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明史-第4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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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游骑四出,去都城三十里。及辛巳,遂自通州渡河而西,前锋七百骑驻安定门外教场。明日,大营薄都城。分掠西山、黄村、沙河、大小榆河,畿甸大震。初,寇逼通州,部所遣侦卒出城不数里,道遇伤者,辄奔还妄言诳汝夔。既而言不雠,汝夔弗罪也。募他卒侦之复如前。以故寇众寡远近皆不能知。
宣府总兵官赵国忠,参将赵臣、孙时谦、袁正,游击姚冕,山西游击罗恭等,各以兵入援,营玉河诸处。诏兵部核诸镇兵数,行赏赉。勤王兵先后五六万人,皆闻变即赴,未赍糗粮。制下犒师,牛酒无所出。越二三日,援军始得数饼饵,益饥疲不任战。
帝久不视朝,军事无由面白。廷臣多以为言,帝不许。礼部尚书徐阶复固请,帝乃许。癸未,群臣昧爽入。至日晡,帝始御奉天殿,不发一词,但命阶奉敕谕至午门,集群臣切责之而已。帝怒文武臣不任事,尤怒汝夔。吏部因请起杨守礼、刘源清、史道、许论于家。汝夔不自安,请督诸将出城战,而以侍郎谢兰署部事。帝责其推委,命居中如故。寇纵横内地八日,诸军不敢发一矢。寇本无意攻城,且所掠过望,乃整辎重,从容趋白羊口而去。
方事棘,帝趣诸将战甚急。汝夔以咨嵩。嵩曰:“塞上败或可掩也,失利辇下,帝无不知,谁执其咎?寇饱自飏去耳。”汝夔因不敢主战,诸将亦益闭营,寇以此肆掠无所忌。既退,汝夔、兰及户、工尚书李士翱、胡松,侍郎骆颙、孙禬皆引罪。命革士翱职,停松俸,俱戴罪办事,侍郎各停俸五月,而下汝夔狱。帝欲大行诛以惩后。汝夔窘,求救于嵩。嵩曰:“我在,必不令公死。”及见帝怒甚,竟不敢言。给事御史劾汝夔御寇无策。帝责其不早言,夺俸有差。趣具狱,怒法司奏当缓,杖都御史屠侨、刑部侍郎彭黯、大理卿沈良才各四十,降俸五等。刑科张侃等循故事覆奏,各杖五十,斥侃为民。坐汝夔守备不设,即日斩于市,枭其首,妻流三千里,子戍铁岭。汝夔临刑,始悔为嵩所卖。
方廷讯时,职方郎王尚学当从坐。汝夔曰,“罪在尚书,郎中无预”,得减死论戍。比赴市,问左右:“王郎中免乎?”尚学子化适在旁,谢曰:“荷公恩,免矣。”汝夔叹曰:“汝父劝我速战,我为政府误。汝父免,我死无恨。”闻者为泣下。隆庆初,复官。
汝夔既下狱,并逮汝孝、希韩、钺。寇未尽去,官校不敢前,托言汝孝等追寇白羊口,远不可卒至。比逮至,论死。帝怒渐解,而汝孝复以首功闻,命俱减死戍边。
杨守谦,字允亨,徐州人。父志学,字逊夫,弘治六年进士。巡抚大同、宁夏,边人爱之。累官刑部尚书,卒,谥康惠。
守谦登嘉靖八年进士,授屯田主事。改职方,历郎中,练习兵计。出为陕西副使,改督学政,有声,就拜参政。未任,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上言偏头、老营堡二所,余地千九百余顷,请兴举营田。因荐副使张镐为提调,牛种取给本土。帝称为忠,即报可。俄移抚延绥。请久任镐,终其事。其后二年,营田大兴。计秋获可当帑银十万,边关谷价减十五。守谦荐镐可大用,且言延绥、安定诸边可如例。户部请推行之九边。帝悦,命亟行之,录守谦、镐功。守谦未去延绥,而镐已巡抚宁夏矣。
守谦至延绥,言:“激劝军士在重赏。令斩一首者升一级,不愿者予白金三十两。赏已薄,又文移察勘,动涉岁时,以故士心不劝。近宣、大事棘稍加赏格,请倍增其数,镇巡官验明即给。盖增级、袭廕,有官者利之,穷卒觊赏而已。”兵部以为然,定斩首一级者与五十两,著为令。以前山西修边功,增俸一级,赐金币有加。请给新设游兵月饷,发仓储贷饥卒,皆报许。
二十九年进副都御史,巡抚保定兼督紫荆诸关。去镇之日,倾城号泣,有追送数百里外者。未几,俺答入寇,守谦率师倍道入援。帝闻其至,甚喜,令营崇文门外。会副总兵硃楫,参将祝福、冯登亦各以兵至,人心稍安。寇游骑散掠枯柳诸村,去京城二十里。守谦及楫等兵移营东直门外。诏同仇鸾调度京城及各路援兵,相机战守。
寇薄都城,诸将高秉元、徐镛等御之,不能却。帝拜鸾大将军,进守谦兵部右侍郎,协同提督内外诸军事。鸾时自孤山还,至东直门观望,斩死人首六级,报功。守谦孤军薄俺答营,而阵无后继,不敢战。帝闻不悦。而尚书丁汝夔虑丧师,戒勿轻战。诸将离城远,见守谦不战,亦坚壁,辄引汝夔及守谦为辞。流闻禁中,帝益怒。
初,寇抵安定门,诏守谦与楫等合击,莫敢前。守谦亦委无部檄,第申儆备。寇遂毁城外庐舍。城西北隅火光烛天,内臣园宅在焉,环泣帝前,称将帅为文臣制,故寇得至此。帝怒曰:“守谦拥众自全,朕亲降旨趣战,何得以部檄为解。”寇退,遂执守谦与汝夔廷鞫之。坐失误军机,即日戮于市。守谦临刑时,慨然曰:“臣以勤王反获罪,谗贼之口实蔽圣聪。皇天后土知臣此心,死何恨。”边陲吏士知守谦死,无不流涕者。
守谦坦易无城府,驭下多恩意。守官廉,位至开府,萧然若寒士。然性迟重,客有劝之战者,应曰:“周亚夫何人乎?”客曰:“公误矣,今日何得比汉法?”守谦不纳,竟得罪。隆庆初,赠兵部尚书,谥恪愍。
商大节,字孟坚,钟祥人。嘉靖二年进士。授丰城知县。始为筑城,捕境内盗几尽。擢兵科给事中。京察竣,复命科道互相劾,被谪盐城县丞。三迁刑部郎中,出为广东佥事。捣海南叛黎巢,增秩,赐金币。累官山东按察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兼提督紫刑诸关。虑俺答内侵,疏请重根本,护神京。居四年,召理院事。俺答果大举薄都城。诏城中居民及四方入应武举者悉登陴守,以大节率五城御史统之。发帑金五千两,命便宜募壮士。屡条上军民急务。比寇退,复命兼管民兵,经略京城内外。训练鼓舞,军容甚壮。擢右副都御史,经略如故。所募民兵已四千,请以三等授饷。上者月二石,其次递减五斗。帝亟从之。
仇鸾为大将军,尽统中外兵马,恶大节独为一军,不受其节制,欲困之。乃请画地分守,以京师四郊委大节。大节言:“臣虽经略京城,实非有重兵专战守责者也。京城四郊利害,鸾欲专以臣当。臣节制者,止巡捕军,鸾又频调遣,奸宄猝发,谁为捍御哉?”所争甚晰,而帝方宠鸾,不欲人挠其事,责大节怀奸避难,立下诏狱。法司希旨,当大节斩。严嵩言:“大节诚有罪,但法司引律非是。幸赦其死,戍极边。”亦不听。时三十年四月也。
明年八月,鸾死,大节故部曲石镗、孙九思等数百人伏阙讼冤,章再上。兵部侍郎张时彻等言:“大节为逆鸾制肘,以抵于法,乞顺群情赦之。”帝怒,镌时彻二秩。明年竟卒于狱。隆庆初,复故官,赠兵部尚书,谥端愍。
王忬,字民应,太仓人。父倬,南京兵部右侍郎,以谨厚称。忬登嘉靖二十年进士,授行人,迁御史。皇太子出阁,疏以武宗居青宫为戒。又劾罢东厂太监宋兴。出视河东盐政,以疾归。已,起按湖广,复按顺天。
二十年,俺答大举犯古北口。忬奏言潮河川有径道,一日夜可达通州。因疾驰至通为守御计,尽徙舟楫之在东岸者。夜半,寇果大至。不得渡,遂壁于河东。帝密遣中使觇军,见忬方厉士乘城。还奏,帝大喜。副都御史王仪守通州,御史姜廷颐劾其不职,忬亦言仪纵士卒虐大同军。大同军者,仇鸾兵也。帝立命逮仪,而超擢忬右佥都御史代之。寇退,忬请振难民,筑京师外郭,修通州城,筑张家湾大小二堡,置沿河敌台。皆报可。寻罢通州、易州守御大臣,召忬还。
三十一年出抚山东。甫三月,以浙江倭寇亟,命忬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及福、兴、漳、泉四府。先后上方略十二事,任参将俞大猷、汤克宽,又奏释参将尹凤、卢镗系。贼犯温州,克宽破之。其据昌国卫者,为大猷击退。而贼首汪直复纠岛倭及漳、泉群盗连巨舰百余蔽海至,滨海数千里同告警。上海及南汇、吴淞、乍浦、蓁屿诸所皆陷,苏、松、宁、绍诸卫所州县被焚掠者二十余。留内地三月,饱而去。忬乃言将士逐毁其船五十余艘。于是先所夺文武将吏俸,皆得复。寻以给事王国祯言,改巡抚。忬方视师闽中,贼复大至,犯浙江,卢镗等频失利。御史赵炳然劾其罪,帝特宥,忬因请筑嘉善、崇德、桐乡、德清、慈溪、奉化、象山城,而恤被寇诸府。
时已遣尚书张经总督诸军。大同适中寇,督抚苏祐、侯钺俱被逮,乃进忬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秋防事竣,就加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杨博还朝,即移忬代之。寻进右都御史。忬言:“骑兵利平地,步兵利险阻。今蓟镇画地守,请去他郡防秋马兵八千,易之以步,岁省银五万六千余两。”从之。打来孙十余万骑深入广宁诸处,总兵官殷尚质等战殁。忬停俸三月。未几,打来孙复以十万骑屯青城,分遣精骑犯一片石、三道关。总兵官欧阳安拒却之。事闻,赉银币。把都儿等犯迁安,副总兵蒋承勋战死。降昂兵部侍郎,留任。
初,帝器忬才,甚眷之。及所部屡失事,则以为不足办寇,谕严嵩与兵部计防守之宜。嵩奏流河口边墙有缺,故寇乘之入,宜大修边墙。且令忬选补额兵,操练战守,不得专恃他镇援兵。部条六事,如嵩指。帝乃下诏责忬,赦其罪,实主兵,减客兵,如议。于是练兵之议起。时寇别部入沈阳,有乡兵金仲良者擒其长讨赖。忬赉银币,官仲良三级。防秋毕,复忬官。寻复用沈阳却寇功,廕一子。已而寇复入辽阳,副总兵王重禄败绩。御史周斯盛以闻。帝置忬不问,治他将吏如律。
初,帝从杨博言,命蓟镇入卫兵听宣大调遣。忬言:“古北诸口无险可守,独恃入卫卒护陵京,奈何听调发?”帝怒曰:“曩令蓟镇练兵,今一卒不练,遇防秋辄调他镇兵,兵部详议以闻。”部臣言:“蓟镇额兵多缺,宜察补”。乃遣郎中唐顺之往核。还奏额兵九万有奇,今惟五万七千,又皆羸老。忬与总兵官安、巡抚马珮及诸将袁正等,俱宜按治。乃降忬俸二级。帝因问嵩:“边兵入卫,旧制乎?”嵩曰:“祖宗时无调边兵入内地者。正德中刘六猖獗,始调许泰、郤永领边兵讨贼。庚戌之变,仇鸾选边兵十八支护陵京,未用以守蓟镇。至何栋始借二支防守,忬始尽调边兵守要害,去岁又征全辽士马入关,致寇乘虚入犯,辽左一空。若年复一年,调发不已,岂惟糜饷,更有他忧。”帝由是恶忬甚。逾月,寇犯清河,总兵官杨照御之,斩首八百余级。越四日,土蛮十万骑薄界岭口,副将马芳拒却之。明日,敌骑二百奔还,芳及安俘斩四十级。忬犹被赉。
三十八年二月,把都儿、辛爱数部屯会州,挟朵颜为乡导,将西入,声言东。忬遽引兵东。寇乃以其间由潘家口入,渡滦河而西,大掠遵化、迁安、蓟州、玉田,驻内地五日,京师大震。御史王渐、方辂遂劾忬、安及巡抚王轮罪。帝大怒,斥安,贬轮于外,切责忬,令停俸自效。至五月,辂复劾忬失策者三,可罪者四,遂命逮忬及中军游击张伦下诏狱。刑部论忬戍边,帝手批曰:“诸将皆斩,主军令者顾得附轻典耶?”改论斩。明年冬,竟死西市。
忬才本通敏。其骤拜都御史,及屡更督抚也,皆帝特简,所建请无不从。为总督数以败闻,由是渐失宠。既有言不练主兵者,益大恚,谓:“忬怠事,负我。”嵩雅不悦忬。而忬子世贞复用口语积失欢于嵩子世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