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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冬眠先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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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早想到对方一定会把预定的脚程打一个折扣,所以说时就夸大其词,把本来五天的脚程说为十天。
  那么,现在他只要用些小聪明,带着他故意绕一趟远路就行了。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使柳青婵能够赶在前面。早一天通知“六合门”的掌门人古寒月。以便有较从容的时间,联手对付他。
  弓富魁原来想紧追着他先前的话题,把他心里所惧怕的那个事情追问出来。
  可是,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似乎太性急了一点,很可能引起对方的疑心。
  他于是站起来告辞道:“夜深了,我要睡觉去了。”
  过之江点点头道:“明天一早,我会叫你。”
  弓富魁当然不会傻到与他同室而眠。
  因为他身上携带着本门的功谱秘籍,这些一不小心,随时都会暴露在对方眼前,自招杀机。
  而过之江似乎是独处惯了。
  经过长久冬眠以后,他平常夜晚是不睡觉的。干什么?这些他也不欲为外人所知。
  夜深——疾而冷的寒风,紧紧地扑叩着窗纸!
  一条黑影,从第二进院子闪出来,迅速地跃进到第三进院子里。
  稍一顾盼与张望,他已来到了冬眠先生所居住的那间房子窗前。
  天上是一弯寒月。
  这个人是田福。
  他显得异常的焦急与激动。
  频频地用他的那只独眼,注视着当空。
  天上一片云。
  这片云缓缓地移动着,直向月亮掩过来。
  田福已轻巧地拨开了纸窗。
  乌云过后,月光重现。
  田福已经翻进了房内。
  他的企图,似乎不难猜知——刺杀过之江!
  这实在是很大的一项冒险。
  田福有他的打算。
  房子里燃点着一盏昏灯,光影很暗。
  田福骑跨在窗框子上,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
  那口才由柳青婵处借得的匕首,却紧紧地咬在上下两排牙齿之间。
  独眼里冒射着杀人的怒火,只一转,已看见了那个人——过之江。
  出乎田福意外的,过之江并没有睡在床上。
  头下脚上,他在角脚倒竖着。
  田福目光一经触及,禁不住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势成骑虎,总不能就此而退。
  手上一着力,“飕”的一声,已把那口精光四射的匕首掷了出去。
  寒光一闪,这口匕首划出了一首寒光,直向墙角过之江背心上掷去。
  田福也曾为自己事先留下了退路。
  匕首一经出手,足下用力一点,倏地向院中纵去。
  说到“飞刀”这一手绝技,田福的确是一把好手,这一门功夫,他曾经下了三十年的功夫,平常没事的时候,他也总喜欢拿着一口刀到处飞掷练习。
  曾经以飞刀刺中过天上的燕子,也斩落过来回天际的蝙蝠。
  这一刀,他瞄准过之江的后心,就绝不会偏差一分一毫。
  飞刀出手,静寂无声。
  田福落下的身子,不谓不快。
  也许是太快了一点,快到他来不及看见室内人中刀的情形,更不曾听见中刀时发出的叫声。
  非但是叫声,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
  如果中刀后,必然会倒下去,那么,倒下去也会带出一点声音来。
  奇怪的是,他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他默默地转过身子来,静心地听,静静地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别是那小子死了吧?”
  “也许,是这一刀我用的力太猛了,以至于把他的身子钉在了墙上,没有倒下来。
  后者这个猜想似乎很近情理。
  田福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狂喜。
  他慢慢地转过身子来,再次地向窗前移近。
  就在他身子方转过来的一瞬间,眼角一瞬,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赶快地把身子转过来。
  一个人站在眼前!
  这个人一入田福眼帘,顿时使得他全身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两只脚就像是忽然被一块焊铁焊在了地上,顿时动弹不得。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
  过之江。
  他怎么会没有中刀?怎么出来的?
  田福一时可真的想不通了。
  过之江手里拿着那口明晃晃的匕首,脸上带着鄙夷的微笑。
  “田老头,你想杀我?”
  “我……我……”
  说到第二个“我”字时,田福猛地点足而进,两只手运足了力道,倏地向过之江两肋上插了下去。
  后果不难想知。
  田福的轻举妄动,为他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他的双手虽然有力地插中在过之江的两肋之上,但是过之江并未因此受害。
  受害的竟是田福。
  只听得“咔嚓”一阵骨节碎响之声。
  田福痛得哼了一声,十根手指全数折断,就在他身子仰天倒下的一刹那,过之江的一只手已劈中他的脑门之上。
  田福甚至于一声也没有出,就倒地死了。
  过之江冷冷地笑了一声,闪身掠起,似是白云一片,又回到了房内。
  接着那扇窗子又关上了。
  窗内。
  过之江反手挥掌,掌风把桌上的那盏灯熄灭。
  他悄悄地把窗扇拉开一缝,向外窥伺着。
  他以为必会有人出现。
  然而他却失望了。
  没有一个人现身出来。
  尸体仍然是直直地躺在地上。
  院墙一角,柳青婵蜷着身子,剪水眸子里噙着两汪热泪。
  她只是远远地注视着,足下并不曾丝毫移动,她来晚了一步。
  当她发觉到田福不在时,事实上田福已和过之江动了手,对方不过是举手之劳,田福已横尸就地。
  她不曾走近去收田福的尸体,那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已经猜到那是过之江有意设下的一个饵。
  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他,用她流出的泪来表示她的伤感与向死者的致哀。
  第二天大清早,这座客栈起了一阵子骚动。
  田福的尸身,立刻引起了人们的猜测与非议。
  客栈的主人立刻想到了与死者同来投宿的柳青婵,可是当他们找到柳青蝉住处时,那位柳姑娘早已不翼而飞。
  桌子上留有一封信和许多银两。
  店主人照着信上的指示,为死者买了一口棺材,少不了惊动了地面上的官人。
  地面上这两天不太平是事实。
  府台衙门在得悉这件命案与那怪客“冬眠先生”发生牵连时,哪里再敢认真地查办。
  一番请示之后,知府李吉林吓得脸色苍白,只关照办案子的捕快虚作声势一番。
  一件命案,就这么马马虎虎地混了过去。
  倒是李知府良心有愧,因知死者田福的死,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所以特别予以厚葬。
  人命关天,不过尔尔!
  弓富魁在死尸旁边站立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过之江显然也是旁观者之一。
  旁观的人很多。
  大家眼睛注视着地上的死人。
  过之江的眼睛却是专门注意活人。
  他显然是期待着柳青婵的出现,可是他失望了。
  因为自始至终,压根儿就不曾看见那个姑娘的影子。
  旁边人带来的消息是那位柳姑娘已在今晨四更左右离开了。
  弓富魁顿时心里一松。
  他忽然发觉到这个姑娘大不简单,果真在智力方面,胜过了过之江许多!
  过之江说不出的失望。
  他冷冷一笑,问弓富魁道:“这个人你可认得?”
  弓富魁道:“他就是昨天路上的那个独眼老人。”
  “对了,他叫田福!”
  弓富魁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是你下的手!”
  “你说呢?”
  “当然是你。”
  “不错,”过之江冷笑了一声道:“的确是我。”
  然后他轻轻一叹道:“天下竟然会有这种笨人。”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他明明可以不必来送死。”
  “他不是送死。”
  “不是送死?”
  “是报仇。”
  这三个字出自弓富魁的嘴里,显得异常有力,也异常冷酷。
  然后他改变了一下脸色,语气很平静地道:“任何人只要一沾到仇恨这两个字,往往都会失去理智,你也不会例外。”
  过之江冷笑了一声道:“你好像很为他抱屈。”
  “不错,我的确很同情他。”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为自己复仇,是为主人复仇。”
  “这又如何?”
  “这就证明,他是一个很有义气的忠仆。”
  长叹一声,他才又接下去说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这种人已经不多了!”
  过之江冷声道:“明知不可为而为,是最蠢的行为。”
  “杀一个不足为敌的人,是最不光荣的行为。”
  “你说什么?”
  过之江凌厉的一双眸子,忽然迫近了他。
  弓富魁冷笑了一声道:“过老兄,有一句话我要奉劝你。”
  “请说。”
  “以你的武功,尽可以找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放手一搏,大可不必拿不是敌人的人试刀。”
  怔了一下,过之江点点头,说道:“有理。”
  但是马上他又摇了一下头道:“不过,我且问你,那么柳青婵姑娘,可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
  “她还算不上……”
  “她算得上!”过之江道:“她的智慧很高,武功虽然还嫩了一点,但是,她的根基很好,倘若假以时日,她必然是我的一个劲敌!”
  “怎么见得?”
  “你还看不出来?田福死了,她连尸首都不为他收,岂非大悖情理!”
  弓富魁焉能不明白,却装作不知道:“为什么?”
  “嘿嘿!道理很简单,因为她只要一现身就会被我发现,必将死在我手下。”
  顿了一下,他木讷地道:“一个女孩子,能够这么识大体,悖情理,的确不易多见。”
  “那么,你以为现在她在哪里?”
  过之江冷冷一笑道:“她像是一条隐没在暗中的狐狸,随时都会找机会扑出来向我袭击。”
  “你害怕了?”
  “我不怕任何人。”
  弓富魁缓缓转过头来盯视着他的脸:“你是说,这个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是你的对手。”
  过之江正要点头,忽然像是触及了什么,摇了一下头道:“我没这么说。”
  弓富魁笑了一下。
  “这么说,这个天底下还是有人武功高过于你?”
  “当然。”
  “是谁?”
  “一个是我师父独孤无忌。”
  “还有呢?”
  “还有一个是……”
  弓富魁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渴望得知这个答复,这个答复对于他太重要了。
  然而过之江却深沉地笑了一下。
  他那么深沉的样子,低下头“哧哧”地笑着,却令弓富魁感到很费解。
  “你好像很想知道是不是?”
  “不错。”弓富魁道:“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的武功能够超过你。”
  “那么,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除了师父以外,还有一个人。”
  “我不信。”
  弓富魁显然提高了瞥觉,改为一种旁敲侧击的方式由侧面来打听。
  提起了这个人,过之江的样子立刻显得很深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场的死尸早已抬走,人也星散,而他们两个人,却仍然站立在当地,未曾移动。
  “这个人……即使能够胜过我,大概也不会相差太多,也许他还不一定能胜过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我与他前次交手,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一次我输了。可是十年后的今天,我功力大进,说不定他已经不是我的敌手了?”
  “也许是这样,这个人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那就错了。”
  弓富魁怔了一下,作出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笑了笑。
  过之江打量着他道:“我对你的印象不恶,但并不能说你是我的朋友。假以时日,到我们无所不谈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弓富魁笑笑没有说话。
  过之江道:“我们可以走了。”
  弓富魁恍然道:“对了,我竟然忘了,此去河间,路途遥远,你打算怎么个走法?”
  “我不知道,你不是很清楚么?”
  “我是很清楚,不过……”弓富魁笑了一下,说道:“第一站先去广平,我昨天已向店家打听了,听说马号里的马都叫人牵走了,这段路只好委屈一下骑毛驴了。”
  过之江点点头道:“也好。”
  两匹小毛驴叮哩当啷在山道上行着。
  过了这片山丘地带,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成群的鹫鸟在收割以后干枯的旱田里飞着。
  天是灰沉沉的,冷得紧。
  平原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人都躲到低矮的茅草屋里去了。
  几只黄褐色的野兔不时地在旱田里流窜着,由这个洞里窜出来,又由那个洞里钻进去。
  过之江坐在驴背上,有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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