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071(废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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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底层,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温宝裕年纪虽然轻,可是他对古代的东西有著天然的爱好,每一件陈设他都去抚拭一番,大约在半小时之后,他转过头来望向我,面色十分苍白,而且充满了惊恐的神情。
我知道他为甚么突然感到了害怕,我早已想到那一点了,只不过我刚才还想到过他常一个人在这屋子之中,胆子相当大,只要他想不到,我也不必提出来吓他,现在看他的情形,自然是他也想到了。
他先是张大了口,然后,陡然吸了一口气:〃天,这屋之中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我在那一霎间,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虽然我早已想到了的正是这一点,但是听得温宝裕用发颤的声音叫出这一点来,自然也不免感到更进一步的神秘的压迫感。
这屋子有人。
在上面几层中,已经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了,可是却还不是那么强烈,而到了底层之后,这种感觉就变得强烈之极了。
自然,有人的感觉,绝不是因为见到了甚么人,或是听到了甚么声音而引起的,产生这种感觉的,是由于那些家具陈设,简直洁净得丝尘不染而引起的。
紫檀木和大理石,本来都有天然防尘的功能,尤其是大理石,由于表面的阴电子可以使微尘远离,所以更容易保持洁净。
但是,那一边墙上悬挂的四大幅刺绣又怎么说呢?很少见到那么大幅的刺绣,从运针的绵密和色泽配合的鲜明来看,一望而知是湘绣之中的极品,绣的是〃四大美人〃,同时表现春夏秋冬四季。
单是那幅〃昭君出塞〃,已是令人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在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之下,王嫱披著猩红的大氅,天是白的,大氅中翻出来的狐皮是白的,漫大雪花是白的,她的脸色,也是白的;全是白的,可是又全是不同的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雪花的飞舞,雪的白,天的白,狐毛的白,人脸的白,相差极微,但是又实实在在,有著显著的不同。
绣像中的人,几乎都和真人同样高下,绣工之精,真正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所表现出的那种立体感,就像是四个美人随时会走下来一样。
温宝裕自然不懂得绣工之妙,他只是在一看之后道:〃啊,四大美人,好像都不是很快乐的样子。〃接著,他就十分害怕地转过身来,说〃屋中有人。〃那是因为,刺绣品是最惹尘的,在没有大幅的玻璃之前,大幅的刺绣品,一般来说,都极少经年累月地挂著,而是密密收藏著的。
真要挂出来,每天非得细心地,用柔软的羽毛掸子小心地掸上一遍到两遍不可。
不然,三五日下来就会积尘,变成名副其实的〃西子蒙尘〃了。
就算假设陈长青在的时候,他雇用仆人日日来打扫拂拭,但是,离他遣散仆人至今,也有好几个月了——他走的时候极具决心,把大约十来个仆人,一律给了一大笔钱遣走——而且,就算仆人在的时候,也只住在附近的建筑物之中,能不能进入屋子的右翼,也有问题。
温宝裕在这样叫了一句之后,看出了我大有同感,他又〃嗖〃地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天,好几次我躺到半夜三更,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伸手在自己手臂上抚摸著,由于害怕,他手臂的汗毛,全都竖起来。
我沉声道:〃别怕,就算有人,我看也没有甚么恶意,因为如果有恶意,要害你的话,早已经下手了。〃温宝裕向我靠近了些:〃若是人,倒也罢了,只怕——〃我不等他说完,就斥道:〃若是鬼,只怕不能把一切打扫得那么乾净。〃温宝裕眨著眼,又大口吞著口水,我道:〃小子,你又想到了甚么?〃温宝裕抗声道:〃甚么都有可能!那个姓原的医生,不是说有一个怪医生,把人和青蛙配合起来,造出了许多不知是甚么形状的精怪┅┅也是在一幢大屋子里发生的事?这┅┅谁知道在这屋子中的是甚么。〃我也被他的话,弄得有点心烦意乱,但立时定下神来。温宝裕已在大声问:〃有人吗?〃我被他的行动弄得啼笑皆非,推了他一下:〃你乱嚷甚么?要是有人,一定不肯现身相见,你这样叫,就会有人答应了?〃温宝裕刚才在叫嚷,这时又把声音压得十分低:〃如果有人,那人┅┅或是那些人,这样诡秘又是为了甚么?〃我闷哼一声,自然答不上来。他的形容十分正确,这屋子之中如果有人,可能一个,可能不止一个,行动真是诡秘之极了。
温宝裕又道:〃会不会是陈长青有甚么上代住在这里,是他不愿提起的?也有可能,是看透了世情的隐者,是他们陈家的长辈,像是┅┅令狐冲在华山顶上遇到的风清扬一样?〃我吓他:〃你看小说看得太多了,该叫你妈妈好好看著你一点。〃温宝裕再吸了一口气,总算不再胡言乱语了。其实,在那一霎间,我也不知想到了多少可能。其中,怪诞有甚于他者,不过我比较成熟,没有说出口来而已。
站在那里暗猜,自然不会有甚么结果,我道:〃如果有人,看来只有底层和地窖比较适宜居住,我们好好找一找。〃温宝裕答应著,来到大堂的大门前,摇著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两扇大门锁著,在用力摇撼时会晃动,所以才有声响发出来。
我道:〃好了,你这样吵法,死人也给你吵醒了。〃温宝裕转过身来,面色再度发白,我知道他又想到了甚么,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他蹑足来到我身边,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会不会有甚么人在施用巫术,驱使死人来打扫屋子?〃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道:〃是啊,陈家的列祖列宗,都葬在下面的地窖里,一到子夜,他们就跳起来,每人手里拿一支鸡毛掸子,你要小心一点。他们会用鸡毛掸子在你脸上扫来扫去。〃温宝裕十分勉强地笑著:〃这种玩笑也开得的?〃看来,他还真的感到害怕,可是接著,他又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到这屋子来了,现在有你和我在一起,我当然不怕。〃听得他这样说,我也有点后悔。这幢屋子可以研究的地方很多,我又没有空,温宝裕是最佳人选,要是他不肯来了,一定要找人陪,却去找谁?那么,屋子为甚么如此怪异就不能发掘出来了。
所以我忙道:〃当然是说著玩的,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一见我语气缓和了一些,温宝裕却打蛇随棍上:〃那么,屋子中是不是有人呢?为甚么能维持得这样乾净?是不是有某种力量能使屋子乾净?〃在他一连串问题之前,我只好叹了一声:〃小宝,对这屋子,我了解的比你少得多,这些问题,都要等你去找出答案来。〃他的神情有点发愣,我又道:〃你不是常想参加神秘事件么?现在有了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反倒闷闷不乐了?〃温宝裕苦笑:〃一幢旧屋子,没有甚么好发掘的,要有机会遨游太空,那才好。〃我笑道:〃单是这屋子,已经有上万个问题可问,每一个问题追究下去,都神秘莫测。〃我们一面说著话,一面又看了底层的其它部份,在两间小客厅中,陈设的古董更是惊人,有一个古董架上,全是差不多大小,但是形式各不相同的瓷瓶,有一对康熙五彩夹在中间,简直成了最不起眼的东西,有一只美人肩薄胎汝窑白瓷瓶,手电筒光一照上去,简直如美玉一样地生辉。
温宝裕吐了吐舌头:〃陈长青的上代,真是钱多成这样子。〃我也大有叹为观止之感,一间书房中,善本书之多不必说了,单是墙上挂著的那九柄古剑,看来就绝不像甚么仿制品。
我随便拿起一部书翻看,看著,从赏心悦目的宋体字可以肯定那是宋版书。
我心中又起了一阵疑惑:古书的保存,是一门极大的学问,保存稍有差池,不是纸质变坏,就是遭到了书虫的蛀蚀,变成千疮百孔,还有各种各样的霉菌,也是书本的克星。
可是这里所有的书,全是线装书,当然不是簇新的,但是书本的状况都佳美无比,是用甚么方法保存的?
在这时候,〃屋中有人〃的感觉更是强烈,所以当我看到温宝裕正在一张大书桌前拉开一个抽屉之际,竟自然而然地道:〃小宝,别乱动人家的东西。〃温宝裕听得我如此说,抬起头来,先是愣了一愣,但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也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抽屉是空的。〃我挥了挥手,也不知再说甚么是好,温宝裕又咕哝了一句:〃要是没有人在不断收拾的话,真不能令人置信,我相信这屋中的一切秘密,陈长青一定是知道的。〃我定了定神:〃或许根本不是甚么秘密,譬如说,有一些人定期来收拾屋子,而你恰好没有遇到,这种琐碎的事陈长青自然也不会对我们说。〃温宝裕作了一个鬼脸:〃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极高的古董,会随便交给人来打扫?〃我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说法不是很能成立,所以没有再说甚么,退出了书房之后,来到了通向地窖的楼梯口,也有一道锁著的门。
温宝裕在门前,用口咬著手电筒,在一大串钥匙中找著适合的钥匙,我背对著他,无目的地用手电筒扫来扫去。这一翼的底层和地窖,也都没有通电,可知是根本不准备使用的了。
如果有人来打扫,那非在白天进行不可,若是点汽灯或用手电筒,那未免太麻烦了一些,弄坏了任何一样东西,都是无可弥补的损失。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忽然又想到,现在已将近午夜了,我们到的时候,天色已黑,屋子中自然漆黑无光,但如果是在白天呢?这屋中只怕也光亮不到甚么地方去,因为光源并不是太足。而且,没有电也罢了,何以屋中到处都未见有灯?甚至连烛台也没有?
一想到这里,我向前走出了一些,以便抬头看大厅顶上的情形,在左翼的大厅正中,是一盏很大的水晶灯吊著的,用的自然是电。
那么,这里自然应该也有吊灯,就算是燃点蜡烛的,也应该有,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总不能一到晚上就不用灯火的。
但是,当我看到大厅的顶部之际,我不禁呆了一呆,天花板上一样有著水圈似的花纹,但是在正中部分,根本没有吊灯,别说大吊灯,连小吊灯也没有。而且在大厅的各个角落,甚么灯台都没有。
我在那一霎之间,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感觉,正在这时,突然,温宝裕的一下惨叫声传了过来。
我听到的不是〃惊呼〃声,而真正是〃惨叫〃声,而且,肯定是由温宝裕发出来的。我大吃一惊,疾转过身去,在那一霎间,思念电转:他刚才在开门,我走了开来,他一定是打开了通向地窖的门,走下了楼梯,而且在地窖中看到了甚么,所以才发出了这样的惨叫声来的。
那不消说,他看到的情景一定是令他吃惊之极的了。要知道,他并不是没有甚么见识的人,他到过南极,在不知多少年前形成的冰洞之中,见到过许多可能是地球〃上一代〃留下来的怪物。
我一面想著,一面已向前飞奔而出,就在这时,看到温宝裕也飞奔出来,恰好和我迎面而来,他竟连手电筒也丢掉了,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发现他的身子在剧烈地发著抖,双眼睁得极大,口也张得极大,伸手指著通向地窖的楼梯,连呼吸也几乎闭住了。
我用力摇了一下他的身子:〃别大惊小怪。〃温宝裕发出了一下十分怪异的声响,颤声道:〃你┅┅你┅┅说┅┅中┅┅了┅┅〃那四个字的一句话,他分成了四截来说,我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甚么,在这样的情形下,多问也没有用,最好是自己去看看。
我立时扬起手电筒向前走去,温宝裕紧拉著我的衣角,仍不免有点发抖,跟在我的后面,又说了一句:〃你说中了。〃这次他虽然一下就说了出来,可是我仍然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到了楼梯口,发现下面有点光亮,那自然是温宝裕掉下的手电筒并未熄灭所发出来的。
我急速向楼梯下走去,温宝裕仍然紧拉著我的衣角,他显然有点不想下去,所以拖慢了我下去的速度,但是我只下了十几级楼梯,转了两个弯,已经看清下面地窖中的情形,一看之下,我虽然不至于发出惨叫声,但也真正呆住了。
也在那一霎间,我明白温宝裕那句〃你说中了〃是甚么意思了。
手电筒光照射得到之处,在地窖之中,竟然是排列得相当整齐的一具一具的棺木。
手电筒的光芒,由于电力消耗大多,本来已近于昏黄,地窖的空间又大,照上去只是昏蒙蒙一道弱光,那些棺木,看来大得出奇,棺木造成的阴影又摇幌不定,棺木上的油漆,泛起一种幽秘暧昧的光芒,那情景实在是阴森可怖之至。难怪温宝裕算是胆大了,在一见之下,也会发出修叫声,掉了手电筒逃走。
我刚才曾戏言陈长青的列祖列宗全在地窖下面,原是一句玩笑的话,想不到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