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明史-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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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孙堂御之,亨亦分兵至,寇引退。副总兵武兴击寇彰义门,与都督王敬挫其前锋。寇且却,而内官数百骑欲争功,跃马竞前。阵乱,兴被流矢死,寇逐至土城。居民升屋,号呼投砖石击寇,哗声动天。王竑及福寿援至,寇乃却。相持五日,也先邀请既不应,战又不利,知终弗可得志,又闻勤王师且至,恐断其归路,遂拥上皇由良乡西去。谦调诸将追击,至关而还。论功,加谦少保,总督军务。谦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固辞,不允。乃益兵守真、保、涿、易诸府州,请以大臣镇山西,防寇南侵。
景泰元年三月,总兵硃谦奏敌二万攻围万全,敕范广充总兵官御之。已而寇退,谦请即驻兵居庸,寇来则出关剿杀,退则就粮京师。大同参将许贵奏,迤北有三人至镇,欲朝廷遣使讲和。谦曰:“前遣指挥季鐸、岳谦往,而也先随入寇。继遣通政王复、少卿赵荣,不见上皇而还。和不足恃,明矣。况我与彼不共戴天,理固不可和。万一和而彼肆无厌之求,从之则坐敝,不从则生变,势亦不得和。贵为介胄臣,而恇怯如此,何以敌忾,法当诛。”移檄切责。自是边将人人主战守,无敢言讲和者。
初,也先多所要挟,皆以喜宁为谋主。谦密令大同镇将擒宁,戮之。又计授王伟诱诛间者小田儿。且因谍用间,请特释忠勇伯把台家,许以封爵,使阴图之。也先始有归上皇意,遣使通款,京师稍解严。谦上言:“南京重地,抚辑须人。中原多流民,设遇岁荒,啸聚可虞。乞敕内外守备及各巡抚加意整饬。防患未然,召还所遣召募文武官及镇守中官在内地者。”
于时八月,上皇北狩且一年矣。也先见中国无衅,滋欲乞和,使者频至,请归上皇。大臣王直等议遣使奉迎,帝不悦曰:“朕本不欲登大位,当时见推,实出卿等。”谦从容曰:“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彼果怀诈,我有辞矣。”帝顾而改容曰:“从汝,从汝。”先后遣李实、杨善往。卒奉上皇以归,谦力也。
上皇既归,瓦剌复请朝贡。先是,贡使不过百人,正统十三年至三千余,赏赉不餍,遂入寇。及是又遣使三千来朝,谦请列兵居庸关备不虞。京师盛陈兵,宴之。因言和议难恃,条上安边三策。请敕大同、宣府、永平、山海、辽东各路总兵官增修备御。京兵分隶五军、神机、三千诸营,虽各有总兵,不相统一,请择精锐十五万,分十营团操。团营之制自此始。具《兵志》中。瓦剌入贡,每携故所掠人口至。谦必奏酬其使,前后赎还累数百人。
初,永乐中,降人安置近畿者甚众。也先入寇,多为内应。谦谋散遣之。因西南用兵,每有征行,辄选其精骑,厚资以往,已更遣其妻子,内患以息。杨洪自独石入卫,八城悉以委寇。谦使都督孙安以轻骑出龙门关据之,募民屯田,且战且守,八城遂复。贵州苗未平,何文渊议罢二司,专设都司,以大将镇之。谦曰:“不设二司,是弃之也。”议乃寝。谦以上皇虽还,国耻未雪,会也先与脱脱不花构,请乘间大发兵,身往讨之,以复前仇,除边患。帝不许。
谦之为兵部也,也先势方张;而福建邓茂七、浙江叶宗留、广东黄萧养各拥众僭号;湖广、贵州、广西、瑶、僮、苗、僚所至蜂起。前后征调,皆谦独运。当军马倥偬,变在俄顷,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僚吏受成,相顾骇服。号令明审,虽勋臣宿将小不中律,即请旨切责。片纸行万里外,靡不惕息。其才略开敏,精神周至,一时无与比。至性过人,忧国忘身。上皇虽归,口不言功。东宫既易,命兼宫僚者支二俸。诸臣皆辞,谦独辞至再。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帝赐第西华门,辞曰:“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固辞,不允。乃取前后所赐玺书、袍、锭之属,悉加封识,岁时一省视而已。
帝知谦深,所论奏无不从者。尝遣使往真定、河间采野菜,直沽造干鱼,谦一言即止。用一人,必密访谦。谦具实对,无所隐,不避嫌怨。由是诸不任职者皆怨,而用弗如谦者,亦往往嫉之。比寇初退,都御史罗通即劾谦上功簿不实。御史顾躭言谦太专,请六部大事同内阁奏行。谦据祖制折之,户部尚书金濂亦疏争,而言者捃摭不已。诸御史以深文弹劾者屡矣,赖景帝破众议用之,得以尽所设施。
谦性故刚,遇事有不如意,辄拊膺叹曰:“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视诸选耎大臣、勋旧贵戚意颇轻之,愤者益众。又始终不主和议,虽上皇实以是得还,不快也。徐珵以议南迁,为谦所斥。至是改名有贞,稍稍进用,尝切齿谦。石亨本以失律削职,谦请宥而用之,总兵十营,畏谦不得逞,亦不乐谦。德胜之捷,亨功不加谦而得世侯,内愧,乃疏荐谦子冕。诏赴京师,辞,不允。谦言:“国家多事,臣子义不得顾私恩。且亨位大将,不闻举一幽隐,拔一行伍微贱,以裨军国,而独荐臣子,于公议得乎?臣于军功,力杜侥幸,决不敢以子滥功。”亨复大恚。都督张軏以征苗失律,为谦所劾,与内侍曹吉祥等皆素憾谦。
景泰八年正月壬午,亨与吉祥、有贞等既迎上皇复位,宣谕朝臣毕,即执谦与大学士王文下狱。诬谦等与黄竑构邪议,更立东宫;又与太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等谋迎立襄王子。亨等主其议,嗾言官上之。都御史萧惟祯定谳。坐以谋逆,处极刑。文不胜诬,辩之疾,谦笑曰:“亨等意耳,辩何益?”奏上,英宗尚犹豫曰:“于谦实有功。”有贞进曰:“不杀于谦,此举为无名。”帝意遂决。丙戌改元天顺,丁亥弃谦市,籍其家,家戍边。遂溪教谕吾豫言谦罪当族,谦所荐举诸文武大臣并应诛。部议持之而止。千户白琦又请榜其罪,镂板示天下,一时希旨取宠者,率以谦为口实。
谦自值也先之变,誓不与贼俱生。尝留宿直庐,不还私第。素病痰,疾作,景帝遣兴安、舒良更番往视。闻其服用过薄,诏令上方制赐,至醯菜毕备。又亲幸万岁山,伐竹取沥以赐。或言宠谦太过,兴安等曰:“彼日夜分国忧,不问家产,即彼去,令朝廷何处更得此人?”及籍没,家无余资,独正室鐍钥甚固。启视,则上赐蟒衣、剑器也。死之日,阴霾四合,天下冤之。指挥朵儿者,本出曹吉祥部下,以酒酹谦死所,恸哭。吉祥怒,抶之。明日复酹奠如故。都督同知陈逵感谦忠义,收遗骸殡之。逾年,归葬杭州。逵,六合人。故举将才,出李时勉门下者也。皇太后初不知谦死,比闻,嗟悼累日。英宗亦悔之。
谦既死,而亨党陈汝言代为兵部尚书。未一年败,赃累巨万。帝召大臣入视,愀然曰:“于谦被遇景泰朝,死无余资。汝言抑何多也!”亨俯首不能对。俄有边警,帝忧形于色。恭顺侯吴瑾侍,进曰:“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帝为默然。是年,有贞为亨所中,戍金齿。又数年,亨亦下狱死,吉祥谋反族诛,谦事白。
成化初,冕赦归,上疏讼冤,得复官赐祭。诰曰:“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恃,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天下传诵焉。弘治二年,用给事中孙需言,赠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肃愍。赐祠于其墓曰“旌功”,有司岁时致祭。万历中,改谥忠肃。杭州、河南、山西皆世奉祀不绝。
冕,字景瞻,廕授副千户,坐戍龙门。谦冤既雪,并复冕官。自陈不愿武职,改兵部员外郎。居官有干局,累迁至应天府尹。致仕卒。无子,以族子允忠为后,世袭杭州卫副千户,奉祠。
吴宁,字永清,歙人。宣德五年进士,除兵部主事。正统中,再迁职方郎中。郕王监国,谦荐擢本部右侍郎。谦御寇城外,宁掌部事,命赴军中议方略。比还,城门弗启,寇骑充斥,宁立雨中指挥兵士,移时乃入。寇既退,畿民犹日数惊,相率南徙。或议仍召勤王兵。宁曰:“是益之使惊也,莫若告捷四方,人心自定。”因具奏行之。景泰改元,以疾乞归,后不复出。家居三十余年卒。
宁方介有识鉴。尝为谦择婿,得千户硃骥。谦疑之,宁曰:“公他日当得其力。”谦被刑,骥果归其丧,葬之。骥自有传。
王伟,字士英,攸人。年十四,随父谪戍宣府。宣宗巡边,献《安边颂》,命补保安州学生。举正统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户部主事。英宗北狩,命行监察御史事,集民壮守广平。谦引为职方司郎中。军书填委,处分多中窾会,遂荐擢兵部右侍郎。出视边,叛人小田儿为敌间,谦属伟图之。会田儿随贡使入,至阳和城,壮士从道旁突出,断其头去,使者不敢诘。
伟喜任智数。既为谦所引,恐嫉谦者目己为朋附,尝密奏谦误,冀自解。帝以其奏授谦,谦叩头谢。帝曰:“吾自知卿,何谢为?”谦出,伟问:“上与公何言?”谦笑曰:“我有失,望君面规我,何至尔邪?”出奏示之,伟大惭沮。然竟坐谦党,罢归。成化三年复官,请毁白琦所镂板。逾年,告病归卒。
赞曰:于谦为巡抚时,声绩表著,卓然负经世之才。及时遘艰虞,缮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变起夺门,祸机猝发,徐、石之徒出力而挤之死,当时莫不称冤。然有贞与亨、吉祥相继得祸,皆不旋踵。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张廷玉》明史》列传第五十九
列传第五十九
○王骥孙瑾 徐有贞 杨善李实 赵荣 霍瑄 沈固 王越
王骥,字尚德,束鹿人。长身伟干,便骑射,刚毅有胆,晓畅戎略。中永乐四年进士。为兵科给事中,使山西,奏免盐池逋课二十余万,寻迁山西按察司副使。
洪熙元年入为顺天府尹。宣德初,擢兵部右侍郎,代顾佐署都察院。久之,署兵部尚书。九年命为真。
正统元年奉诏议边事,越五日未奏。帝怒,执骥与侍郎邝埜下之狱。寻得释。阿台、朵儿只伯数寇甘、凉,边将屡失利。侍郎柴车、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继经理边务,未能制。二年五月命骥往,许便宜行事。骥疾驱至军,大会诸将,问“往时追敌鱼儿海子,先退败军者谁”。佥曰“都指挥安敬”。骥先承密旨戮敬,遂缚敬斩辕门,并宣敕责都督蒋贵。诸将皆股忄栗。骥乃大阅将士,分兵画地,使各自防御,边境肃然。阅军甘、凉,汰三之一。定更番法,兵得休息而转输亦省。
俄阿台复入寇。帝以任礼为平羌将军,蒋贵、赵安为副,骥督军。三年春,偕诸将出塞,以贵为前锋,而自与任礼帅大军后继,与贵约曰:“不捷,无相见也。”贵击敌石城,敌走兀鲁乃。贵帅轻骑二千五百人出镇夷,间道兼行,三日夜及之。擒左丞脱罗,斩首三百余,获金银印各一,驼马兵甲千计。骥与礼自梧桐林至亦集乃,擒枢密、同知、佥院十五人,万户二人。降其部落,穷进至黑泉。而赵安等出昌宁,至刁力沟,亦擒右丞、达鲁花赤三十人。分道夹击,转战千余里,朵儿只伯远遁。论功,贵、礼皆封伯,而骥兼大理卿,支二俸。寻召还,理部事。
久之,麓川之役起。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叛,数败王师。黔国公沐晟讨之,不利,道卒。以沐昂代。昂条上攻取策,征兵十二万人。中官王振方用事,喜功名,以骥可属,思大举。骥亦欲自效。
六年正月遂拜蒋贵平蛮将军,李安、刘聚为副,而骥总督军务,大发东南诸道兵十五万讨之。刑部侍郎何文渊、侍讲刘球先后疏谏,不纳。濒行,赐骥、贵金兜鍪、细铠、蟒绣绯衣、硃弓矢。骥请得以便宜从事。驰传至云南,部署诸将,遣参将冉保由东路趋孟定,大军由中路至腾冲,分道夹击。是年十一月,与贵以二万人趋上江,围其寨,五日不下。会大风,纵火焚栅,拔之,斩首五万余级。进自夹象石,渡下江,通高黎贡山道。闰月至腾冲,长驱抵杉木笼山。贼乘高据险,筑七垒相救。骥遣参将宫聚、副将刘聚分左右翼缘岭上,而自将中军奋击之,贼大溃,乘胜至马鞍山。
逾月,抵贼巢。山陡绝,深堑环之。东南面江,壁立不可上。骥遣前军觇贼,败其伏兵。贼更自间道立栅马鞍山,出大军后。骥戒军中无动,而令都指挥方瑛以六千人突贼寨,斩首数百,复诱败其象阵。会东路军冉保等已合木邦、车里、大侯诸土军,破乌木弄、戛邦诸寨。遣别将守西峨渡,防贼轶,刻期与大军会。骥乃督诸将环攻其七门,积薪纵火。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