘娘个个面有喜色,只为听说老祝回来,丈夫
的踪迹一定被老祝知晓了,要是不然,老祝决不敢贸然回家。陆昭容吩咐丫环,传唤唐兴入
内,问他这个消息可是真的?唐兴道:“启禀大娘娘,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今天小的出外
购物,路遇祝僮,但见他身穿了簇新的衣服,得意扬扬,竟是一个很体面的书僮。”陆昭容
道:“休说这没关紧要的话,遇见了祝僮他怎样向你说?”唐兴道:“小人先问他从何处得
意回来,他说:‘我是逃难出门,有什么得意之处?’小人知道他怀恨前事,便再三向他赔
罪,又问他可是跟着祝大爷回来?他道:‘做奴才的自当跟着主人,免得一时疏忽失去了主
人,反向人家寻仇。’”陆昭容道:“这小子语中有刺,口口声声不忘前仇,你怎样探出大
爷将有回来的消息?”唐兴道:“小人肚里忖量,祝大爷出门时曾向大娘娘立下誓愿,要是
不寻到我们大爷他决不敢回来的。小人见祝僮这般扬扬得意,而且跟着他的主人同来,料想
大爷定有回来的消息。但是向他盘问,他决不会轻易告诉小人,只得冒他一冒,听听他的口
风。便道:‘祝僮兄弟,何必记着前情,我们都是自家人,不日大爷回来和你们主人又是如
兄若弟,同去登山临水。我和你也可常在一块儿游玩。’祝僮竟中了人小之计,便问小人。
‘你怎么也知道唐大爷回来的消息?’小人说:‘你也知道了,我怎会不知晓?老实向你说,
大爷早已有信来告诉我们八位娘娘,说不日便须回来。我们大娘娘得了大爷的信,知道大爷
出门祝大爷并不知情,去年冒犯了他,端的对他不起。因此写信给大爷告诉他一切情形,叫
他动身以前通知一声祝大伯,免得祝大伯久避他乡。’小人把这一篇鬼话说的祝僮深信不
疑。”陆昭容道:“你本是说鬼话的祖师,去年打上祝家门,也是听了你的鬼话。你这番又
说鬼话了,好在这番的鬼话说的得当,准你将功赎罪。”唐兴道:“多谢大娘娘不咎既往,
小人这番说鬼话骗信了祝僮,见他自言自语道:“原来唐大爷藏身的所在你们先知晓了,可
笑我们大爷还要叮嘱我们,不要在外面放风咧。’小人见他道出真情不禁拍手大笑。祝僮才
知上了小人的当懊悔不迭。小人道:‘你既自招口供也不必藏头露尾了,究竟我们大爷住在
什么地方,快些告诉我们知晓,以便遣人前去迎接。’祝僮说:‘你们大爷的住址只在我们
大爷的肚里,他只向我说唐大爷的藏身所在我已知晓了只不曾告诉我住在何处。’小人道:
‘你不会问他么?’祝僮道:‘我问他,他怎肯说?休说我们做奴才的问不出唐大爷住在何
处,便是文二爷再三在船中打听,我们大爷不露一些口风。回到家里,我们大娘娘也曾问及
唐家叔叔的住处,我们大爷只是笑而不言。所以你要询问唐大爷的住址,除非亲去询问我们
大爷才行。’小人说:‘你不要骗我,你是一定知晓的。’祝僮沈着脸儿,向小人赌咒,小
人才知他不是说谎。只得跟着祝僮去见祝大爷,倒被祝大爷一顿申斥,说:‘你休听了谣言
向我寻人,我要是知道了小唐的踪迹也不会出门避难,直到今日才回来了。’小人道:‘祝
大爷既没有知道我们大爷消息,为什么忽然回府?’祝大爷道:‘我是记挂家中,方才回来
一走,拚着你回去撺掇大娘娘再来寻仇。’小人见话不投机,只得告辞而出!”陆昭容得了
消息又添了愁闷。他深知老祝为人最是刁钻不过的,要他说出丈夫的藏身所在,一定奇货可
居。于是便和七位娘娘商议办法,春桃主张请大娘娘亲自上门询问,陆昭容道:“我和老祝
破了脸,我去问他只怕他益发使刁不肯说出。”罗秀英道:“姊姊不去,待小妹前去央求,
看他可肯说出大爷的藏身所在,自古道‘人有见面之情’,小妹和他不曾破过脸,他或者肯
给小妹一个面子。”七美听了一致赞成。罗秀英借着探望祝大娘娘为名,备着八件礼物,还
有送给小儿的帽器,坐着轿带着丫环前往护龙街祝宅。临上轿时陆昭容再三叮嘱,如得了大
爷消息赶紧回来,免得愚姊盼望。罗秀英诺诺连声,不在话下。陆昭容和其他的娘娘都在家
中盼望着二娘挈带好音回来。待到晌午才见罗秀英坐轿回来。下轿以后众美人已拥着他问大
爷毕竟在那里?罗秀英微微摇头,到了里面坐定,罗秀英报告情由,说老祝刁不可言,向他
询问大爷消息他总推托不知,幸而祝大嫂看不过向我说:‘唐家叔叔消息是有的,只是他秘
而不宣。便在妻子面前,也没有道出实话。要不然,他不肯说我也说了。’我听得祝大嫂这
般说,又再三向老祝恳求,他才道一句,要问消息,除非陆昭容亲来问我。祝大嫂便埋怨着
老祝,太把顺风旗扯足了,强迫他到桃花坞一走。”陆昭容道:“他可曾允许?”罗秀英道:
“他说,路远迢迢,我不惯步行。我说,只要祝大伯肯到舍间,我们可以备着轿儿前来相迎
的。他说,除非陆昭容把自己所坐的轿儿接我去谈话,我才肯一行。”陆昭容道:“没奈何
只得依着他的要求,污了我的轿儿,可以另换一乘。究竟大爷的消息要紧。”当下传唤提轿
到护龙街去迎接祝大爷。这真是破天荒的事,陆昭容所坐的一乘红缎拦脚的蓝舆梅罗竹的轿
杠,云白铜插销,豹皮坐褥,灰鼠当风,专供自己拜年进香之用,从来不曾借给人坐过,今
天却去迎接这条洞里赤练蛇。待到午后,祝枝山左顾右盼扬扬得意的坐轿而来。比及下轿入
内,八位美人一字平肩的都在滴水檐前迎接。一阵莺啼燕语,都唤着“祝大伯!祝大伯!”
教枝山答应不迭。正是:
莺啼燕语声声慢,鬓影钗光个个娇。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六十八回
必敬必恭佳人款客
不伦不类村汉通文
祝枝山今天交运了,陆昭容的自用轿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华丽蓝舆,自从制备以后,本人
只坐过三五次,他每逢出门,轿旁插瓶中总插着鲜花,轿里面又薰着异香,轿儿未到香味已
来。左近的人家得了一种新经验,闻着这些异香便知道唐大娘娘烧香回来了,于是站在门旁
踮着脚尖儿子细停睛,总见这位大娘娘春山含恨秋水凝愁,端坐轿内若有所思。轿子过后,
旁人纷纷议论。都说自交新年这位大娘娘常到各庙烧香求签,唉,唐大爷太觉心狠了,抛着
娇妻美妾不想回来,累他们早思夜想这般可怜!昨天陆昭容到关帝庙进香,也是坐着这乘轿
儿。到了今天,坐褥上薰着的异香兀自未消,插瓶中的红杏花依旧娇艳可爱,只可惜坐轿的
不是红妆少妇,变了一个络腮胡子祝枝山。从护龙街到桃花坞,路上行人引起了绝大的误会,
先在空气中嗅着一阵异香,都道:“唐大娘娘来哉,拨—看拨俚搭搭。”说时都拭抹着眼睛
站立两旁,引领候着轿子到来。所谓“拨一看拨里搭搭”,这是一句吴谚,即看他一看的意
思。待到轿儿将近众人都探首向轿门窥望,不觉失望,一齐别转头来,连称奇怪奇怪,这是
祝阿胡子怎么坐了唐大娘娘的轿呢?
枝山坐在轿中暗暗好笑。这时春寒料峭,他坐在这奇暖的轿中另换了一种天气,看这扶
手板上雕着张生游殿的戏文,居中嵌一个指南针,坐在轿中可以不迷方向。两端还镶嵌着纹
银小匣,一边装着豆蔻,一边装着口香茶膏。枝山借此消遣,居然甜津津香喷喷异常受用。
他想:“小唐家中是色色考究的,所有式样外面都唤做唐款,尤其考究的,便是陆昭容。他
是陆翰林的爱女,嫁来时赠奁的东西号称巨万,所以他坐的轿儿这般的精美绝伦。”枝山又
想:“这般轿儿确是生平第一次享用,多坐一刻好一刻。”他便吩咐轿夫在城内打了一个转,
再往桃花坞不迟。轿夫道:“祝大爷,可是要远兜远转?”枝山道:“只为你们抬的平稳,
我祝大爷坐的舒服,所以叫你们远兜远转。”轿夫道:“祝大爷不要生气,你要远兜远转是
可以的,只是口彩不利。苏州俗语,叫做‘城头上出棺材,远兜远转。”枝山道:“臭贼放
屁,不用远兜远转。迳向桃花坞去罢。”比及进了唐府墙门下轿入内,在这滴水檐前已有这
八位美人排班出接,这又是破题儿第一遭。可惜雾里看花,目迷五色,又不好取出法宝把他
们照这一照,而且燕语莺声,你也祝伯伯,我也祝伯伯,祝枝山自生耳朵以来又是第一回听
得这般的柔声软语。忙即唱了一个总喏道:“诸位嫂嫂,恕我祝某不能一一作揖,只好唱一
个总喏了!”又是一叠声的祝大伯难得光降!祝大伯请到里面!祝大爷请到花厅上坐!枝山
答应不迭。自有唐兴、唐寿导着老祝到花厅上。面南坐定,八位美人分坐在两旁相陪。送茶
以后献上八只高脚银盘,盘中装着许多糖果。先由陆昭容抓一把玫瑰水炒的瓜子奉敬,其他
七美人依次敬客,每人敬一样。有敬松子仁的,有敬金橘糖的,敬一样,唤一声祝大伯。枝
山到了这时只恨爷娘替他少生了几张嘴,又要敷衍他们,又要咀嚼糖果,如何来得及呢?陆
昭容道:“昭容去年端的冒昧,回来和七位妹妹说起,大家都说昭容欠礼,早向祝大嫂面前
再三陪罪。所有毁损的东西,大伯尽可开单前来,昭容自当一一照赔,万望祝大伯沧海之量
不咎既往。”枝山笑道:“嫂嫂,你何前倨而后恭也!去年见了老祝奉敬十二根捣衣棒,今
年见了老祝奉敬八只银盘,银盘里的东西虽然好吃,棒槌底下的滋味端的难熬。”陆昭容知
道他今天总要发泄牢骚,只得撩着这口气一味软化。笑着说道:“祝大伯,不用提起前事罢。
棒槌打毁的东西昭容照赔便是了。”枝山道:“这些粗笨的家伙赔不赔还在其次,但有一件
东西虽然一钱不值,却也无处寻觅。嫂嫂肯赔,先赔了这件东西再和你讲话。”陆昭容道:
“祝大伯要赔什么东西?”枝山笑道:“去年借重尊腕把老祝左边的几根贱毛拔去,走向人
前似乎不大雅观,请你照赔了罢!”陆昭容暗笑这阿胡子太觉放刁,旁的东西不索赔,索赔
这几根马桶豁洗,分明有意和我为难。待要发作,又想硬干不得,还不如软化的好。便站立
起来笑向枝山说道:“祝大伯的尊髯失去了多少?”枝山道:“多虽不多,少也不少,大概
有十多茎罢。”陆昭容道:“祝大伯,昭容便向你福这十余福。”说时拉着袖儿向枝山福了
又福,连这福了十余福,算是赔偿他的损失。枝山道:“不算不算,似般赔偿损失太便宜了
罢!”其他七位娘娘一齐立起,由罗秀英发言道:“祝大伯,我们大姊福了不算,待我七姊
妹也来福这十余福罢!祝颂你祝大伯后福无穷。”陆昭容道:“既这么说,我也来补这十余
福,好教祝大伯福如东海。”于是八位娘娘都转到枝山面前挨肩站立,浑如锦屏风,很齐整
的各各拉着袖儿,向祝技山福了十余福,方才归座。枝山的为人最恨人家和他客气,尤其怕
人家的妇女和他客气。越是客气,他越不能说种种挖苦的话,只得说:“好了好了,诸位嫂
嫂究竟为着何事唤我老祝到来?”陆昭容道:“无事不敢奉邀祝大伯,只为祝大伯已探悉拙
夫的行踪,请祝大伯指示他的行踪,以便寻他回来。”枝山道:“尊夫有了消息,这是谁说
的?”陆昭容道:“这是小厮唐兴听得贵价这般说的。后来二妹到府探问,祝大嫂也是这般
说。”枝山笑道:“嫂嫂们切莫听信谣言。”陆昭容道:“这不是谣言,这是祝大伯自己宣
露的消息。”枝山笑道:“实告嫂嫂,向来祝某的说话根牢果实,决不说谎。自从去岁避难
以来,祝某的说话便有些靠不住了,十句之中总有一句是谣言。祝某说的尊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