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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失魂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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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管宁俯首望处,只见此物竟是一个豹皮革囊,囊中沉甸甸的,显然还放着暗器,囊上的
皮带,却已折断,到处参差不齐,仿佛是经人大力所断,翻过一看,囊角旁边,却整整齐齐
地用黑色丝线绣了个寸许大的“鹘”字。
  这种皮革囊乍看并不起眼,但仔细一看,不但皮上斑纹特别绚烂,而且囊口囊边,还密
密绣了一排不凝目便难发觉的“鹘”字,绣工之精细,固是无与伦比,鹘字所用黑色丝线,
用手一摸,触手冰凉,竟不知究竟是什么绣的?
 标题 
古龙《失魂引》
第六章 赌 约
  管宁目光望处,心头蓦地一跳,脱口道:“难道这就是‘峨嵋豹囊’么!”
  倚天道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四川唐鹘、磨鹌兄弟腰畔所佩的‘峨嵋豹囊’,
贫道们在那四明山庄后院之中的六角亭下,发现了这个豹囊,便知道这唐氏兄弟,也已遭了
毒手,公子若说这两人亦有嫌疑,未免是冤枉他们了。”
  管宁眼珠一转,“哦”了一声,方待说话,这倚天道人却又道:
  “囊在人在,囊去人亡,四川唐门下弟子,百数年来,从未有一人违背过这八个字的,
数十年前唐门中的第一高手笑面追魂唐大针,为了和当代第一神偷‘空空神手’的一句戏
言,激怒这位神偷妙手,偷去了他身畔的豹囊,这名重武林的暗器名家竟在羞愤之下,自刎
于黄鹤亭畔,使得那位‘空空神手’也在唐门三大弟子的围攻之下,中了十六处针伤,当场
不治,这件事不但在当时激起了轩然大波,数十年后的武林仍在传言不绝,管公子,你若要
怀疑唐鹘兄未死,那你可错了!”
  他语气极为平淡地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方自微微一顿。
  然而,在他极为平淡的语气中说出的这一段武林往事,却听得管宁惊心动魄、心动神
驰。
  倚天道人长叹一声,又道:“这唐氏兄弟若非遇着力不能敌的敌人,就绝对不会将豹囊
失去,他们豹囊既失,若还未死,也绝不会不来寻找,是以贫道们才能断定他们必定也已道
了毒手,而能使‘峨嵋豹囊’失去豹囊、身遭毒手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那……除了那白衣
人之外,可说再也没有一个。”
  管宁缓缓垂下了头,心中暗惊:这白衣书生究竟是谁,听他们说来,失去记忆,而且还
中了剧毒,并且连性命都几乎难以保全呢?”
  目光动处,那枯瘦道人竟仍然垂目正襟面坐,全身上下,动都未动一下,骤眼望去就像
是一尊泥塑木雕的泥偶似的,完全没有半点活人的味道,而这倚天、笑天两个道人,也突然
任口不言,冷冷地望着他,他知道自己若不说出那白衣书生的下落,他们便不会放过他,但
是,他又怎能将一个已自奄奄一息的人,交给别人宰割呢?
  他暗中沉思半晌,咬了咬牙,断然说道:“那‘峨嵋豹囊’的生死,四明山庄中的惨
事,说来俱都与在下毫无干系,而道长们所要知道的事,在下也无可奉告——”’笑天道人
哈哈一笑,厉声道:“公子的意思是说公子也不知道那白衣人的下落吗?”
  管宁暗中叹了口气,断然道:“正是。”
  他虽然极不愿意说谎,可是他更不愿意作出不义之事,让一个无法反抗的人去死,心中
微一权衡,只得如此做了。
  笑天道人笑声突地一停,厉声又道:可是,江湖传言,却说公子一路同行的,还有一辆
乌篷大车,车中是个伤病之人,这伤病之人是谁呢?此刻在什么地方?管公子,这个你想必
是知道的吧?”
  管宁心中一惊,忖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转念又付道:
  “难怪他敢说要将那白衣书生的头割下来,原来他早知道人家已受伤,哼哼——人家受
了伤,你还要如此,未免太卑鄙了吧!”
  一念至此,他心中的不平之气便油然而升,只觉这白衣书生纵然是十恶之人,但他在如
此情况之下,自己也是定要保护他的。
  这种大情大性的英雄肝胆,义侠心肠,使得他日后做了许多件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
地,但却有人暗中辱骂的事,也使得他的一生,充满了光辉绚丽的色彩,直到许久许久以
后,还被人们传诵不绝。
  但是这些以后的发展,自然不是他此刻预料得到的,他此刻做的事只是他心中认为对的
事,当下一轩剑眉,朗声道:“那白衣人的确是和在下一路进京的,但到了京城之外,便有
人将他接走了,至于他被接到什么地方?在下确也无可奉告。”
  他不用“我不知道”四字,却说“无可奉告”是因为他纵然如此,还是不愿说谎,那笑
天道人听了他的话,嘿嘿一阵冷笑,哪知那始终木然而坐的枯瘦道人,此刻竞突地站了起
来,沉声说道:“管公子说的纵非实言,贫道也相信了。”
  他一直闭口不言,此刻竞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管宁不禁为之一愕。
  却见他死自低垂双目接口又道:“只是公子世家子弟,牵涉到这种武林仇杀之事来,确
是极为不值,那白衣人若是死了也还罢了,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
来寻找,那么公子岂非要无缘无故地多了许多烦恼,何况这些人也不会和贫道一样相信你的
话,公子说不知道,他们也许会在公于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索一遍亦未可知,那么—
—公子的令尊,若是因此受了惊吓,公子岂非成了千古的罪人?”
  管宁心中一愕,先前他还在奇怪,这枯瘦道人言不出众,貌不惊人,不但比不上倚天道
人的谦和,就连笑天道人的粗豪之气,似乎出强胜于他,怎地他却做了昆仑一派掌门弟子,
难道他日后还能接掌门户不成?
  但此刻听了他说的这番话后,管宁却不免暗中心惊,这道人不但说起话来隐含锋锐,教
人无法抵挡,而且就凭他这份“明知你说谎我也相信”的胸襟豪气,已足以令人心服。
  他心中正自赞叹,甚至有些惭愧,这枯瘦道人目光一张又合,突地袍袖微拂,一言不发
地走出厅去。
  倚天道人,笑天道人对望一眼,亦自转身出了厅门,管宁呆了一呆,追了出去,只见院
外夜色深沉,雪花已少,这三个道人竟已无影无踪,满地的积雪之上,选半点脚印都没有。
  这“昆仑黄冠”来得突然,走得更是突然,管宁呆呆地怔了半晌,一阵寒风和着雪花吹
来,他机伶怜地打了个寒战,突地想起那穴道尚未解开的杜宇,转身奔进大厅,奔进那间暗
黑的房间,凝目一望,椅上空空,杜宇竞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大惊一下,去问那中年管家,去问那些青衣小鬟,他们却也是和他一起离开杜宇的,
他们笑一笑,回答管宁说:“公子不知道,小的们更不知道了。”
  杜宇到哪里去了,她自己走开的,还是被人所掳,又成了一个难以解释的谜。
  于是,他再次回到那间小屋,拾起地上的长剑,收起桌上的灵牌、金丸:“她若是自己
走的,为什么不将这些东西带走?”他暗问自己。
  可是,他还是无法回答。
  这一夜,在管宁一生之中来说,又是一个痛苦的日子。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呆呆地想了许久,突地取出怀中那一串“如意青钱”来,将这十数
校青钱的柔绢一起取出,一起浸在水里。
  于是,在武林中隐藏了许久的秘密,便在水中一起现出了。
  这些绝天下的武功奥秘,使得他暂时忘去了自家的烦恼,他仔细地将这些柔绢钉在一
处,第一页,是内功的心法,他从这页开始,废寝忘食地研习着,除了每日清晨向父母问安
之外,他足迹几乎不出自己的书斋一步。
  那白衣书生被安排在他的邻室里,仍然像死了一样地僵卧着,若非还有些微弱的呼吸,
任凭是谁也不会将之看成活人。
  生活在豪富的巨大家庭中,的确是有些好处,他生活中的一切琐碎的事情,他父母竟完
全不知道,这一双老人还只当自己的儿子在用功读着诗书,却不知道这名闻九城的才子从此
以后完全跳出了旧日的生活圈子,进入了另一个新的境界,填词、作诗、读经、学书,这些
他本来孜孜不倦的事,此刻他竞再也不屑一顾。
  因为,在新境界中的一些奥妙,已将他完全吸引住了。
  他知道此刻有关自身的一切烦恼,只要他能学得这些秘笈上的武功,一切便都可迎刃而
解,何况跃马横刀,笑傲江湖,锄强扶弱,快意恩仇,本就是他心中极为向往的事,他幻想
着自己的武功已有所成,那么他便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追寻出四明山庄中惨案的真相,找
到那一去无影的凌影和杜宇,解开她们之间的恩怨,同时,他还要查出那白衣书生身世来
历,帮他恢复记忆,那时,他若真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自己便要将他一刀杀死,然后将之送
到昆仑黄冠门下的枯瘦道人的眼前,他若是清白而无辜的,那么自己也要去对这干枯道人说
明,因为自己曾经对这道人说过谎,是以自已便得对人家有所交待。
  但是,内功的进境是缓慢而无法自觉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他自已内力的修为已经到
了何种地步,一天,一天……
  弹指之间,一个月已经过去,在这段日子里,昆仑门下那枯瘦道人临去之际所说的话,
不时在他脑海中泛起“…。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来寻找……他
们’也许会在公子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一遍亦末可知……”
  他焦虑着此事的严重性,暗地思忖:“若是爹爹真的因此受到惊吓,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呢?”
  因之,这一个月虽然平静地过去,他的心境却是极不平静的,但他生怕自己所担忧的事
会突然而来,是以他更希冀自己的武功能有速成,那么,他便可以不再畏具.任何人的骚扰
了。
  于是,他开始研习第二页的“剑经”,第三页的“掌谱”——对于剑术,他已略有根
基,但是这“如意青钱”中所载的剑术,却是他以前练剑时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招式,其中
的每一招每一式,发出的部位,中途的变化,都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掌谱”上所记载
的掌法,却又似乎平淡得出奇,可是等他开始研习的时候,他却又发觉在这看似极为平淡的
数十掌势中,含蕴的变化,竞至不可思议。
  又是五天过去——夜深人静,巨大的宅院,笼罩在沉睡的黑暗和静寂中,只有后园中五
间精致的书斋仍有昏黄的灯光,与不时的响动。
  书斋中的管宁优在案前,聚精会神地低声诵读着面前的一册柔绢,不时站起来,虚比一
下手势,然后眉头一皱,再坐下来。
  蓦地——数道光华,电也似的穿窗飞来,管宁大惊之下,还未及有所动作,只听“呛
啷”数声巨晌,这数道光华,便一起落在地上,竟是两柄精钢长剑,与一口厚背薄刃的鬼头
快刀!
  他心头一懔,双掌一按桌沿,颀长的身躯,竞越桌而过,穿窗而出,他已该足以自傲
了,就凭这份身手,已不是他数月前所梦想得到的。
  但是,等到峰形掠到园中,园中积雪未溶的泥地上,哪有半丝人影,远处枯枝摇曳,树
影婆婆,静得像死一样,更不似有夜行人行动的样子。
  他一撩长衫,跺脚而起,在园中极快地打了个圈子,然后满心奇怪地回到书斋,暗问自
己: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天,他倦极,睡了,睡了不到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桌上赫然有一个桑皮油纸的
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只鲜血淋漓的人耳!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由城西往城东,两旁夹列着已经凋零了的枯木的大道上,突
地驰来一匹鞍留鲜明的健马。
  马上人黑呢风毡,黑呢风帽,帽外只留出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和挺直而俊逸的鼻梁,让
人们仍可看出此人的英俊。寒冷的清晨,路上行人甚少,这匹马放肆地放留而驰,突地转进
一条曲巷,再奔了一箭之程,勒缰停在一扇黑漆大门的前面。
  大门是敞开的,健马一声长嘶,门外立即奔出数条粗壮的汉子,一个个直眉瞪眼地往马
上人一打量,齐地喝问:是谁?”
  马上人一言不发地晃身下马,左手拿着长鞭,右手一帷风帽,一个年龄略长的汉子,面
上突地露出喜色,奔前三步,—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管师兄,原来是你。”
  管宁含着笑点了点头,但是这笑容却仍不能掩伎他眉宇间的忧虑之色,他笔直地冲进
去,一面焦急地问:“师父可在?”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双眉略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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