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1-100-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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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列云枫的一句师叔,已经让印别离如坠五里雾中,现在澹台梦居然笑盈盈地叫了他一声叔叔,好像以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澹台梦的眼神纯静如水,笑容清而无邪。
弹指在旁边总闻道一股奇特的味道,好像是在自己身上散发出来,这个味道十分特别,说不出来是香甜还是腥膻,他忽然想起方才用衣袖荡开过那些飞针,不由得举起衣袖一闻,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一打起来,就停不住了,接二连三地打起来,一时间弯着腰,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喷嚏不停。
印别离回头,松开了列云枫:“弹指,你怎么了?”
弹指憋得满脸通红,可是无法止住喷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列云枫本想自己打岔,可是怕印别离认出他来,于是向澹台梦示意一下,澹台梦忙道:“印叔叔,这里是沼泽,沼泽上边弥漫着瘴气,方才这位前辈和我们交手,应该是妄动了真气,毛孔翕张,所以吸入了瘴气,他现在中了瘴气之毒。”
印别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面上毫无表现:“原来是中了瘴气,澹台姑娘既然看得出来,应该也会医治吧,这里说话治疗都不方便,麻烦澹台姑娘跟老夫去一个地方。”
其实印别离早就认出来这个列云枫就是当日
和那个女郎中一起拐走印无忧的少年,只是这少年仿佛胸有成竹,而且还叫他做师叔,所以印别离心中狐疑,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而且他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他还不想太早暴露自己,所以心念一动,有了主意,一定要让印无忧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所以他也猜到方才一定是列云枫的飞针上边搞了鬼,才会让弹指变成这个样子,才不是中了什么瘴气之毒,他现在先佯作不知,反正这三个人也跑不了,这次见到印无忧,绝对不能再让他跑到,就是死了,就得死在他印别离的手上。不过印无忧真的要死,也得让澹台梦和这个少年陪葬。
他说着话,口气淡淡,却不容置疑,印无忧心中一凉,知道父亲一定另有打算,可是他们三个现在要想逃跑,就得飞越过这片沼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弹指现在虽然无法动手,无始劫和父亲两个人也足以对方他们三个,何况他不可能对父亲下毒手,他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觉看向列云枫,列云枫向他点下头,微微一笑,好像成竹在胸,印无忧尽管不知道列云枫会打什么主意,可是这颗心才稍微放下来。
无始劫来父子债
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印别离住的地方,就在忽白镇中,这个地方离图苏特别近,脚程快的话,往来也就是半个时辰而已。忽白和图苏一样,都是边陲城镇,都有着特殊的别样繁华。
印别离选择的一所宅院比较宽敞,是一处三进的院落,檐角相钩,画栋雕梁,还有粉墙影壁,虽然颜色有些剥落,但是还可以看到当日的金碧辉煌。
这所宅子住于闹市之中,所有跟着印别离的杀手都打扮成普通家丁的模样,有几个还懒洋洋地坐在大门口的长凳上边,印别离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一个刚刚发了财的商贾,在忽白这个地方,这样忽然富起来的人不少,因为藏龙山山脉横穿了图苏和忽白,可是只有忽白境内的藏龙山,才有着极其珍贵的紫貂雪狐,还有珍稀药材,其中最珍贵罕有的,是玉虎和银豹,还有白象,这些珍稀的动物都在藏龙山的深处,要有着多年狩猎经验和胆大心细的猎户才能捕捉得到,而那些珍罕的药材,都生于悬崖峭壁,很多有人迹能至。
虽然要弄到这些东西,都会有生命的危险,可是利益所趋,每年有很多人丧命在藏龙山上,每年仍然有很多人又踏上那条入山的路。
印别离的形容打扮,本不是特别出众,感觉这个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所以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见他们一行人回来,邻居点头打着招呼,印别离也很客气地打招呼。
弹指还在打着喷嚏,怎么停也停不住,眼睛里边震出汪汪的泪水来,脸憋得通红。
坐在长凳上边的几个人立刻起来,躬身道:“老爷回来了?”
印别离点点头:“客人来了吗?”
一个杀手躬身:“已经来了,在客厅里边等着呢。”
印别离嘿嘿一笑:“好,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过去。”
那个杀手答应了一声,去客厅里边回话,印别离带着人到了第二进院子的东厢房,哗啦一声把门关上了。
弹指的身子已经佝偻成一团,无法挺直,无始劫扶着他躺到了床上,可是弹指仍然在打着喷嚏,浑身都在颤抖着。
印别离过去点了弹指的穴道,弹指的身子挣了挣,才安静下来。
忽然升起的不详之感,让印无忧心中更加慌乱,在路上,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现在到了这里,守备森严,更是插翅难飞了。
以印别离的脾气,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手下而向别人低头。
列云枫笑道:“印师叔好像没有给这位前辈疗毒的意思,不知道是对梦儿的话有所怀疑,还是根本就不想这位前辈好起来?”
印别离冷冷笑道:“小子,原来你也知道我看出你是谁了?”
列云枫笑道:“原来不知道,可是印师叔居然要换个地方为这位前辈解毒,我就知道,师叔已经认出来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师叔的武功修为,过目不忘,不过是本能而已。”
澹台梦也笑道:“看来印叔叔还是关心无忧,其实真的要他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也不必急于一时,俗话说,事缓则圆,欲速反而不达,事有缓急,还是先为这位前辈解毒吧。”
印别离大笑起来:“你们说得好像慷慨就义一样,就算你们知道我有什么打算,还有机会逃跑吗?不要把自己说得那样义薄云天,别告诉我,你们明明有机会逃跑,却为了不放心小印才跟着来。”
印无忧心中涌出微微的涩痛,尽管印别离不相信,可是他相信列云枫和澹台梦是为了他才留下来,他们两个人的武功尽管有限,可是要是联手逃走,应该不会是难事,他们一定能有法子逃得掉,因为顾忌到印别离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才无法下手。
可是父亲居然不信,印无忧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望和难过,自己的父亲居然不相信自己的朋友,这个世间,不是只有血腥算计,功利圈套,也有刎颈之交,肝胆兄弟。
印无忧抬起头,傲然道:“爹,请您不要侮辱我的朋友,也许你不明白这个世上有生死与共这回事儿,那只是你没有遇到。”
那丝孤冷的傲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印别离心中恼火,因为现在的印无忧已经一点儿也不惧怕自己了,以前的时候,印无忧也是沉默而孤冷,可是对自己还是心有忌惮,那种孤冷有多半是伪装出来,可是现在,印无忧看着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恐惧,而是从骨子里边深藏着的不屑和漠然。
印别离不由得冷笑道:“好,生死与共是不是,小畜生,你见识过几个人,经历过几场事儿,也敢跟着我讲什么知己朋友?我告诫过你多少次,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我宁可你死,也不要你变成满嘴里仁义道德的蠢货,变成什么有情有义的傻瓜!你是我印别离的儿子,你给我永远记住了!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半年的时间,只要你给我一百万,我就彻底地放了你,一百万呢?”
印无忧一愣,他居然忘记了这个赌约,是,当初和父亲曾经打过这个赌,可是自从跟着列云枫他们在一起以后,他竟然把这件事儿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列云枫笑道:“一百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目,怎么会难倒我们小印?此一时,彼一时,可惜印师叔已经不是离别谷的谷主了,我们小印手里拿着一百万两的银票也不知道要交给谁?”
印别离大怒:“我就算现在不是离别谷的谷主,我还是他印无忧的老子!”
列云枫冷笑道:“原来印师叔还会记得您和小印是父子,也许我们是外人,所以看不到血浓于水的骨血亲情?就算为人父者望子成龙,也不会步步紧逼,我就不明白,印师叔到底要小印变成什么样的人?像你使唤的那些走狗一样?见利忘义,唯利是图,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为了几两银子,可以六亲不认,连亲娘老子都可以杀死,这样断情绝爱,禽兽不如的时候,印师叔才满意吗?”
啪。
印别离气急,一耳光重重地掴到列云枫的脸上,他的原则,不屑于打人,除了自己的儿子印无忧,他很少会打别人,如果看着这个人不顺眼,他会直接杀了他。
可是,列云枫的话太尖刺,句句刺到他的内心,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印别离忍不住挥手就是一巴掌。
爹爹。
印无忧也吃了一惊,望着父亲发愣,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印别离打别人,也不知道这一掌会不会是痛下杀手,忍不住拉住列云枫:“小枫,你,没事儿吧?”
一丝冷冷的不屑浮现眼中,列云枫笑道:“原来印师叔也不能脱俗,我是高看了师叔了,被人说穿了心事,一样会恼羞成怒。”
澹台盈嫣然一笑:“人非圣贤,谁被说中了了心事,都会恼羞成怒,弄不好还要杀人灭口,枫儿你自己讨打,就不要怨天尤人了,我只是可惜,方才这么好下毒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只要毒到了印叔叔,我们就都可以安然离开了。”
列云枫摇头:“结仇容易解仇难,何况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有什么事情能逃避得了一生一世?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人家,为什么不坦然相对,非要累及无辜?”
不要说了!
印别离怒喝一声,生怕列云枫再说下去,就会说到自己难以承受的痛处,现在的他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心中又痛,不敢再听下去,不敢面对自己,不过在刹那间,他已经有了另外的主意:“好,我们现在再赌一次!”
他说着话,从柜子里边拿出一壶酒,三只酒杯,然后在杯子里边斟满了酒,酒的香气立刻弥散出来,香得让人神倦骨酥:“你们是生死之交,对不对?好,只要你们喝下这杯酒,在一炷香燃尽后,还可以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间屋子,我就认输。”
列云枫端起那杯酒,轻轻晃了晃,淡然一笑:“印师叔认输的意思,就是不再和小印计较以前的事?”
印别离道:“不错,如果我输了,你们都没事儿,我不会再和他算以前的帐。”
列云枫笑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这样的顺水人情,不做也罢。这个赌,也未免太不公平。”
印别离冷笑道:“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列云枫笑道:“您老人家武功高深,我是无法威胁到您,可是,小印……您好像还很在乎小印,只要您在乎他,我就可以和您谈条件。”
他的笑激怒了印别离,他的意思印别离更明白,尽管是初次见面,但是这个小子和澹台家的那个丫头一唱一和,配合地如此默契,印别离忽然感觉到莫大的恨意,如果这两个人要想欺骗戏弄印无忧的话,只怕吃了人都不会吐出骨头来,可恨儿子还傻傻地跟着他们称兄道弟,他一定要让儿子看清楚真相。
印别离的嘴角抽搐一下:“印无忧,你还不醒悟?这个就是你的兄弟?可以用你来要挟我的人,也算你的兄弟?”
印无忧忽然冷笑一声道:“如果小枫可以用我来要挟到你,你会很高兴,起码爹爹你还在乎我!”他说着话,眼中有些微微的湿意,很嘲讽的湿意。
印别离没有想到儿子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又气又恨,眼光一飘,看到床上的拂尘,九节竹的柄杆儿,有拇指粗细,他顺手抄了起来,一把拽过来印无忧,把他按到桌子上,咻……啪地一声,拂尘兜着冷风,抽到印无忧的身上。
挨打,对于印无忧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印别离曾经打过他多次,只是每次都会让他痛不欲生,什么样的刑具,他都尝试过,只是这种,好像是小孩子犯了错,被父亲拿着掸子拂尘抽打,仿佛五六岁以后就没有过了,他倒是看过列云枫被澹台玄这样打过,痛固然也痛,却没有那样难挨。
这样的责打,好像是童年里边痛疼又难忘的记忆,永远都忘不掉。
不是那种一下子能裂开一层油皮的蟒鞭,也不是一下子能抽出一条青紫的笞杖,不是砸到骨头都要折了,可是皮肉还没有什么变化的铁杵,那种打更像是在拷打,让他的心变得冰冷。
啪,啪,啪……
印别离又恨又气,一口气就狠狠抽了二十多下,印无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