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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失魂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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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斗室之中,正是静寂如此。
  但是——房门外突地滑进一条人影,有如幽灵一般地漫无声息,脚步在门侧一顿,突又
掠起如风,焕然滑向管宁身测,手掌微指,纤纤指尖在管宁腰畔“期门”穴上轻轻一扫,掌
势回处,却托在管宁肋下,身形毫不停留,竞托着管宁掠向墙边,轻轻放在一张靠墙的椅
上。
  这一切事的发生,确是眨眼之间,管宁便觉眼前人影一现,腰畔一麻,就已坐到椅上,
等到他想惊呼反抗的时候,他已发觉不但真的再无法动弹一下,而且甚至连出声都不能够
了。
  杜宇一惊之下,长身而起,脱口惊呼道:你是谁?”
  暗中的人影冷冷一笑,缓缓道:“你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吗?你不是说我的面容你一辈
子都不会忘记吗?”
  杜宇面容骤变,后退一步,却又碰到床沿,扑到床上,随后又长身而起,一个箭步,掠
出五步,疾伸双手。拾起了地上的长剑,手腕一拧,脚步微错,目光笔直地瞪向仍然依墙而
立的人影,大声道:
  “你是凌影!”
  黑暗中人影冷冷一笑,缓缓道:“不错,我就是凌影!就是杀死你爹爹的人。”
  杜宇失声一喊,纤腰微扭,剑尖长引,突地一招“长河出蛟”,黑暗中犹见寒光的长
剑,便电也似地向凌影刺去。
  “凌影”轻轻一笑,脚步微错,婀娜身影,便曼妙避了开去,杜宇剑势未歇,“噗”地
刺到墙上,凌影又冷冷一笑道:就凭你的这点武功,要想报仇,只怕……哼哼,还嫌太早
哩!”
  杜宇此刻目眺欲裂,早已忘记自已是个女孩子,扭身撤剑,“喇喇”又是两招,口中大
骂道:“你这贱人……你这贱人……快赔我爹爹的命来。”
  纵然如此,恶劣之言,她还是说不出口,一连说了两声“你这贱人”,才将下面的话说
了下去。
  刹那之间,她已电射般发出数招,“金丸铁剑”杜守仓昔年主持江南的“大甲镖局”,
剑法暗器,一时颇负盛名,此刻杜宇急怒悲愤之下,所施展的剑法,虽仍功力薄弱,但却已
颇有威力。
  哪知凌影却将这有如长河出蛟、七海飞龙的剑法,视如儿戏一般,口中冷笑连连,身形
腾挪闪展,在这最多丈余见方的小室中,竟施展出武林中最上乘的轻功身法,将招招剑式都
巧妙地避了开去。
  管宁穴道被点,无助地倒在椅上,只见眼前剑光错落,人影闪动,根本认不出谁是杜
宇,谁是凌影!却知道这两人其中之一,毋庸片刻,便会倒下一个,这两个不共戴天的女
子,却是一个对他有恩,一个对他有情!
  一时之间,他但觉心中如煎如沸,恨不得自己能有力量将她们制止,但他此刻却有如泥
塑本雕,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动手之外,便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突地——又是“呛啷”一声,杜宇手中的长剑,竞又落在地上。
  只是这次却并非因她自己心中激动,而是因为凌影一招“金丝反手”,令她无法抵挡。
  她惊呼一声,身退三步,哪知面前的“凌影”,却如影附形般近了上来,手掌一伸,眼
看明明是拍向她的胸膛,她举手欲架,哪加腰畔却已—麻,原来凌影的手已又先点在她的
“期门”穴上。
  冷笑道:“你也躺下吧。”
  脚步微伸,双手微托,身躯一转,竞将她也托在管宁身侧坐下,拍了拍两人的膝头,忽
地低声唱道:“排排坐,吃果果,好朋友,真快乐……”
  唱的虽是儿歌,可是歌声之中,却有无比的寂寞凄凉之意,唱到后来,竞亦自低声吸泣
起来。
  管宁只觉心中仿佛无数浪涛汹涌,一浪接一浪地涌向他心深处,又像有无数块巨石,一
声接着一声地投向他心的深处。
  他但愿自己能大声呼喊出来,更希望自己能跳起来捉住凌影的手掌,只见凌影低低地垂
着头,低低的哭泣,半晌,突地抬起头,望向杜宇,道:“你刚才说了个故事给别人听,现
在我也说个故事给你听——”她语声停顿了许久,方自接道:从前,有个女孩子,当她很小
很小的时候,她爹爹就被一个叫‘金丸铁剑”的人杀死了,那只是因为她爹爹的名字叫做
‘铣丸枪’,而那‘金丸铁剑’却认为这是犯了他的忌讳。”
  管宁头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珠却向旁边一转,但却仍看不到杜宇面上的表情,不禁在
心中长叹,付道:“原来此事其中还有如许曲折——”却听凌影已接道:“这女孩子运气不
好,连个弟弟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行,到处要饭要了许久,才遇着一位女中奇人,把她带
回山,传给她一身武功,而且替她报了杀父的深仇,只是她因为那‘金丸铁剑’没有将自已
杀死,所以她也就放了杜守仓的一双儿女的生路。”
  她语声一顿,突地转向管宁,大声道:“你说,她是不是应该报仇的,你说,你若是他
的儿女你该怎么办?哼哼——只怕你此刻真的连杜守仓的女儿也一起杀死了。”
  管宁呆呆地望着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再见她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有如两颗明
星,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哪知,这明星般的眼睛突然一闭,她竞突地幽幽长叹了一声,缓缀道:“但是,她没有
这样做,因为她怕这样做了会伤了另外一个人的心,这个人为了报恩,虽然想为杜守仓的亥
儿杀死她,但是她都一点也不恨这个人,因为……唉,我不说这个人你也该知道。”
  管宁只觉耳畔轰然一声,那一浪接着一浪的浪涛,一块接着一块的巨石,此刻都化做一
般无可抗拒的力量向他当头压了下来。
  而杜宇呢?她更不知道自已心中是什么滋味,却听凌影长叹一声,又道:她虽然脾气很
坏,也不是好人,但是现在她却让自己的仇人,和自己……自己最最喜欢的人坐在一起,而
她自己却立刻要走;了,走到……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为了什么……她自己也
不知道。”
  她说到一半,又开始啜泣,说到后来,更已泣不成声,语声方了,突地双手掩面,转身
奔到门口,脚步又顿,缓缓回过身来,缓缓走到管宁身前,缓缓垂下头含泪道:我点了你的
穴道,是因为怕你在我和她见面的时候,你难以做人,我还不解开你穴道,是因为我想要你
和她多坐一会儿,你……你知道吗?”
  狠狠一顿脚,电也似地掠到门口,转瞬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只留下她悲哀啜泣之
声,仿佛在管宁耳畔飘荡着。
  这是一份怎么样的情感,又使管宁心中生出怎么样的感觉?
  我无法描述这些,因为世间有些至真至善至美的情感、事物,中都是无法描述的,你能
够吗?
  现在,管宁和杜宇,又一次可以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了,而杜宇,却恨不得自己的心立
刻停止跳动才好,不能忍受这种屈辱,更不能接受这份施舍的恩惠,她在心里狂喊道:“你
为什么不杀了我!”
  又不禁在心中狂喊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只是她此刻根本无法说话,她心中的狂喊,自然到。
  门外夜色深沉处,忽地飘下数朵纯白的雪花,转瞬之间,漫天大雪便自落下,寒意也越
发浓重,然而这侵入刺骨的寒意,管宁却一丝也没有觉察到,此刻,他的四肢、躯体,都似
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只有脑海中的思绪,仍然如潮一样,不断地飘向他的鼻端。
  虽然他的四肢躯体己因穴道被点而麻痹,而这种麻痹,又使他无法感觉到任何一种加诸
他身体的变化,但奇怪的是,他却仍可感觉到此刻紧靠在他身畔的,是一个柔软的躯体,他
也知道这柔软的躯体和那甜甜的香气,都是属于杜宇的。
  他想将自己的身躯移开一些,但是“黄山翠袖”的独门点穴名传天下,那凌影所施的手
法虽然极为轻微而有分寸,却已够使他在一个时辰之中,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一下。
  因此,此刻他便在自己心中已极为紊乱的思绪之中,又加了一种难以描摹的不安之感,
在如此黑暗的静夜中,和一个少女如此相处,这在管宁一生之中,又该是一个多么奇怪的遇
合呀!
  他听得到她呼吸的声音,她又何尝听不到他的,两人呼吸相同,躯体相接,想到方才那
凌影临去之前所说的话,各自心中,都不知是什么滋味,杜宇悄然闭起眼睛,生像是唯恐自
己的目光,会将自己心中的感觉泄露一样。
  因为她自己知道,当自已第一眼见着这个倜傥潇洒的少年时,便对他有一份难言的情
感,这种情感是每—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心中惯有的秘密,而她却忍受了比任何一个少女
都要多的痛苦,才将这份情感深深地隐藏在自己的心里。
  许多日子来,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她将他看成一株高枝修干的玉树,而自己仅
是一株庇在树下的弱草而已,这种感觉自然是自怜而自卑的,然而,却已足够使她满足,因
为她毕竟在依靠着他,而他也允许她依靠。
  管宁出去游历的时候,她期待着他回来。
  于是,当她知道他已回来的时候,她便忍不住从后院中悄悄溜出来,只要他对她一笑,
已足以使她铭心刻骨。
  但是他的确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看到他和这少女亲密的神情,也看清
了这少女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呀——这是一份多么难说忍受的痛苦,她险些晕厥在她所
位立的屋檐下!
  回到她独居的小室,拿出她父亲的灵牌和遗物,换上她仅有的一身紧身服装,跪在她爹
爹灵位前痛哭默祷,她虽然未尝有一日中断自己武功的锻炼,但是她仍然十分清楚地知道,
自已绝非人家的鼓手,只是,这却也不能阻止她复仇的决心而已。
  哪知——他却突然来了,此后每件事的发生与变化,都是她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而此
刻,她被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安排和他紧紧坐在一起,她心里虽然悲愤、哀伤、痛苦,却还有
一份其他的感觉,这种感觉便就是她不敢泄露出来的——她多么愿意自己能永远坐在他的身
畔,一起享受这份黑暗、寒冷,但却美丽的宁静!他虽然绝顶聪明,却再也想不到她心中会
有这种情感,他只是在想着凌影临去时的眼波与身影,一幕幕记忆犹新的往事,使得这眼波
与身影在他心中份量更加沉重,他又怎会想到四明山庄小桥前的匆匆一面,此刻竟又成永生
难忘的刻骨相思。
  一阵较为强烈的风,卷入了数片雪花,门外静静的长廊上,突地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
声,一个娇柔的声音低低呼唤着:“公子……公子……”
  管宁双目一张,抬头望去,只见门外黑暗之中,仿佛有了些许微光,这呼唤之声,也越
来越近,他知道是家中的丫环来找自己“她们若是见我和文香,这样坐在一起,又会如何想
法?”
  哪知,呼唤之声,脚步之声,突地一下停住,那声音却低低说道:“前面是文香的房间
了,公子怎么会到那里去呢?”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口说道:前面那么黑,看样子文香那妮子一定是因为有点不舒服所以
睡了,我们还是别去吵她吧。”
  于是脚步声又渐渐远去,在这逐渐远去了的脚步芦中,依稀仍可听到:“可是……公子
到哪儿去呢?这可真怪,找不到他,老太爷又该……”
  管宁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先前带着自己来此处的那个丫头,必定没有将此事说出来,是
以她们方才找不到自己。
  “但是,她们着找不到我,我召非要这样耽上一夜。”他又不禁为之焦急:“就算她们
找到了我,却也无法将我的穴道解开呀!”
  心中一动,突地想到自己在归途上一路暗暗修习的内功心法:
  “我姑且试试,也许它能帮我解开穴道也未可知!”
  一时间,许多种对那“如意青钱”妙用的传说,又复涌上心头,“这件武林秘宝上所记
载的武功,是否真的有如许妙用呢?”他暗中一正心神,摒绝杂念,将一点真气,凝集在方
寸之间,一面又自暗中忖道:“这问题的答案是否正确只要等到我自己试验一下便可知道
了”。
  真气的运行,起初是艰难的,艰难得几乎已使他完全灰心,他却不知道一个被点中穴道
的人暗中运气调息,本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若非他得到这种妙绝天下的内功心法,便让
他再苦练十年,只怕也难以做到。
  但是,毋庸片刻,他自觉真气的运行,已开始活泼起来,上下十二重楼,行走三六周
天,他暗中狂喜地呼喊一声,方待冲破腰畔那一点僵木处,哪知门外又复响起一阵脚步之
声,其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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