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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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相偎相傍,但是新娘子躲躲闪闪。左一声大爷稳重,右一声大爷使不得,还加着一叶扁舟,
晃晃荡荡,防着舟子惊怪。只落得巫山咫尺,依旧天涯。现在你逃到那里去呢?你说大爷稳
重,大爷是不稳重的了。你说大爷使不得,我说这是周公之礼,有什么使不得。一定使得,
一定使得。唐寅正在忘形之际,却不料事有凑巧,枝山正多喝了几杯酒,笑说道:“小唐,
你若没有我老祝,依旧在相府中充当低三下四之人,怎有一朵鲜花入你怀抱?”说到这里,
又涎着脸道:“究竟这朵鲜花,怎样的异香扑鼻,耳闻不如目见,目见不如鼻嗅,小唐,你
肯给我嗅这一嗅么?只怕你要说‘朋友妻,不可欺,’这是使不得的。”唐寅却没有听得上
文,只是乐极忘形的说道:“有什么使不得呢?一定使得,一定使得。”枝山听了大喜,这
真不愧是好朋友了。竟肯把新夫人给我嗅这一嗅,忙即摸着一团茅草乱莲蓬的髭须迷花着两
只色眼,笑说道:“既是使得,来这一下子‘鼻之于臭也,有同嗜焉。’说时,唾沫乱溅,
极态横生。唐寅才怔了一怔,便道:“枝山,你说什么?”枝山道:“小唐,你说什么?”
唐寅道:“我没有说什么啊?”枝山道:“你休抵赖,你已应许我了。连说道,有什么使不
得,一定使得,一定使得。”唐寅笑道:“老祝,你知道我的一定使得,使得的是什么?”
枝山道:“那便不须重言申明了。你的使得,便是我的使得。”唐寅道:“你的使得,又是
什么?”枝山道:“你又假作痴呆了。我以为使得,只怕你以为使不得,你既应允我有什么
使不得,那么我既使得,你也使得。便是他说使不得,有你在旁坚说着一定使得,一定使得,
那么使不得的也变成使得了。来来来,你唤他来,横竖你说使得的,我便和他使得一下子。
阿胡子刺痛了嫩皮肤,他怨不得我。只好怨你连称一定使得的夫婿。”唐寅才知道枝山不说
着好话,便道:“狗头无礼,我不请你喝酒了,免得狗嘴里不出象牙。”于是便唤书僮替祝
大爷上饭。幸而枝山说了几句醉话,唐寅才好假作恼怒不再添酒。枝山也觉得喝的够了,草
草吃了一碗饭,便即起身。走路时已走着经摺路,护龙街和桃花坞相距也有数里之遥,又是
唐寅预备着轿儿,送他回去。临走时,枝山又是再三要求,须得坐着那天坐过的这顶大娘娘
新置的大轿才肯回去。唐寅唯唯答应,欺他是近视眼,又在夜间,又是多喝了几杯酒,办得
出什么新轿旧轿,便随意雇了一顶轿,派着唐寿跟轿招呼,送他回去,不须细表。
唐寅送客以后,觉得骨节轻松,这才是自家身体了。一口气跑到八谐堂,以为八美陪着
秋香,一定在堂中谈话,准料八谐堂上阒无其人。又到堂楼下面,询问婢女,据说九位娘娘
一齐上楼安眠去了。唐寅道:“你别弄错了,八位娘娘自去安睡,这位九娘娘一定在新房里
坐候,决不会安睡的。”那婢女道:“恰才丫头在楼上眼见大娘娘亲送九娘娘到新房中去,
又怕他独居冷静,拨一名银菊姐陪伴九娘娘。大娘娘去后,新房已闭上门了,又落了闩。大
爷要进房,须得早走一步,稍迟只怕新娘娘要入梦了。”唐寅笑道:“蠢丫头懂得甚么,新
娘子怎会入梦?他一定悄倚银灯,等候我上楼的。”口中这么说,早已举步上楼,上楼也没
有好相,这十八级的转湾扶梯恨不得一步便即跨上。比及到了楼上,这是前后五大开间的转
楼,九房美妇,列屋而居,每人各占一房。每房都分前后两间。好在团团都是走廊,环绕着
冰雪花样的碧油栏干,向来前后楼的居中一间,作为唐寅的休息之所。唐寅虽爱风流,但是
好色不淫,懂得动静相养的道理。动极思静,静极也思动,动的日子,当然挨着次序,进那
八位娘娘的房。静的日子,他便独睡在居中的一间,好比现在的军事家鏖战已久,须得停止
作战,调在后方休养一般。大娘娘至四娘娘住在前楼,五娘娘至八娘娘住在后楼,遇着动而
后能静的日子,或者“霞飞鸟道,月满鸿沟,行不得也哥哥”,唐寅总住在这两间静室里面。
自从秋香到来,大娘娘便把后楼的居中的一间静室,布置九娘娘的新房。因此前楼有静室,
后楼没有静室。后楼的静室变成新辟的运动场了。好在休战的场所,得一已足,在事实上并
无什么妨碍。唐寅上了堂楼,从前楼转到后楼,当然要向新辟的运动场进行。但是奇怪,经
过的房间,都是闭得紧腾腾的,而且里面又都寂静无声。转念一想。他们都睡了也好,免得
闯将进来,大闹新房,辜负了合欢时刻,但是到了新房门外,果然双扉紧闭,才知楼下婢女
的禀报,并不撒谎。忙在房门上轻轻的弹指几下,但是里面不闻答应之声。唐寅道:“娘子
开门,卑人来了。”说了两三遍,才有一名丫环名唤银菊的,隔着门儿,轻唤一声:“大爷,
不用在这里敲门了,九娘娘路上辛苦,业已安睡,大爷明天来罢。”唐寅怒道:“我在自己
家中,你怎敢闭门不纳。”银菊道:“这是大娘娘吩咐的,大爷若要开门,须去通知大娘娘,
再由大娘娘亲来叩门,才可开放。”这几句话便把唐寅吓退了。他想既有命令,谁敢不依。
看来今夜不能在塔顶上住宿,好在九级浮图都在堂楼上面。自来新不问旧,我还是去陪大娘
娘罢。想到这里,只得去敲陆昭容的门。他便转到前楼,在陆昭容的房门上敲了三下。昭容
道:“是谁?”唐寅道:“是卑人。”昭容道:“我已安睡,恕不开门了,你到那边去罢。”
所说那边是一句含混语,不知指导唐寅到那一位的房中去。没奈何,离却这里,挨着次序去
敲二娘娘的门。罗秀英道:“是谁”唐寅道:“是卑人。”秀英道:“我已睡了。对不起,
那边去罢。”说也奇怪,八位娘娘都是一般口吻。都是隔着房门道,我已睡了,对不起,那
边去罢。十叩闺门九不开,唐寅明知又是大娘娘的恶作剧,他们既是同盟罢工,没奈何只得
自到那间静室中去独睡了。正是:
不曾真个来圆梦,无可如何又独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九十一回
鸳梦未圆冷落唐才子
鹦哥如意推举女状元
十叩闺门九不开,所开的只有前楼居中的一间静室,好在里面也上了灯火。房分内外,
外面陈设着书案画桌,以便唐寅挥洒翰墨,描写丹青,内房设着一张单人床,以便他独居休
养。上面三字题额,却是昭容手笔,叫做能静楼。他毕竟是才女,在这题额上面,含有深意。
《大学》上说的,“动而后能静。”可见能静二字,是动作后的一种休养。试想唐寅以一身
周旋于八美之间,便是金刚不坏身,也不免告了消乏。幸而有了这位专权阃内的大娘娘,幸
而有了这所后方休养的能静楼,才能够维持精神于不敝。只为动静之权完全操之于大娘娘,
宛比现代的大总统,讲和媾战,非经大总统发号施令不可。唐寅虽有动的工具,却没有动的
主权。必须大娘娘体察情形,认为可以动了,唐寅才敢待时而动。既动以后,大娘娘一定请
大爷到能静楼去休养。而且休养的日子可多可少,大娘娘自有全权处理此事。休养日子的久
暂,当然以唐寅的精神为前提。大娘娘的父亲陆翰林,博学多能,兼通医理。大娘娘得了家
学渊源,对于望问闻切,色色精明。唐寅受了这种种拘束,妻房虽多,却没有色欲过度的弊
病。这都是大娘娘一人之功。治家之道,通于治国。用兵之道,也须有个节制。要是仗着战
品盼丰富,战具的犀利,到处挑锋,逢人讨战。战胜了也要战,战败了也要战。唉,人身既
无金刚不坏之身,国度也无金刚不坏之国。苏东坡说的好,叫做“好色者必死,好战者必
亡”。可见贪欢人和浪战者,都不能得着善果。陆昭容等八姊妹,仿佛是八国联盟,虽不曾
订着非战条约,却都抱定着节战主义。现在添了一位九娘娘,国际联盟之中又添着—个签字
国。他们虽没有经着签字的手续,却能履行着签字的精神,只须盟主提议全场通过以后。这
议案宛比铁铸,任何人不得反对。方才唐寅陪着枝山饮酒的当儿,陆昭容在八谐堂下和八位
娘娘谈话。大娘娘笑说道:“恰才把大爷戏弄一番,并非愚姊故意的恶作剧,干这不近人情
的举动。愚姊的意思,要教大爷的放诞风流,在今天告一段落。从此以后,不再萌发的狂奴
故态。要他悔悟,不得不给他受些惊恐。”罗秀英道:“大姊的一片好意,我们众姊妹都是
深知其细。亏得大姊有这一激,才激出大爷的良心话来。”陆昭容道:“亏得众姊妹相见以
诚,愚姊的一举一动大家都肯降心相从。但是仔细思量,我们的大爷未免劳乏了。昨夜在船
中通宵没有安睡,今天到苏又饱受着虚惊。恰才听得枝山报告,说什么华太师将来问罪,不
免又担着心事。枝山又不识趣,强拉着大爷和他对饮,也不管人家身子疲乏。他这一席酒,
不知要喝到何时才休。”又笑向秋香说道:“这恶客不去,未免辜负了新房中的千金一刻。”
秋香听得大娘娘这几句话调笑之中含有骨子,便道:“大姊,休得取笑,小妹的意思但愿枝
山不去的好。”大娘娘道:“恶客不去,九妹不嫌寂寞么?洞房花烛夜,这是人生难得的良
宵。”秋香忽的起立道:“列位姊姊,小妹有个下情,趁着大爷没有进来时向众报告。大姊
说的洞房花烛夜,小妹以为现在尚谈不到此。一者大爷惊魂才定,须得请他休养精神。二者
大爷在昨天忙了竟日,晚间扁舟旋里,一夜没有合眼。大姊说他未免疲劳,确是疲劳之至,
须得请他在安静的地方酣畅睡眠,不到日上三竿休得起身。三者华相爷已到苏州,来日大难。
今夕何夕,并非苟且宴安的日子。与其贪图着洞房花烛夜,还不如和枝山尽夜长谈,想出一
个对付相爷万稳万妥的方法才是道理。”陆昭容听罢,不觉肃然起敬。连赞着九妹的见识,
能见其大。我们八姊妹中。又添了一位志同道合的九妹。今夜我们各各上楼安睡,早闭房门。
大爷的卧宿地方已安置在能静楼上,所有被褥等件应有尽有,一律完备。乘着大爷没有进来,
我们早早上楼去罢。”大娘娘首先发起,其他八位娘娘各各点头,都签了方寸间的诺约。这
是桃花坞中九国条约,九位娘娘都是委员国。一经协定以后,都要履行条约上的义务,既不
能临时悔约,退出他们的国联,也不怕任何人的反对,希图蹂躏这神圣不可侵犯的九国条约。
唐寅上楼的当儿,分明要向秋香搦战,自从饱受了九处的闭门羹,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长
叹一声,便在能静楼上继续尝那六个月来孤眠独宿的况味。自古道,“不见可欲,使心不
乱。”他今夜却住在众雌粥粥的堂楼上面,教他如何不怨。他睡在床上,咬着牙齿,轻轻的
道一声妒妇,我认识你了。他虽没有明言妒妇是谁,然而不问可知。除却那发号施令的陆昭
容,更无别个了。列位看官,我替妇女们说一句公道话。妒非妇人的恶德,却是妇人的美德。
做妻的有了妒意,男子便存了三分忌惮。纵有娇妾美婢,也不敢肆意贪欢。做妻的出了一个
妒的名声,做丈夫的却因此可以爱惜精神,节省劳力。将来到了老年,也不至于弯腰曲背,
动不动便做阎罗大王的点心。所以有一句老话,叫做“到老方知妒妇贤。”这是颠扑不破的
阅历之谈。无论陆昭容并非怀着妒意,便算他是妒,也是有益于唐寅的。可惜唐寅在那春情
冲动的时候把好意当做了恶意。分明大贤大德的娘子,竟轻轻加他一个妒的名声。他道了一
声妒妇,欲念都消,睡魔便乘隙而入。无多时刻竟栩栩然梦做蝴蝶去了。他博得这一觉美睡,
也是受着妒妇之赐。要是不然,似他这般精神疲乏的人,还要在新辟的运动场中卖力,干一
番剧烈运动,这便不是养生之道了。
话休絮聒,且说能静楼上的唐寅。梦腾春睡。直睡到红日满窗。方才睁眼,推枕而起。
已回复了饱满的精神。外面丫环听得里面有声息,才来轻叩朱扉,接着递脸水,送参汤,进
朝点。唐寅问道:“诸位娘娘都已起身了么?”丫环笑道:“大爷可知道什么时候了?量那
日规,恰是已正光景。九位娘娘不但梳洗完毕,而且尽都下楼去迎接贵宾了。”唐寅猛吃一
惊道:“可是东亭镇上的华相爷来了么?”丫环道:“华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