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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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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这狗才进来见我。”春香唤道:“华安兄弟,太夫人传你进见。”唐寅应了一声,揭帘入
内,伏地请罪。太夫人喝道:“想你这狗才孤苦零丁,身无依靠,若没有相爷爱你才华,一
力提拔,你早已身死他乡,做那飘零之鬼了。相爷教你伴读书房,有何亏待于你?你敢目无
相爷,戏弄两位公子,绘就这雕鸽图容,你可知罪么?”唐寅道:“太夫人听禀,小人题这
四个字,并无讥笑之意。只为绘完了这幅图画,便想题一首七言绝句,恐怕手腕不慎碰坏字
样,所以题诗时先写每句的第一字。诗尚没有写全,小人入内更衣,却不料春香姐姐到书房
中送点心,他见了我这幅画,便即携入内堂。小人止住他,他又不依。这是未曾题毕的诗句,
只有颂扬,并无讥刺。太夫人啊!小人投靠相府,身受太师爷、太夫人天高地厚之恩,粉身
碎骨且难图报,怎有丧心病狂戏弄小主人之理?”春香也帮着说道:“丫头取这画幅时,华
安兄弟不在外书房,却在内书房,高声呼唤说画幅上的题诗未完,休得携入内堂。都是丫头
不好,急于献给皇封观看,以致太夫人误会了。”太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也知道华
安这小厮不该这般昧良。”二娘娘暗想:“婆婆太没主意,受他巧言所骗。唉!表兄表兄,
你太藐视一切了,放着我在旁边,决不使你蒙混过去。”便在婆婆耳旁说了许多话。太夫人
道:“二贤哉言之有理,待我再来追问这小厮。”便喝道:“华安!”唐寅借此抬头应了一
个“有”字,眼角上瞧见秋香站在太夫人旁边,抿着嘴匿笑不已。唐寅自忖:“秋香秋香,
你不该幸灾乐祸啊!”太夫人道:“你说‘雕鸽图容’四字是颂扬不是讥笑,你且把这一首
七言绝句念给我听。果然颂扬得体,还可轻恕;要是支离牵合,一顿板子决不轻饶!”唐寅
道:“太夫人听禀,这首七言绝句每句只写得一个字,要是写全,便成了这么样的四句诗:
  雕翎箭下建奇功,
  鸽足传书战略通。
  图绘汾阳床满笏,
  容成彭祖一般同。”
  太夫人道:“这首诗颂扬些什么?”唐寅道:“这是出于小人一片恋主之忱,颂扬两位
公子将来智勇兼全,福寿无量。‘雕翎箭下建奇功’,大有薛仁贵三箭平天山的勋绩,这叫
做勇;‘鸽足传书战略通’,借着鸽足传书,运用奇策,这叫做智;‘图绘汾阳床满笏’,
郭汾阳家中平笏满床,这叫做福;‘容成彭祖一般同’,容成子和彭祖都是古来长生不老的
仙人,这叫做寿。智勇福寿,分道在四句七言之中,语诚吉祥,伏乞太夫人详察。”太夫人
咏:“难为你了。我原说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却会想出这些吉祥句子颂扬两位公子。”
太夫人说这话时,旁立的三香都是面有笑意。二娘暗想:“不妙,婆婆这般说法,非但无罚
而且有赏了。”又在婆婆耳旁说了许多话。太夫人道:“二贤哉言之有理,待我再来盘问这
狗才。”又喝道:“华安!”唐寅又借此抬头应了一个“有”字,眼见秋香仍在匿笑,三香
面有愁容。太夫人问道:“这‘雕鸽图容’四字算是被你掩饰过了,以下的八句诗呢,难道
也是颂扬两位公子的么?”唐寅道:“启禀太夫人,这不是八句诗,一共有十六句诗,小人
写的时候预备每行写两句,逢奇数的句子写在上排,便是第一句、第三句、第五句、第七句、
第九句、第十一句、第十三句、第十五句,逢偶数的句子写在下排,便是第二句、第四句、
第六句、第八句、第十句、第十二句、第十四句、第十六句。太夫人所见的句子是上排奇数
的句,又并非全诗。小人的全诗也含着颂扬之意。”太夫人道:“原来并非全诗,我又错怪
你了,累你久跪在这里……”二娘娘见婆婆这般说,差不多要唤他起立向他道歉了,便又在
婆婆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夫人道:“二贤哉言之有理,我怎肯受他的蒙蔽?”便又喝问道:
“你快把上下排的句子一起念出,念的颂扬得体还可饶恕;要是念的支离牵合,准备精皮肤
一顿打。”唐寅道:“太夫人听禀,小人题的是一首五言古风,四句一转韵,共转四韵,都
含着颂扬之意。若把上下排一起读出,便是这么一首古风:
  寒山与拾得,人称和合仙。
  胸无半点墨,而吟诗百篇。
  这是前四句,押的一先韵。一是说二位公子宛比和合二仙,不知者以为胸无点墨;知之
者以为公子具有天才,一旦贯诵,自能吟诗百篇。”太夫人道:“这四句做的不错,以下怎
么说?”唐寅道:“以下转了二箫韵,叫做:
  一鸽与一雕,奋翮入云霄。
  此意谁能识?鹏搏万里遥。
  这四句颂扬两位公子直上青云,鹏搏万里的意思。自来念书人只希望有这一天,这便是
小人的善颂善祷啊!”太夫人点头道:“果然是善颂善祷,但愿依着你的话便好了。以下四
句怎么样?”唐寅道:“以下又转了七阳韵,叫做:
  问渠何所长?努力读文章。
  不知与不识,桂折一枝香。
  这四句是勉励公子的话,若要有这飞黄腾达的日子,全在努力用功。待到功夫深了,不
知不识,纯任自然。桂折一枝,定能名登秋榜。”太夫人道:“谢天谢地!若得中了一名举
人,总算读书有成了。结尾四句说些什么呢?”唐寅道:
  结尾四句又转了十灰韵,叫做:
  秋去又冬来,春归放早梅。
  香风动颜色,他日占花魁。
  这四句是颂扬两位公子高中乡魁以后,将来入京会试,可以先后大魁天下。宋朝王旦咏
梅诗云:‘而今未问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诗中已安排着状元宰相,后来果应其言。
小人说的‘他日占花魁’,便是预祝两位公子都有王旦状元的福分。”列位看官“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唐寅接二连三的拍着马屁,拍的太夫人笑容满面,嘻开了嘴,隔了片晌,说一
句:“华安是个好小子,不用跪了。”唐寅正待起立,二娘娘道:“华安,且慢!我还有话
问你。”唐寅口头应了一个“是”字,心头又恨又惊。恨的是什么?表妹太促狭了,几次在
婆婆耳边挑拨还不算数,又来亲自问我。惊的是什么?只为太夫人是好人,容易封付;表妹
心思又灵,口才又好,若要驳倒他,很非易易……二娘娘道:“华安,你仗着小有才情,百
般强辩,以为可以颠倒黑白,淆乱是非,但是有一个绝大的漏洞不曾补去。你说‘雕鸽图容’
是七绝的每句第一个字,这算被你辩过了;你说这八句诗是上排的奇数句子,既是奇数句子,
有了上句没有下句,决不会一气贯串,又都押着入声韵,现在诗中意思又是显豁呈露,除却
末二句你另有用意,其他六句都是骂着两位公子。‘一雕一鸽’、‘无知无识’,证据显然,
你赖到那里去?……”这几句轰雷掣电的问话,唐寅一时口钝,正在“这个”“那个”满口
支吾,二娘娘道:“婆婆,这小厮不给他吃些痛苦,他益发目无长上了。”太夫人道:“二
贤哉言之有理,春香去取家法板来!”春香应了一声,只是口应身不动。太夫人又遣春香、
夏香、冬香,也都是口应身不动,惟有秋香自告奋勇道:“太夫人要责打刁奴,待小婢去取
家法板来。”正是:
  枉具口才蒙主母,且将家法责刁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四十一回
结人缘婢女求情
描佛相书生赎罪


  胸有成竹的唐伯虎,自从在金粟山房中打了一个转,对付这位活菩萨一般的华太夫人。
当然可以操纵自如。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死的说成活的,白的说成黑的。即使太夫人有雷霆
闪电之威,唐寅也可以说得他变成了霁月光风之度。所以会在春香面前夸下海口,说已有声
辩的方法,太夫人便要打他也打不成了。谁料“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冯玉英偏偏放刁,今日里和唐寅做尽了对头。太夫人再三要宽恕华安,二娘娘再三挑拨,
非得把他拖翻了重打一顿家法板不可。唐寅生平有三怕:在家庭时怕大娘娘陆昭容;在交际
场中怕老友祝枝山;在亲戚人家怕表妹冯玉英。为什么怕陆昭容?怕他阃威森严,有他做了
娘子军的总司令,其他七位娘娘都和他攻守同盟,站在一条战线上。唐寅要享受那闺房之乐,
必须博着陆昭容的欢心。一经陆昭容认可,其他七位娘娘都肯门户开放,任凭唐寅倚翠偎红,
左拥右抱。要是不然,陆昭容表示否决“啐”了一声,其他七位娘娘同时表示否决,连“啐”
了七啐,任凭唐伯虎是个偷香窃玉的惯家,无如他们都抱着闭关自治的孟罗主义。到了这时,
便要七叩香闺七不开了。他为什么怕祝枝山?怕他诡计多端。唐寅无论如何,总跳不出祝枝
山的掌心,宛比孙行者在如来佛的掌中翻筋斗一般。他为什么怕冯玉英?怕他的辩才无碍,
在闺中时有赛道韫的名称。冯玉英的面貌虽然差了一些,可是他的才思敏捷,简直谢道韫第
二。可以遮着青绫步障,替小郎解围。有好几次唐寅往访他的姑丈冯铸九通政,冯通政留他
吃饭,席间讨论今古、品评诗文,只有唐寅的议论最多,冯通政有两位公子也是谈风很健的,
惟和唐寅舌战,十有九次要吃着败仗。他们在那紧要的当儿,便向着妹妹乞请救兵。好在表
兄弟谈话,冯玉英隔着画帘听的异常清楚,冯公子看看要败将下来,只须喊一声:“妹妹快
来”。冯玉英便揭起帘子,答一声“小妹来也”。便款款入座。和唐寅继续辩论。论坛上面
来了一支生力军,加着他在画帘以内,所有唐寅的议论历历在耳,他都牢牢的记着。自古道:
“言多必败”又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寅的议论,中间难保没有一二破绽。冯玉英
揭帘入座,专在他表兄的破绽上面大施攻击;唐寅抵敌不住,便渐渐的败仗下来。为这分上,
唐寅便不敢常到冯通政府上去走动。便是偶去走动,也不敢逞着一时之兴大放厥辞。他所怕
的只怕画帘动处来了这一位不栉书生,和他清辩滔滔,驳的他无话可答。按下闲文,且说紫
薇堂上二娘娘亲自盘问情由,果然被他捉住了破绽。胸有成竹的唐伯虎到了这时也会舌头上
发生阻力。说时迟那时快,秋香已双手捧着家法板听候太夫人发落。太夫人只是颤巍巍的喝
着:“大胆的奴才!”唐寅只是哀告着:“太夫人饶恕小人这一遭!”二娘娘只是撺掇着婆
婆“把小厮痛打一顿”。秋香只是“启禀老皇封,家法板在这里。责打刁奴,须把他多打儿
下。”春、夏、冬三香只是面面相觑,替那跪倒在地的书僮捏一把汗。还有管理小厨房的石
榴,在帘外探听消息,见紫薇堂上的空气越发紧张了,几次要闯入帘内,替他同年同月同日
同时的四同兄弟向太夫人面前讨情。但是上回吃过一次亏,为着烧火婆子搬唇弄舌,说他卖
弄风情,和华安纠缠不休;落在春、夏、冬三香耳朵里,向太夫人面前挑拨,自己险些儿捱
打板子。为这分上,不得不自避嫌疑,几次要闯入帘内乞情,待要动脚却又止住了,不敢造
次。太夫人从来没有责打过僮仆,待要打他,似乎不忍。待要不打他,二媳妇的面子似乎下
不过去。秋香又连连禀告道:“太夫人,家法板在这里。责打刁奴,着谁动手?”太夫人没
了主意,便道:“秋香,休来问我,你们这四个人谁高兴打他便结实的打他几下!”秋香把
板子授给春香。慌的春香忙向后退,不来接受。授给夏香、冬香,也是倒躲不迭。秋香又禀
告道:“太夫人,他们都不肯动手。待小婢来动手罢。请问皇封,把刁奴责打多少?”太夫
人摇了摇头道:“秋香,不用问我。你高兴打他几下便打他几下。但你自己留意,休得太高
兴了,打破他的皮肉不算什么,闪了你的手可不是耍。”跪在地上的唐寅,在先听得要把家
法板责打,未免着急,所以口中不住求饶。现在听得秋香充当打手,而且太夫人这般吩咐,
“明明叫他动手时须得款款轻轻,不要伤及我的皮肤,俗语说的好,‘打情骂俏’,我何妨
捱打这一顿板子。打一下情一下,打个不止情个不止。况且又不会损伤皮肤,这般艳遇求之
不得,譬如串一出跪池的戏,怕什么呢?”想到这里,口头便不乞饶,面上转有自得之色。
二娘娘看在眼里,已猜透了表兄的心思,索性吓他一吓,看他怎么样?便向太夫人说道:
“婆婆,责打刁奴,何须使女们动手?他们的腕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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