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颜如舜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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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你肯定有事。”东少笃定,“从乾平回来的时候你就这样了,出了什么事?”
他慢慢吐出一口烟,过了好久,久到东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她说就当我们不曾相识。”
东少“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就为了这事你自己和自己置了半个月的气?”
“谁说我为这事置气了?”东少发誓,他看到自己那个永远八风不动的弟弟的耳朵可疑地红了红。
第 37 章
自那天后,向晚再也没有见过霍清宁,一个礼拜、两个礼拜过去,日子还像从前一样过,吃饭睡觉跳舞,仿佛一刻空闲也没有,只是心里却总是有点空空的,少了点什么似的。
天气越来越热,来九重天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东少花大价钱从美利坚进口的空调也已经运到,装成后,人人都夸是真正的“清凉一夏”,唯独向晚厌烦那机器的“嗡嗡”声,觉得更加烦躁。
“向晚,向晚!”
正在靠着化妆台发呆,忽然有人在背后推推她,回头一看,是安安。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她暧昧地笑起来,“徐先生对你还好吧?”
“你说什么!”
“你不好意思什么?”安安掩口笑道,“徐先生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熟人了,出了名的风流多情。现在姐妹们都羡慕你呢,以后飞黄腾达不要忘了我们啊!”
向晚瞪圆了眼睛,“没有的事!”
徐志衡邀约多次,她不过是看在当初是那个人介绍他们认识的才假以颜色,直到昨晚才答应陪他去看了一场戏,哪知今天就传得这般难听。
安安一边擦指甲一边看着向晚拿包冲向外面的背影,嗤笑一声:“假清高什么?”
向晚在街上走了半天,浑然不觉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等到她肚子饿得难受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建筑都是陌生的——她迷路了。更加糟糕的是,天居然下起了雨。开始还算小,向晚也没在意,跑到近前的商店廊下躲雨。
街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在凄迷的雨雾里交相辉映。雨很快就渐渐转急,淅沥之声打在瓦片上,只觉得萧索荒凉。街上水洼里溅起无数晶泡,水汽逼人。抬眼望去,灯光太冷,周围又太陌生,彷徨无措间,便开始萌生一种归去之意。
她方才不小心踩到水洼里,鞋湿的精透,站在廊下的这一会儿功夫,脚下的砖地已湮湿了小小一圈。一阵风吹过来,渐也开始觉得冷了。
“二公子。”坐在前排的李庆眼尖地发现向晚居然一个人在商店廊下躲雨,开口道,“那个好像是向晚小姐……”转念又想到自家主子最近阴晴不定的脾气便识趣得住了口。
霍清宁一抬头,就看见向晚站在那里,她的旗袍下摆已经湿透,上面斑斑点点污渍一片。心一狠,就要吩咐李庆径自离去的时候,看见抱着双臂在那瑟瑟发抖,他的心紧了紧,终于开口道,“靠边。”
车子在马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印痕才慢慢停住。司机一阵讶异,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霍清宁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
入眼的一只黑色的皮鞋,再往上去,便看到思念中的那个人撑着把黑色的雨伞,含笑看着她,“怎么?才半个多月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那一刻,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只觉眼里涩涩的,强捺住扑入他怀里的冲动,强笑道:“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霍清宁一边将她往车里带一边简洁地回答,“我要去码头,路过这里。”接着又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会在这里?”
“哦,逛着逛着就忘了。”
不同于前几次同车的尴尬,这一次,车里弥漫着暖融融的气息。霍清宁侧过头看她,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温言道,“以后下雨天不要一个人出来。”
接着又吩咐,“李庆,你送苏小姐回去,我去坐后面那辆车。”
“不用了。”向晚连忙说,“我跟你去码头吧,然后你处理完事情再送我回来。”她又怎么好意思赶他去和保镖挤一辆车?
他沉思了一阵,才说,“这样也好。”
车子一路向码头驶去,四周安静得过分,也许是下雨的原因,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腥味。
码头的五盏探照灯居然只开了两盏,照在地上,雨水积成的水洼也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色,仿佛是那稀释过的血迹!
霍清宁脸色一变:“糟了,有埋伏!快停车!”
司机此时惊恐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那惊天动地的雷声里:“二公子,刹车、刹车失灵了!”
码头的探照灯全部亮了起来,前方机枪已开始扫射,铺天盖地的枪声织成一张密实的网,向他们的三两车拢来。
霍清宁大喝一声:“跳车!”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手环住向晚,一手猛力拉开车门,两个人几乎是被甩到了地上,又向后翻滚了好一段才煞住势头。她来不及多想,爬起来就被霍清宁拉着江边跑。
耳边的枪声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回头看去,李庆竟然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半路上,眼泪夺眶而出。一时几乎腿脚发软就要栽倒下去。“别回头!如果不能跳进去就死定了!”
前方的江岸已隐隐可见,向晚突然拐了脚,一时重心不稳便往前扑去。霍清宁停下来,半拖着她继续向前急奔……
霍宅。
“老爷子!不好了,二公子在码头遭埋伏了!”
“什么!”霍老爷子脸色煞白。后脚跟进的霍夫人一听,当场晕了过去。
“老爷子!”管家王福也急得不知所措,“不过现在没有发现二公子的……只是带去的人全部死了!”
霍老爷子脸上没有一丝波动,额角却隐隐暴出一道青筋,“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二少爷给我找回来!”
九重天。
东少坐在椅子上,一腿点着桌子背面,人往后仰,“咯答咯答”地翘着椅脚,一边叹气,“这日子这么越过越无趣?”
“砰!”地一声,却是白玫瑰破门进来。
他一记没点住,几乎要从椅上跌下来,刚想叱责两句,白玫瑰却一脸苍白地说:“外面在传二公子在码头遭伏!”
东少一惊,这次腿一软,手没撑住,真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 38 章
天空里有点微云,月亮正升到树梢,只朦朦胧胧的一弯,月色并不甚明亮,照在江面上,便如起了烟雾一般。江畔有一盏风灯半明半暗,影影绰绰地照着岸边的两抹人影。
“向晚,你还好吗?”适才死里逃生,她的大脑钝钝的,耳旁只听得他微凉的声音。
“还,还好。”向晚看了一眼自己肿得像馒头大的脚踝,问,“二公子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她才听得他的苦笑声,“不太好。”
她这才转过头去看他,他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一张纸,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白衬衫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半……
“你中枪了?”向晚的声音有点颤,对了,在跳江前的那一趔趄,应该就是那时。
“还好,没打中脊椎,死不了。”口气仍是那样的淡漠,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生死似的,“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他们只要沿着江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得赶紧离开。”
“我站不起来了。”他的声音里居然有轻微的笑意,“向晚,去拣根木棒来。”
向晚一瘸一拐地找木棒,可是这里是江边,不是森林,哪里来的木棒?
她踌躇。
“就用那盏风灯的竿。”他清冷的声音仍是那样镇定,在这空荡荡的黑暗里听来格外分明,“小心一点,慢慢来。”
张婶如往常一样,天蒙蒙亮就披衣起来,开始干活。
正在给鸡跺吃的,忽听到门前沉重的脚步声。
不会是小偷吧?她心里这么想着,忙放下刀,走到院子门口细听。
脚步声并不算大,怪异的是有压抑的呻吟声,间而有一男一女两人轻微的交谈,她靠近门,听得那女的说,“就这里好不好?”
然后是一个男的清冷的声音:“不行,太近了,危险。”
“我不管,你不能再拖了。”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走了?张婶兀自庆幸时,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一惊,差点叫出来。定了定心,打定主意不开门。
敲门声并不大,却一直固执地响着,时间久到即使傻子也直到屋内不可能有人,可敲门声还一直响着。
“算了,看来没人。”张婶听得那个男人开口道,“敲了这么久,不是聋子都听到了。”
“不对,我刚听到这里有声音的。”那个女人似乎仍不放弃,还待要敲。
张婶瞅了眼屋内,去把刚才的那把刀拿在手里,拉开了门,透过门缝压着声音问,“你们找谁?”
入眼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俊,女的俏,都有着极好的样貌。她一看,放心了点,又把门打开了点。
“大婶。”说话的是那个女人,“我们半路被人打劫,可否行个方便?”
“打劫?”张婶怀疑地看着他们,这一片治安一向好,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打劫的事情发生。
她退后一步,准备关门。
那个女的连忙上前一步,用手撑着门,陪笑着说:“大婶,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张婶依旧戒备着,心想,坏人又不写在脸上,再说,就是你写在脸上,我都不识得。想着就要关门。
“大婶!”那个女的急了,隐约带了哭腔。张婶只觉手心一凉,低头看时便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大婶,这是上好的羊脂玉,你拿着去当铺应该可以换一年半载的粮食。”她回过头看一眼那男的,接着又说,“我们只住两天,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张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男子低着头,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骤然抬起头来。张婶这一看又是一惊,他一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有,白得好像她手心里的那一只羊脂玉镯,那男的仿佛站也站不稳,全依赖那一根木棒。
原来是受伤了,她心里想道,再看看手心里价值不菲的玉镯,退后一步,把门打开,“好吧,你们就住两天吧。”她心里想着:一个女人,一个受了伤的男人,估计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第一缕晨光透进房间,屋里渐渐明亮起来。向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靠在霍清宁的床边睡着了。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这么安静地打量他,第一次见他,是在霍家宅子里,水晶灯光那么耀眼,她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低沉而清冷的声音,那么遥不可及。谁能想到现在,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温玉一般的脸颊……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他蓦然张开了眼睛,她一窘,顿时羞红了脸,“你,你怎么样了?”
“还好。”他微微诧异于她的表情,只当她害羞于他对张婶的那一番说词。
“我们运气很好,村长的儿子刚好回来,他是绥州仁爱医院的住院医生。”她起身替他倒水,一面说道,“医生说,要注意伤口感染,要是发烧就麻烦了。”
就着她的手喝完一杯水,他才觉得身上昏沉沉的无力,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探上额头。
“你发烧了!那医生昨天已经回去了!”向晚急得团团转,“这下怎么办?”
“没关系。”霍清宁镇静地开口,“我身子底子好,你只要做些常规的措施就好。”
张婶坐在院子里择菜,望一眼房间窗户,笑得神秘兮兮。原来是逃家私奔的啊。也难怪那个女孩不肯说实话。不过,那男子的家里也太狠心,怎么能拿着枪追出来呢,这不?伤的还是自家孩子。
“张婶,”向晚的脚还没有完全消肿,她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间,“发烧了该怎么办?”
“怎么啦?”张婶连忙放下手中的菜,“你男人他发烧了?”
此时向晚也顾不上害羞,连忙听张婶的吩咐在院子里打了井水又拿了烧酒进屋去。
“擦身?!”向晚惊叫起来,不是绞块毛巾覆在额上就好了吗?
“对啊,你要不停得拿烧酒给你擦拭,这样才好散热。”张婶递过毛巾和烧酒,还不忘交代,“你擦的时候要用力点,这样才有用。”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出去了。
“你,那个……”向晚借着咳嗽声掩饰尴尬,“张婶说你需要……”
“我都听到了。”霍清宁直接说,“不用那么麻烦。我睡一觉就好了。”
到了次日上午,霍清宁的烧没有退下去反倒愈加严重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嘴上撩起一溜青紫的水泡来,脸色却苍白的可怕。
朦朦胧胧中听到两个交谈的声音。
“张婶,这么下去不行,能不能去城里找个医生?”
“医生?这怎么行哦!你不知道这一来一去有多少路,再说我愿意去人家还不愿意来哦……”
后来只觉手臂上一凉,人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