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踞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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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你比张白衣高明百倍……”
“你走吧!小兄弟,希望你以后不要惹起在下的杀机,我已经宽恕你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他招呼兀鹰动身,两人进入巷道深处。
大孩子楞在当地,傻傻地展开自已的双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手掌是否与以前不一样
不错,左掌是有一点不对,不但掌心麻麻地,原是肉红色的掌心,竟然出现一圈失血的苍白痕迹。
“我的掌力被封死了!”大孩子惊恐地说。
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轻摇折扇缓步而来。
巷道向右一折,灯火一暗,原来这是一座大宅的大门,院门内四,形成一处广场。门前左右有一对石鼓,和两株大树。
远处传来隐隐人声,那是巷尾全巷精华所在传来的人影。那些“精华”所在,也就是下九流混处的最复杂地段。
兀鹰垂头丧气走在前面领路,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周游在后面跟随,脚下从容不迫。
眼前一暗,但耳中却听到了悦耳的琵琶声。
院门的右侧石鼓上,坐着一个秀发披肩的女人,正在弹奏着琵琶。由于天色太黑,只能看到隐约的身影,面貌难辨,更不知年岁若何。
阶前好像伏卧着一头犬?不时可以看到长尾轻轻拂动。
近街心处,也站着一个梳宫髻,长裙迤地的女人身影,站在那儿不言不动,真像个来自地狱深处的鬼影。
弦声一变,变得低沉呜咽。
长裙迤地的女人开始移动了。
不是动,而是舞蹈,是那么轻柔,那么飘渺,轻盈的舞步,如梦如烟的妙曼身形,配合著弦声起舞,像是无形质的幽灵。
弹奏琵琶的女人,同时以哀怨、悲凉、凄迷的声音,唱出一阕小调:
“春去秋来,月冷,风凄。
问郎君,记否当年,春风入幛?
一别经年,情空,音绝。
可怜奴,望穿秋水,梦断秦楼月。
痴情遗恨,暮暮,朝朝……”
弦声切切,歌声呜咽,舞影翩千。
此景,此情,几疑是人间天上。
兀鹰脚下一慢,像个梦游的人。
后面的周游,突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像泰山般的光临,像浪涛汹涌。
他全身毛发森立,脚下显得迟滞。
他的手不再自然地摆动,他的衣衫无风自摇。他那双眸子,突然焕发出一阵奇光,黑夜中,像是燃起了地狱之火。
一个花街柳巷弹奏琵琶的卖唱女人,一个落破的青楼舞姬,本来平常的很,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他真的有点怕了,那不知其所以然的无形压力,那不可测的隐藏着的凶险,那震撼心灵的弦音……引发了他争生存的先天自卫本能。
舞影斜移,弦声骤变。
他一把揪住兀鹰的背领向后一带,双手齐动。
砰一声大震,兀鹰像风吹的落叶跌出三丈外,滚到街右的墙根下。
他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那是属于兀鹰的兵刃,竟然到了他手中。
同一瞬间,他一声冷叱,身形倏动,一动一静之间,快逾电光石火,眨眼间他又在原地现身。
在那一声冷叱中,共有三个黑影集中向他攻击。
一个是从侧方的瓦面飞扑而下的,一个是从街角的暗影下贴地扑来,一个从树上向下斜冲。
三个人距离虽然不一样,但集中点却不差分毫同时到达,六只手六条腿在同一瞬间配合抢攻,如非超尘绝俗的高手名家,决难办到。
罡风乍合,突又嘶嘶四散,劲气的啸风声袅袅不绝。
他屹立原地,匕首徐徐提起。
三个扑攻的黑影,两个跌出两丈外,一个躺在他脚下,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弦声倏止,舞影已消失无踪。
兀鹰昏倒在墙根下,是被他摔昏的。
死一般的静,静得像是天地已不复存在。
两个被震跌两丈外的黑影,吃力地爬起站稳了。
他拔出匕首,丢掉皮鞘,拉开了马步。
“不要逼在下开杀戒,你们走!”他一字一吐地说。
匕首一拂,凛冽的气流随匕涌腾,他整个人已被森森剑气所笼罩,煞气弥漫气势迫人。
两黑影向后退,向后退,脚下不稳,身躯颤战。
他脚下的黑影开始蠕动,挺腰,爬行……
弹奏琵琶的女人,一闪不见。
他信手一挥,匕首破空而飞,久久方听到遥远处传来击破屋瓦的响声。
他拖起兀鹰,两巴掌把兀鹰打醒了。
“领路,老兄。”他沉静地说。
兀鹰跌跌撞撞迈步,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你错了吧?老兄!”他沉声叫。
“是,是,走……走错了……”兀鹰慌乱地说,转身分辨方向。
“不要说你记不起锦毛虎的住处。”
“记……记得…”兀鹰踉跄举步:“刚……刚才我……我是不是作……作梦?”
“是的,你在作梦。”
“梦……梦游?我……我我……”
“好像那些人不是你一伙的?”
“那……那些人?那些歌女舞姬呢?”
“不会是鬼。你除了想女人,还能想些什么?快走!”
“是,是,快……快走……”
第 三 章
满巷都是男人和女人,在幽暗的光线下奇形怪状。打情骂悄,淫笑声,呢喃声……
钻入一扇大门,眼前一亮。并不大亮的灯光下,五六个香喷喷盛妆女人,和六七个气咻
咻的男人,突然像触电似的僵住了,喧声倏止,男男女女皆用惊愕的目光,目迎两个不速之
客。
兀鹰失了魂似的,直楞楞地往内堂里钻,口角的血迹未干,五官似乎变了形,难怪那些
男男女女不胜惊愕。
左盘右折,像是入了迷官。
不久,兀鹰推开了两扇沉重的木门,眼前大放光明。
幽香扑鼻,这是一座隐秘的花厅。
“人……人来……来了……”兀鹰惶然地说,猥琐地、卑谦地,欠身闪在一旁。
周游缓步入厅,游目四顾。
长案旁,交椅上坐着一个美丽的锦衣女郎,珠翠满头,云鬓堆绿,脂粉盛妆掩去了岁月
刻划下的痕迹,这种女人永不会将真实的年龄告诉别人。
她那一身锦绣衣裙光亮耀目,高耸的胸前,居然绣了一头五彩斑纹的老虎。
这说明了这个女人,具有天生离经叛道的坏德性,不在乎别人称她为雌老虎母大虫。
可惜,那头猛虎看不出是雌是雄。
本来嘛!似乎所有的丹青妙手,与及画虎专家,从不将老虎的性别画出来,画出来不挨
骂才怪。
“请坐。”锦衣女人媚笑着伸手向另一端的交椅虚指。
花厅并不大,却有十盏明灯,布置金碧辉煌,幽香阵阵,很难令人相信这里是虎穴!!
锦毛虎的家。
“在下周游,始娘是……”周游落坐含笑问。
“我就是锦毛虎,奇怪吗?锦毛虎程娥,母老虎。”
“绰号倒是怪新鲜的,虎能吃龙吗?”他轻松地说。
“我是吃银子的老虎,必要时吃条龙也并无不可。前些日子,我这里确曾有龙光顾过,
你没大惊小敝?”
“呵呵,在下见过的更怪的。江湖道上母夜叉骆香兰人比花娇,美如瑶台仙子,绰号却
惊世骇俗。
似乎你们女人都不甘示弱,向重男轻女的世俗挑战,做反道学的急先锋,勇气可嘉。你
绰号叫锦毛虎,恐怕真的龙也会被你吃掉。”
“你不感到惊讶?女人提刀动剑杀人也不感到意外?”
“是有点感到怪怪的。你说早些天曾有龙光顾过,多少条龙?三条吗?不会在这里来一
次龙争虎斗吧?”
“记不起多少条了,反正来多少条也没关系,在我这头锦毛虎裙下,决不会引起龙争虎
斗的,信誉保证。”锦毛虎喜悦地逼视着他,真像一头虎视耽耽的母老虎,叛逆的目光,情
欲的眼神,好锐利,也温柔,当然也令人难测,向他偎近续问:“你好像并不急于追问赤练
蛇的下落?”
“为何急于追问?”他笑笑:“得人钱财,祸福自负其责,他出了意外并不足怪。对不
对?”
“他中了风,成了白痴。”锦毛虎叹口气说。
“哦!在下抱歉。”他歉然地说。
“他到汉阳去打听去年运送队的起宿详情,回程躺在城根下成了白痴,其中定有隐情,
可能被他查出了些什么紧要的线索,他是很干练的包打听。”
“那是说。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所以我把你请来商量,也许我会供给你一些你要知道的消息。”
“在下先行谢过。”
“今晚我很忙,你在这里住宿一宵,明天你我好好长谈。”
“这个……”
“周爷有顾忌?怕人蜚语流长?我这里并不是虎穴?”
“怕,在下就不会踏入上元巷。”他不在乎地笑笑:“江湖浪人,流连章合赌馆平常得
很,没几个是正人君子。”
“那就好,我保证你不会失望。”锦毛虎欣然说,拈起案上的小银槌,在檀木钟架上的
小金锣上敲了一记。
钟声未落,后堂出来了一位薄施脂粉,如花似玉的俏女郎,一双水汪汪可勾魂慑魄的媚
目,紧系周游的视线。
“小春。”锦毛虎推椅而起:“好好伺候周爷安歇,明日巳牌时分之前,不要来打扰
我。”
“小婢遵命。”小春喜悦地说。春上眉梢,转向周游行礼:“周爷,请随贱妾至秘室安
顿。”
“明天见。”锦毛虎向周游明眸一笑,带着兀鹰出厅而去。
他并未留意锦毛虎,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含笑俏立,含情脉脉促驾的小春。
相距不远,灯光明亮,他看得一清二楚。最引起他的注意的是,小春那双出奇地明亮的
钻石明眸。
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的思想和意识都不一样.
思想和意识的不同,根源于后天的教养和培育,但除了那些圣人之外,大多数的人都是
凡夫俗子,思想和意识常被环境所左右、改变、同化。天下间具有先天灵性慧根的人,如不
是天才就是白痴,疯子。
这种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美丽动人大眼睛的女人、出现在高贵的官宦人家,赞美她的人,
必定会说她明眸皓齿,秋水为神。出现在秦楼楚馆、人们就会说她烟视媚行,天生的勾引良
家子弟的媚眼。
尽避小春目前是妓女身份,她那双清澈如一潭秋水的明眸也似乎在传情。但在周游眼中,
那是一双动人诱人但充满灵性的眼睛,一凝视一流波都与众不同。
更重要的是,这双秋水明眸似曾相识、
小春在她的逼视下,突然失去了大胆轻佻的表情,匆匆转螓首疾趋壁根,取下一盏纱灯,
袅袅娜娜向后堂走,显得有点匆忙。
这是一间相当豪华的秘室,深处堂奥内的神秘小天地。
在汉中这种生活艰苦的城市里,娼优贱卒住的地方以窑洞为多,所以也称这些人为窑姐
儿。
像这种有罗帐,有牙床,有锦衾绣被的豪华闺房,可以算是超级的香闺了,比千万富豪
的房第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春将纱灯插在壁间的灯座上,笑笑低声问:“周爷,这里满意吗?”
床头侧,有一座妆台,那面大铜镜既光洁又明亮,旁边的几上,原有一盏光亮的精巧琉
璃灯。
“很好,很好,异香满室,有如江南佳丽的香闺。”他在房中间的桌旁锦墩落座,不自
然地笑笑:“天知道汉中府这种苦地方,居然有这种舒服的销金窟,要不是在下亲见,鬼才
相信。”
“周爷满意,贱妾就放心了。”小春一双秀目兜着灯火转,一双手绞扭着腰间的罗帕,
不知该往何处放才好。
“呵呵!当然满意;满意得很,哦!你可以走了。”
“要我走?我……我是奉命来伺候你的。”
“你是锦毛虎的摇钱树?”
“是……是的。”小春答得不太自然。
“哦!这是你的闺房?”
“是……是的。”小春的头更低了,语气更不自然。
“姑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正色问。
“知……知道。”
“好。可是,你好像并不知道,尤其不知规矩。”
小春脸色一变,眼神迷乱,慢慢地走向牙床。
“咦!你怎么啦?”他故作吃惊状地叫:“你以为一个男人一进房,就急吼吼地往床上
倒吗?”
“你……”小春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