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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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太夫人暗暗自思:“这也难怪他,两个儿子端的太不挣气了!”忽听得中门上传进消息,
太师爷来了。这时候华吉、华庆已把太师爷送进中门以内,自有仆妇丫环等掌灯迎接,华吉、
华庆重又折回,不在话下。太夫人离座叫唤老相公,却见华老面上大有不豫之色,太夫人问
一声:“老相公缘何不乐?”华老枉为相国,却说出一句可笑的话,指着太夫人的腹部说道:
“都是你的肚皮不挣气。”编者写到这里,说一句公道话道:鸿山错了,这是合作的问题,
决不能抱怨着一方面。太夫人的不挣气,也是老相公的不挣气。……太夫人听着老相公说的
几句气话,毕竟相国夫人四德俱优,不比小家妇女没有涵养性,在这一句上便要和丈夫淘出
一场气来。当下待华老坐定以后,便吩咐丫环道:“你们快去预备醒酒汤,太师爷醉了。除
却秋香,都不要在这里侍立。”于是紫微堂上只剩着老夫妇、秋香三人。华老说了一句气话,
出口以后自知失言,便向太夫人说道:“我没有醉:但是方才一句话自知冒昧,请你不要介
意。”太夫人笑道:“老相公说的气愤话,谁来介意?不过儿子的贤愚关于天赋,老相公气
愤也没有用,枉自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两个痴儿依旧是痴儿,有什么值得?”华老道:
“这两个痴儿,只好由着他昏昏沉沉度这一辈子糊涂日子,我也顾不得许多了。但是见了儿
子的痴呆,益发见得书童的聪明绝世。”说时便把方才吟诗作对的经过述了一遍,又轻轻的
说道:“我有一桩事要和夫人商量。”太夫人道:“请教。”华老向秋香看了一眼道:“你
也暂且回避罢。”秋香正待避走,太夫人道:“不用回避,你是我的知心婢女,又是守口如
瓶,甚么话都不肯搬嘴弄舌。”秋香应了一声,只得依着太夫人站立一旁,玉手搭住交椅的
背,一寸芳心不由的砰砰地跳。……原来秋香误会了。误会什么?误会太师爷看中了书童,
要把自己终身许给他。他想:“太师爷不要上了书童的当罢,他是从苏州一路尾随到东亭镇
又卖身到相府。他的意思是专在我身上做工夫,我又不知道他的底细。我虽是个低三下四之
人,却也有几分气骨,我的终身怎肯许给这不知底细的浮薄少年?”他心要这么想,耳朵里
却注意着太师爷所说的话。华老道:“夫人,自从华安入门以后,我已存着这条心。”忽忽
三天,我的意思越发决定了,但是我不能一个人擅专,总得夫人允许了才能定局。”秋香的
心越发跳得厉害了。太夫人很从容的问道:“老相公定下的什么计较?请道其详。”华老道:
“这童儿端的超群出众,若不把他竭力抬举,只怕他高飞远走,不肯久居人下”。太夫人道:
“老相公你要抬举他尽可抬举他。何用与妾身商议?”华老道:“寻常的抬举当然不用和夫
人商议,现在我要抬举这书童,不是寻常的抬举,非得请了夫人的示不可”。秋番听这话越
逼越近,图穷而匕首现便在这时了。不但心头怦怦地跳,而且面上烘烘地热。太夫人道:
“老相公,倒也好笑,你说了半天还没有把你的意思说出。是不是‘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
弯弓故不发’?”华老道:“我的意思一言可了,我意欲把华安承继膝下作螟蛉义子,请问
夫人意下如何?”秋香暗暗好笑道:“原来如此,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多疑了。”在这当儿,
他的心也不怦怦地跳了,他的面也不烘烘地热了。太夫人凝神片晌,才说道:“老相公的意
思,妾身也深以为然。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怎能取决于俄顷之间?华安入府前后不过三天,
在这三天中的华安,不但老相公见了赞不绝口,便是妾身也赏识他是个超群出众的人物。不
过《左传》上有一句话,叫做‘有甚美者必有甚恶’,华安的美处我们见了,华安的恶处我
们却没有见。也许他有美无恶,是个十全十美的少年。但是在这三天以内谁也不敢下这断语。
要是仅把他当做书童,我们只须妈妈虎虎便是了。如今要把他做义子,却不能不谨慎一些。
华安在这时候并无破绽,万一做了我们的儿子,却是破绽百出,到那时木已成舟,懊悔嫌晚
了。就妾身的愚见,要把他继做螟蛉,也只可存在心中,却不可即时宣布。在这一年半载中,
我们只须精密观察,处处留意,果然他是个十全十美的少年,并无破绽授人口实,那时我们
实行这过继的办法也不为迟。老相公亦以妾身之言为然否?”华老连连点头,赞成太夫人的
缓进办法。紫薇堂上一席话,只有老夫妇和秋香三人知晓,按下不提。且说唐寅领受了华老
的厚赏一席盛筵,由着他一人独享。他不是巨毋霸的肚皮,怎能够“一口吸尽西江水”呢?
大踱道:“大大叔,老生活走了,你你这一席酒怎怎……吃得下?”唐寅道:“吃得下便吃,
吃不下便剩了。横竖是太师爷赏给我吃的。吃不吃由我支配。”二刁道:“半仙,八月里天
气叫做木犀蒸,天气其(是)很热的,过了一夜菜肴便馊了,台(罪)过台过。”唐寅笑道:
“过了一夜不见得便馊,便是馊了也可以豢狗,也可以饫猫。”大踱道:“大大叔,你你譬
如给狗吃,请请……我罢,可可怜我,这这裤带依依旧要褪……脚背上。”二刁道:“半仙,
你譬其(如)拌猫饭,请我吃了罢。可怜我坐在席上做活祖宗,只有看的分儿,嗅的分儿,
旁的没有吃,只吃了两个汤团。。大踱道:“阿阿二,什什么汤团?我没有吃着啊”!二刁
道:“我吃的汤团不其(是)真的汤团,其老生活眨的一个个白眼。”唐寅看他们说的可怜,
横竖一个人吃不下,便做了个春风人情,许他们陪着同吃。二刁听得有配飨的分儿,便吩咐
把酒席搬到书房中去,开怀欢饮。只为天香堂上的风水不好,换一处地方便可以发发利市。
家人们一声答应,便把筵席搬入金粟山房。唐寅老实不客气,坐了居中一位。大踱、二刁便
在左右相陪,他们都是研究实利主义的,不争名分只争吃。名分是虚,吃是实的。古来伯夷、
叔齐为着争这“名分”二字,情愿槁饿而死,是多么不值得啊!苏州有两句俗语,“和流处,
吃得饱致致;清打清,饿断脊梁筋。”大踱、二刁便是抱的这般主义。金粟山房一席酒和天
香堂上大不相同,一不要吟诗二不要作对,由着两个呆公子吃个爽快。大踱道:“饱饱了。
上上达喉门,下下达肛门,腰腰都湾不……了。”二刁道:“我的喉咙口和煖锅一般,一块
鸡汆在咽喉上面,取一把调羹来给我舀去了罢……”两个踱头醉饱以后,自有华吉、华庆扶
他入内。究竟菜肴太多了还有吃不尽的东西。唐寅把来请了华平、华吉、华庆,彼此可以结
结人缘。待到大家都吃罢了时候不早,这一颗明月早已高挂天心。唐寅叹了一口气:“佳节
已过,依旧见不得秋香。我在这里忆念秋香,不知秋香在内室可曾念我?”正在呆呆地想,
忽听得呜呜的一片箫声从秋风中飘来,不由的起了一种感想,想到:“去年中秋,我们三娘
娘九空在桃花庵中吹箫,吹得婉委动听,我和二娘娘罗秀英同倚栏杆,他把鞋尖、我把指尖
轻轻的在那里击节。秋风容易,又是团圆佳节,箫声依旧,只不知‘玉人何处教吹箫’?明
月依然,便想到宋人两句词,叫做‘月到旧时明处,与谁同倚栏干’?差不多替我唐寅写
照。”他起了这种感想,便不高兴徘徊风景了,便掌着灯回到卧室去歇宿。唐寅的卧室便在
金粟山房的里面一间,和王先生的卧榻相近。王先生没有到馆,这几天来是他一人歇宿。他
待要上床安卧,忽的枕边多着一包东西,是挑绣鸳鸯的一方手帕包着四匣宫饼,又有大石榴
两只,用红绿丝线络着,还打着两个同心结。一望而知为石榴赠他的东西了。正是:
抛来粒粒相思豆,绣出双双比翼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十三回
恋情人枉送鸳鸯帕
择佳婿虚张孔雀屏
害得单恋的石榴丫鬟忙里偷闲,溜到外面来探窥华安。窥探了几次,“咫尺间,天样
阔”,竟没有和华安说话的机会。天香堂上饮酒时,老太师上坐,华安执壶侍立。潭潭相府,
家法森严。要是他舒头探脑去吊华安的膀子,万一被老太师看见了,一顿家法板怎肯轻饶?
因此他几次要从遮堂门内探出头来,向华安投递照会,慑于老太师的权威,没奈何只得把恐
怖之心压住了冲动的情欲。今天团圆佳节,内堂仆妇丫环都有月饼吃,太夫人分赏四香,各
得宫饼四匣。其他只赏着小匣月饼,多者两匣,少者一匣。惟有掌管小厨房的石榴特别得着
重赏,和四香一律看待,也是四匣宫饼。他便想起了华安兄弟,他想:“我要华安兄弟的因
缘可能和宫饼一样圆,我和华安兄弟的下半世日子可能和宫饼一样甜。想到这里,便要讨一
个好口彩,把四匣宫饼借花献佛转赠与华安兄弟,这一样圆一祥甜的哑谜儿,华安是个聪明
人,一定猜出自己的心思。外面所包的鸳鸯手帕他已绣好了多年,预备赠给他所恋爱的人。
但是鸳鸯易绣恋人难觅,华府中俊仆虽多,都在石榴严格考试之下落了第,谁都不配接受这
方鸳鸯手帕。“可怜绣出鸳鸯帕,叠在空箱已六年”,直到昨天在小厨房遇见同年同月同日
同时生辰的华安兄弟,石榴平时理想中的如意郎君到这日才能实现。这方鸳鸯手帕不赠给华
安兄弟赠给谁呢?自恨不识字不能够写一封情书,太夫人身旁的秋香姐虽然笔墨精通,旁的
书信可以托他代写,羞人答答的情书如何可以托他代写呢?“许多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好在他名唤石榴,有实物可以代表,他便买着两只大石榴做自己的代表,上面系了红绿线,
打了同心结。自古道,“礼轻情意重。”他想:“冤家的接受了我的一份礼合该想到我怜他
的心,管教他翻来覆去忆念我这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辰的石榴……”其实石榴的推测适得其
反,他不把礼物赠给唐寅,唐寅孤眠独宿,度此可怜的中秋,不容易深入睡乡,真个要翻来
覆去想秋香,覆去翻来想家乡。自从得到了石榴的礼物,唐寅付之一笑,以为天下有这般一
厢情愿的痴心女子,真正令人好笑!他笑了一番,所有想秋香想家乡的心反而籍此排遣了,
暂把石榴所赠的东西放在一旁,所有大石榴上面经他辛辛苦苦所络的红绿线和同心结被唐寅
一一扯去,免得被人家瞧见了发生许多不好听的谣言。安放已毕,扶头便睡,不多时已入了
睡乡。当那唐寅鼻息连连的时侯,中门里面的石榴何尝归寝?只把身子紧靠着栏干,望着团
团的明月呆呆地发怔。一宵无话,到了来日,华老接到西席王本立的来信,据说在家发病,
一时碍难到馆。华老吩咐华安道:“师爷因病缺课,两位公子依旧入书房自修。你虽是个书
童,你的学问百倍公子。遇有疑难字面公子问你时,你须随时指点,休得袖手旁观。”两个
踱头听得先生因病不来仅有华安伴读,正遂了他们的心愿,对于“窃玉偷香”四个字又有大
大的一番研究了。不过大踱心中很有几分不快。这天,苏州隍城庙前杜太史府上已唤了一号
大船,遣着一名仆妇、一名丫环到东亭镇上接取姑奶奶回去吃寿酒。仅接姑奶奶而不接姑爷,
只为未得华老的许可,大踱只好向隅了。大娘娘拜别翁姑,又叮咛了丈夫几句话,叫他用功
勤读,不要分心。妾身小别数天便须回来。一切寒暖都须自珍。叮嘱完毕,便挈着婢女秋桂
归宁老父。
编者写到这里暂时按下华府的事,且把杜颂尧杜太史的家庭补叙一番。这位杜太史少年
科甲,供职词曹,曾经放过两任学道,得人称盛。明朝的学道便是清朝的的学政,所以学政
考试唤做道考。这便是沿袭明朝的旧称。杜太史中年以后便即告归林下,享受清闲之福。可
是美中不足仅有两位千金,并未生有子息。尤其美中不足,大女儿雪芳幼年订婚,却配了一
个踱头。为这分上,第二女儿月芳小姐的亲事再也不能轻易订婚。月芳小姐的才貌胜过他的
姊姊,又擅长着一笔丹青,曾经从过吴中老画师沈石田先生,所以一切笔法都是不凡。他的
笔法不凡,他的择婿志愿也是不凡。曾在老父前吐露衷曲,他理想中的夫婿须擅长诗、书、
画三绝,而又少年美貌、早得科名才是个十全十美的丈夫。他这个条件太厉害了。杜太史待
要依着月芳的要求,何处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