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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基督山伯爵(一)〔法〕大仲马-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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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马究竟有没有恢复体力使他能够继续上路时,卡德鲁斯和他的老婆相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这颗精致的钻石可能完全归我们所有。”卡德鲁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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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他吗?”

    “象他这种神职人员,是不会欺骗我们的!”

    “好吧,”那女人回答道,“你愿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至于我,这件事我可不想插手。”说着,她重新上楼回她的房间去了,浑身痛苦地抖着,虽然,天气非常热,她的牙齿却格格地打战。 走到楼梯顶上,她又回过头来,用一种警告的口气对她的丈夫大声说,“葛司柏,你可要想明白了再做呀!”

    “我已经决定了。”卡德鲁斯大声答道。卡尔贡特娘们于是走进了她的房间,当她踉踉跄跄地向她的圈椅走去时,她房间的地板吱吱格格地响了起来,她倒在圈椅中,好象已精疲力尽了似的。“你决定了什么?”教士问。“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卡德鲁斯回答。“我认为您这样做是很明智的,”教士说,“倒不是因为我要搞清楚您想对我掩饰的事,我可一点儿都没有这种意思,只是考虑到假如您能帮助我按照遗言人的愿望来分配遗产,嗯,那该有多好。”

    “我也希望如此。”卡德鲁斯回答,他的脸上闪现着希望和贪欲的红光。“那么,现在,请您着手开始吧,”

    教士说,“我在等着呢。”

    “等一下,”

    :卡德鲁斯回答道,“说不定当我说到最有趣的部分时会有人来打扰我们,那就太可惜了。 况且您这次光临,应该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把门关了,为了加倍小心起见,还把门闩闩上了,象他通常每天晚上所做的一样。 这时,教士选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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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舒舒服服地听讲的位置,把座位搬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在那儿,他自己处在阴影里,而光线却可以完全照射到讲话人的身上,于是,他低下头,握着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把双手紧绞在一起,以便全神贯注地听卡德鲁斯讲说,卡德鲁斯则坐在他对面的小矮凳上。“要知道,我可没有逼你这样做呀。”卡尔贡特娘们用颤巍巍的声音说,她象是能穿透她房间的地板,看到楼下进行的一切似的。“够啦,够啦!”卡德鲁斯回答道,“这件事你没必要多说了。一切后果由我来负责好了。”于是他开始讲起他的故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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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回忆往事

    “首先,”卡德鲁斯说道,“先生,我必须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教士问。“就是我将把详情讲给您听,如果您将来有用到它的时候,您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讲出来的。 因为我讲到的那些人,都有钱有势,他们只须在我身上稍动一下,我就会粉身碎骨的。”

    “放心吧,我的朋友,”教士答道。“我是一个教士,人们的忏悔永远只藏在我的心里。 请记住,我们唯一的目的是恰如其分地去执行我们朋友的最后的愿望。 所以,说吧,别保留什么,也别主观用事,把真相讲出来,全部的真相。 我不认识,或许永远不会认识您将要提到的那些人。 而且,我是一个意大利人,不是法国人,是只隶属于上帝而不属于凡人的,我就要退隐到我的修道院里去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实现一个人在临终时的愿望罢了。”

    这最后的保证似乎使卡德鲁斯放心了不少。“好吧,既然如此,”他说,“我就坦城地对您说吧,我必须真诚告诉您,那可怜的爱德蒙所深信不疑的友谊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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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您从他的父亲讲起吧,”教士说,“爱德蒙曾经对我讲过许多有关那老人的事,他是受德蒙最爱的人了。”

    “这件事说来让人伤心,先生,”卡德鲁斯摇摇头说,“之前的事或许您都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教士回答说,”直到他在马赛附近的一家酒馆里被捕为止,这之前的一切,爱德蒙都已讲给我听了“。

    “在瑞瑟夫酒家!

    噢,是的!

    那过去的一切现在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一样。“

    “那次不正是他的订婚喜宴吗?”

    “是呀,那次喜宴刚开始是那样令人高兴,但结果却是那么令人伤心的:一位警长,带着四个拿枪的冯进来,唐太斯就被捕了。”

    “对,到这一点为止我都听说了,”教士说。“唐太斯本人除了他自己的遭遇外,对其它一无所知,我跟您说过的那五个人,他后来再也没有见到,也不曾听人提起过。”

    “唐太斯被捕以后,莫雷尔先生就赶忙去打听消息,消息糟透了。 老人独自一人回到家里,含泪叠起他那套参加婚礼的衣服,整天地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晚上也不睡觉,我就住在他的下面,所以听到他整夜地走来走去。我也睡不着,那位可怜的老父亲的悲哀使我非常不安,他的脚步声每一声都传到了我的心灵深处,好象他的脚踏在了我的心上一样。第二天,美塞苔丝就到马赛去恳求维尔福先生给予保护,悲痛却一无所获。 于是她去看望老人。 当她看到他那么,那么痛苦,而且知道了他从头一天起就没合过眼,吃过东西时,她就想请他和她一起回去,以便照顾他,但老人不同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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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回答,‘我决不离开这里,我那可怜的孩子爱我胜过爱世界上的一切,假如他一旦出狱,他一定先来看我,要是我不在这儿等他,他会怎么想呢?

    ‘这些话我都是透过窗子听到的,因为我也很希望美茜蒂丝能劝动老人跟她走,他在我头上老是走来走去的,日夜都不让我有片刻的安宁。“

    “难道您没上楼去想法安慰一下那可怜的老人吗?”教士问。“啊,先生,”卡德鲁斯答道,“那些不听劝慰的人,我们是无法劝慰得了的,他就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象不大高兴见到我。 可是,有一天夜里,我听到他在那儿哭泣,我再也忍不住了想上去看看他,但当我走到他门口时,他不哭了,在那儿祈祷了。 先生,我现在没办法向您重复他说的那些催人泪下的祈求的话。 那简直不是虔诚或悲哀这几个字。 我,我不是假装虔诚的教徒,我也不喜欢那些伪教徒,我当时对自己说:‘幸亏我只是孤身一人,幸亏善良的上帝没给我儿女,假如我做了父亲,假如我也象这位可怜的老人那样遇到了这种伤心的事,我的脑海里或我的心里可找不到他对上帝所说的那些话,我所能做的会是随即跳进海里来逃避我的悲哀。’”

    “可怜的父亲!”教士轻轻地说。“他一天天地独自生活着,越来越孤独。莫雷尔先生和美塞苔丝经常来探望他,但他的门总是关着的,虽然我确信他在家,但他就是不开门。 有一天,他一反常态,竟让美塞苔丝进去了,那可怜的姑娘顾不上她自己的悲伤,竭尽全力安慰他。 他对她说:‘相信我的话吧,我亲爱的女儿,他已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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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现在不是我们在等他,反而是他在等我们了。 我很快乐,因为我年纪最老,当然可以最先见到他。‘再善良的人,也不会总去看望那些让人见了就伤心的人。 所以老唐太斯到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不过我时常看到有陌生人到他那儿去,下来的时候,始终遮遮掩掩地挟着一包东西。 我能猜到这些包里是什么东西。 他是在一点点地卖掉他所有的,以便弄些钱来买吃的东西。最后那可怜的老头终于山穷水尽了。他欠下了三个季度的房租,房东威逼着要赶他出去。 他便央求再宽限一个星期,房东同意了。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房东离开他的房间后就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最初的三天,我听到他还是如常地来回踱步,及至第四天时,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到他那儿去。 门是紧闭着的,我从钥匙孔里望进去,看到他脸色苍白憔悴似乎已经病得很重了。 我就去告诉莫雷尔先生,然后又跑到美塞苔丝那儿。 他们两个人马上就来了,莫雷尔先生还带来了一个医生,医生说是肠胃炎,要他适当地禁食。 当时我也在场,我终身难忘老人在听到这个禁食字眼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微笑。从那时起,他把门打开了。 他已有借口可以不再多吃东西,因为是医生嘱咐要他这么做的。“

    教士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您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是吗,先生?”卡德鲁斯问。“是的,”教士答道,“它很动人。”

    “美塞苔丝又来了一次,她发觉他已完全变样了,就比以前更急切地希望能把他带到她自己住的地方去照顾。 莫雷尔先生也是这个想法,他很想不顾老人的反对,硬送他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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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就是不肯,并且嚎啕大哭,于是他们便不敢坚持下去了。美塞苔丝就留在他的床边,莫雷尔先生只好走了,走的时候,向她示意他把钱袋留在了壁炉架上。 但老人借口遵从医生的嘱咐,不愿吃任何东西。 绝望和绝食了九天以后,终于死了,临死的时候他诅咒着使他陷于这种悲惨境地的人,并对美塞苔丝说,‘如果你能再看到我亲爱的爱德蒙,告诉他我临死时还在为他祝福。’“

    教士离开椅子,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用颤抖的手紧压着他那干涩的喉咙。“您确信他是死于——”“饥饿,先生,是饿死的,”卡德鲁斯说道。“这一点我敢肯定,就象肯定我们两个都是基督徒一样。”

    教士用一只颤抖的手拿起了他身边半满的水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眼睛发红,脸色苍白,“这事实在太可怕了。”他用嘶哑的声音说。“更可怕的是,先生,这种情况是人为而非天意。”

    “把那些人告诉我,”教士说道,“要知道,”他用一种近于威胁的口气继续说道,“您曾答应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我的。那请告诉我,又用绝望杀死了儿子,又用饥饿杀死了父亲的这些人究竟是谁?”

    “嫉妒他的两个人,先生,其中一个是为了爱,另外一个是由于野心,是弗尔南多和腾格拉尔。”

    “告诉我,这种嫉妒心是以何种方式表现的?”

    “他们跑去告密,说爱德蒙是一个拿破仑党分子。”

    “两人中是哪一个去告密的?

    真正有罪的究竟是哪一个?“

    “两个人都是,先生,一个写信,另一个去投入邮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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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封信是在哪个地方写的?”

    “在瑞瑟夫酒家,正是吃喜酒的前一天。”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教士轻声地自言自语。“噢,法利亚,法利亚!你对于人和事判断得多么正确呀!”

    “您在说什么,先生?”卡德鲁斯问道。“没什么,没什么,”教士答道,“接着说下去吧。”

    “写告密信的人是腾格拉尔,他是用左手写的,那样,他的笔迹就不会被认别人出来了,把它投入邮筒的那个是弗尔南多。”

    “这样说来”教士突然喊道,“当时你也在场了?”

    教士意识到自己有点急躁了,就立刻接着说:“谁也没有告诉我,但既然您一切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您必定是个见证人了。”

    “不错,不错!”卡德鲁斯用哽咽的声音说,“我是在场。”

    “您没办法阻止这种无耻的事情发生吗?”

    教士问,“要不,您也是一个同谋犯。”

    “先生,”卡德鲁斯答道,“他们把我灌得酩酊大醉,以致我的一切知觉几乎都丧失了。 我对于周围发生的事只模模糊糊地了解一些。凡是在那种状态下的人能够说的话我都说了,但他们再三向我表示,说他们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完全没有恶意。”

    “第二天呢,先生,第二天,他们所做的事您一定了解得很清楚,但您却什么也没说,唐太斯被捕时您不是也在场吗?”

    “是的,先生,我当时是在场,而且很想讲出来,但腾格拉尔拦住了我。‘’如果他真的有罪,‘他说,’真的在厄尔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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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岛上过岸,如果他真的曾经负责带了一封信给巴黎的拿破仑党委员会,如果他们真的在他身上搜到了这封信,那么那些帮他说话的人就会被看作是他的同谋,‘我很害怕,当时的政治状况到处都是隐伏的危险,所以我就闭口不讲了。 这是懦弱的行为,我得承认,但我并不是存心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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