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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原本大学微言-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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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儒理学兴起的背景
    其实追溯起来,理学的兴起也不算太突然。因为唐、宋以来的知识分子,早已看不惯、也受不了他们当时所处的情况:那就是由唐到宋,由于佛教禅宗的教法和道教思想的流行,普及到上下层各色社会,而几乎使传统的孔、孟之教,黯然无光。因此,在学习佛、道两家学问以后,便渐渐形成以儒家的孔、孟之道为中心,左倾反道,右倾排佛,建立了宋儒理学的特色。这是由民族意识的顽固偏见出发,不了解人类整体文化的胸襟所致。但对古人而言,这种胸襟,固亦不可厚非。
    同时,他们上取唐代韩愈一篇论《原道》的文章,标榜中国固有的传统之道,由“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孟”的传承,虽然到了孟子而斩,但他们宋儒又重新悟道而承接上了。所以我常说,中国固有传统文化的读书人,无论老儒新儒,常常容易犯一种自尊狂的毛病,他们自认为从尧、腕、禹、汤、文、武、周公、孔孟以后,谁也不是真儒,当今天下,唯我独尊,孔、孟以后,只有我才够得上是真正明白儒家学理的人。这样的儒家,我数十年来接触到的、看到的太多了。因此,很了解宋儒理学们的心态动机,也不外此理。
    但在韩愈的《原道》以外,更重要的,是受教育昌黎先生的弟子李翱一篇《复性书》的启发。殊不知李翱的《复性书》,正是受到他的皈八月师父药山禅师的激励而来。
    因为禅宗所主张的明心见性而得道,是根源于佛说一切众生的自性本体,原是光明清净的。只因受欲念情思等心的习气所染污,所以便堕落在生死轮回之中(所谓轮回,就是循环往复、旋转不停的意义)。一个人能一念回机,明自本心,见自本性,就可返本还原,得道成佛了。
    同样的,唐、宋以后的道家,也与禅宗互有关联,例如道教《清静经》的主旨,也说:“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人生在任何一个时代,要想做到思想、学术、生活完全能脱离现实而独立生存,肯定的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儒者,如二程夫子、朱熹先生等读书人,当时学了佛、道两家的学问修养,就回来返求诸已,重新打开孔家店、自立门户成家,那也是无可厚非、情有可原的事。这些确实资料,你只要遍读程、朱两家遗集,及明了历史演变,就到处可见。但最不能使人赞同的,明明是借了别家的资本,或是偷用了别人的本钱,却又指着别人的大门大骂“异端”,实在是令人齿冷,令人反而觉得假道学倒不及真小人了。

    朱子“虚灵不昧”说的探究
    现在,我们且看朱子怎样注解明明德和亲(新)民的涵义。这段注解在前一章已经引述出来。现在我们为了讲解方便,也为了加深印象,再次引述他的注解如下。他说:“明,明之也。明德者,人象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国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
    这一段话,可以说是朱熹先生的代表宋儒,以及程、朱理学的最高哲学的主旨。我们把它试着用现代白话来说清楚。他说,《大学》所讲明德的内涵,是说什么呢?那是说人们生命中本有之性,原来本是虚灵不昧的,它能够具备一切的道理,而且能够适应万事的作用。
    注意啊!这是朱子说,天生人性,本来便是“虚灵不昧”的,人性本来是具备理性,能够适应万事(万物)的。
    但是,天生生命的禀赋,同时为气质的功能所拘束了,又为人心自已的欲望所蒙蔽了,所以有时候就昏迷不清醒了,也可说不理性了。不过,那个人性的本体,还是照样很清明的,并没有停息过。所以学问之道,就是在它发动气禀、发动人欲的时候来明白它,就立刻恢复它的最初面目。
    注意啊!孟子认为人性本善。朱子当然知道,但他不用“性善论”做定位,却用“虚灵不昧”四个字来说明人的本性,这就不知所云了!等于和尚不信佛经佛说,专门学那些五花八门的特异功能之说来当佛学。
    虚灵不昧是心理上的一种境界,也可以说是意识形成的知觉或感觉的心态,这是由父母所生以后的后天现象作用,说它是后天的个性还马马虎虎。如果说是父母未生以前的先天之性,就大有问题了!况且虚灵不昧,是他从佛家的禅宗,和道家讲究心地做功夫的术语因袭而来的。庄子的“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百丈禅师所讲的“灵光独耀”,甚至禅师们惯用的“一念灵明”,这些都是做静定修养功夫中,心理上所呈现的境界状态,怎么就硬塞进去,指定这就是曾子所作《大学》明德的内义呢?
    好了!我们姑且承认天生人性本来就是虚灵不昧吧!但朱子又是有一个气禀的气质之性是很厉害的,它拘束了这个虚灵不昧,而被人性蒙胧蔽。那么,一个虚灵不昧的人生自性,同时也并存有两个魔性,一个是气禀,一个是人欲。它们两个又从哪里来呢?是不是如朱夫子自已所说,也都多自性本体中来呢?怪不得后世人辩讲宋儒程、朱的理学,说它是“理气二元论”。其实,他对人欲和本体的关系还交代不清,可以说是“理、气、欲”的三元论啊!
    朱子又说,虚灵不昧的理性,它本身是明白的,并未停息过,只要你在人欲发动的时候,明白了它的作用,就可恢复到当初的虚灵不昧了!这也就是理学家所说的,“人欲净尽,天理流行”的大机大用了。朱这个“复其初也”一保存,使是从李翱的《复性书》而来的。如果有人要问:既然复其初了,是不是永远会在虚灵不昧之是国民经济?问题来了:
    (一)那个气禀(质)之性增强力量。比你虚灵不昧还大,是不是又被它所拘,虚灵不昧又被它拖垮呢?
    (二)如果人欲投靠了气禀(质)之性,气质帮忙人欲,你的虚灵不昧敌不过它两个合力进攻时,又如何呢?
    倘使这样诡辩下去,正如西方文化中所说的上帝万能,却永远消灭不了撒旦(魔王)。所以撒旦永远与上帝并存,万参就等于无能了!
    但我们只能到此打住,不必再论辩下去。正如禅宗的德山禅师所说:“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言说论辩,终归是“戏论”而已。我们最重要的结论是:朱子所说的“虚灵不昧”,只能说它是《大学》下文“止、定、安、静”求证功夫中的一种境界,不可以用它来诠释注解明明德就是虚灵不昧。更不可以就把它当作人生天性原初的本体。不然,朱子会被人认为是权威学阀的武断,至少是鱼目混珠的误用吧!岂不太可惜了吗?
    (三)如果说,人活着的时候,还可修养到虚灵不昧,那人死了以后,这个虚灵不昧又到哪里去了呢?它还存在吗?还是死了,就不存在了?不论死后是否存在,这个理性的作用,它是生物的,还是纯粹物理的?本体究竟是物还是心?到今天为止,整体人类文化,无论宗教的、哲学的、科学的,都还无定论。即使已有定论,实在也一言难尽,以后专题再说。
    至于朱子强改《大学》亲民的亲字作新字,虽然也言之成理,煞有介事,但毕竟是妄加涂改,未免牵强,前面已经说过,在这里就不必再提了。
    总之,我们反反复复,检点讨论了那么多,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归到结论上来:明明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答案:是自明”内明“学问的准则,为“大学之道”的纲要。至于怎样才能达到明明德的实际,那就在下文用“止、定、静、虑”等学问层次去证得了。
    如果说我们胸襟放大,不学宋儒那样,把儒家变成宗教式的排他性,则可借用他家的话作比类了解,就容易明白得多了。譬如老子所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可以借来用做明明德的发挥。因为世上的人们,几乎都苦于不自知。换言之,人都缺乏自知之明。等于禅师们所说,人人都不知自已的本来面目,因此自心不明自心而不能见道。又如早于孔子的管仲也说,“圣人畏微,愚人畏明”、“聪明当物,生之德也”,都是相同的道理,所以学问之道,首在“明明德”。
    好了!《大学》纲要,已经研究过了,现在再来开始探讨下文知、止、定、静、安、虑、得的七证学问。
  至于《大学》一书中,有关“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我所谓这是“大学之道”的“七证”(七个修证的层次),看来平平淡淡,其实,这不但是曾子特别提出孔门心法求证实验的修养功夫,同时也代表周、秦以前儒道本不分家的中国传统文化中,教化学养的特色。
    如果我们对中国佛、道两家的发展史略有了解,就知道这个“知、止、定、静、安、虑、得”的“七证”说法,从秦、汉以后,就被道家修炼神仙之道所引用。到东汉以后,佛学传入中国,讲究修习小乘禅定的罗汉果位和修证大乘道菩萨地位的止观方法,也借用了“止、定、静、虑”的说法。直到现在两千多年,仍然犹如擎天一柱,屹立万古而不毁。曾子著《大学》时,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还刚出生。佛学开始传入中国,约在西元开始六十五年以后。距离曾子时期,约有五百年的差距。
    我们先要了解这个文化历史的差距,然后再反过来借用佛、道两家的学术来加以说明,就比较自然,以免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容易发生碍难接受的反感!
    但《大学》所列举这七个修证层次,第一个便是“知”字。我们是中国人,当然明白这个“知”字是“知道”的“知”。由知觉到知识,知己到知心,乃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都是假借这个“知”字而来。“知”就是“知”,还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你仔细研究,问题可多着咧!我们的生命,为什么会有一个作用,能自然知道一切事和一切物(东西)呢?自古以来,大家也都认为天生而知,或者说,因为我们有灵性、有心,所以便能知一切事物。依照现代人来讲,因为生物有脑的作用,所以便能知一切。但是无论你说是灵性也好、心也好、脑也好,这还只是人类文化文明所产生的,人们自己认定的学说。究竟“能知之性”的第一因,从何而来,如何产生,仍然还是科学、哲学上一个大问题。
    这和宋儒理学家所主张“性理”或“理性”之知,以及明代著名理学家王阳明先生,特别从孟子学理中提出的“良知”、“良能”之说等,实在也还存在人类文化史上从来也未解决的基本问题。
    如果我们从中国哲学史来看,尤其是佛家的哲学传入中国以后,往往把“知”和“觉”字随便解释为同一义语。但从逻辑(推理)和科学分析来讲,这两个字义又不能随随便便含糊同用。所以在心理学和医学上,知觉与感觉,必须清楚地分别。
    例如在唐初时期,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弟子,荷泽神会禅师,就直接提出“知之一字,众妙之门”。这是肯定地说,知,就是入德之门。知,便是明道悟道的最基本的作用。无知的,就如木头石块,与道无关了!
    以现代人来说,一个人,如果变成了植物人,他的些许反应,算是有知无知呢,或只是生理的反射而已呢?可以说,这还是一个存有争辩问题。人如死了,这灵知之性,究竟还存在不存在?这也还是一个重大的问题。即便不谈这些问题,这一知,就是人性生命的第一因吗?荷泽所说,“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以及王阳明的良知、良能之说的“知性”,完全对吗?

    谢谢你没有说破
    这个问题,在中唐、晚唐时期,当禅宗正在光芒四射的时代,早已有禅师们对“知之一字,众妙之门”提出无言的反应。最有名的如禅宗公案记载,有一位香严禅师,跟沩山大师参学很久了,沩山禅师却对他说,你问一答十,问十答百,这些都是你的聪明伶俐,意解识想。对于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你试说一句看?沩山这样一逼,弄得他茫然不知所云。他便自叹说,画饼不可充饥。请求沩山为他说破。沩山说,假如我告诉你,你以后一定会骂我,我说的是我的,始终与你无干。
    香严禅师听了,就把平常所看经书文字烧了,愤恨地说,这一生决定不学佛法了,只做一个到处旅游,混饭吃的和尚算了,免得自己劳役心神。因此,就向沩山拜辞,哭着走了。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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