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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纽约的探险家-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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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克医生说道。

  〃我必须讲话,不然他们会看出来,他们就会知道了。

  尽管他们可能都看出来了。

  〃〃你身边的都是朋友。

  〃阿蒙森坚定地说道。

  代表们坐下了。

  贝尔博士邀请库克医生做最后的闭幕陈词。

  包括阿蒙森、卡格尼在内的一部分代表拼命鼓起掌来,想掀起另一波兴奋的浪潮,却很快消散了。

  库克医生站起身,向主桌和讲台走去。

  他目光低垂,从总统和总统夫人开始向主桌的客人致敬。

  他感谢了贝尔博士曾经的贡献,感谢了国家地理协会和本次大会的组织者。

  最后,他抬起眼睛。

  〃多么非同寻常的一个夜晚啊!〃他说道。

  〃伟大的探险家或他们的代表齐聚此处。

  我本人也曾与你们一同探险。

  我得说那真是荣幸。

  我将永生不忘。

  我也将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曾共同分享过的伙伴情谊。

  谢谢,谢谢大家。

  再见,我们下次聚会时再见。

  〃这一次,大厅中响起了礼貌而困惑的掌声。

  看不见的乐队奏响了乐曲,掌声便停歇了。

  罗斯福夫妇和皮尔里夫妇随乐曲声离开席位,向门口走去,身边挤满了向他们致意的人们。

  库克医生拉起我的胳膊向后门走去,一边看着有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跟着库克医生和阿蒙森绕过桌子。

  突然,我们遭到无数手臂的夹攻。

  有人握库克医生的手,有人握我的手,还有人拍我们的背。

  我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可我一句也没回答。

  都是些好意的人,一些充满同情的话语。

  但我觉得,整个大会都在向我们致哀了。

  我们好像要永远离开这些人了。

  我虽然只有24岁,已经在接受别人于我们失败的安慰了。

  走到门口时,我觉得还是要活下去,我得马上冲出去。

  我没管库克医生和阿蒙森,只戴了帽子和礼服便匆匆走了出去。

  外面雪下得很大。

  我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要是一般路人看到我的话,会看见一张脸庞,上面写满了轻松与愉悦。

  回布鲁克林的火车上,我们面对面坐在自己的铺位上。

  他神情忧郁,似乎刚从北极失败而归,也知道这已是最后一次。

  原先,即便眼前只是一片渺无人烟的土地,他也显得温和而风趣。

  现在,那样的表情消逝了。

  几个小时,我在不停想办法,想让他振作起来,哪怕惹火他,我也会高兴。

  可他只是盯着窗外,盯着路边白雪覆盖的村镇一个个闪过,好像要责怪它们,要让它们为我们刚刚的经历负责。

  他的言行无可指摘,但已变得遥远而陌生,要淡出记忆了。

  〃无可否认,刚发生的事改变了一切。

  〃库克医生说道。

  〃他们看到我跌倒,看到我跌到谷底。

  那一刻,所有男人都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我是那么脆弱,无法回击轻蔑的嘲笑,也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同情。

  我彻底让人愚弄了。

  曾经,即使所有迹象都指向成功,我也在做失败的准备。

  我一直相信'酒杯到口,还会失手'这句老话。

  从不贸然假定,也从不公开庆祝,以免在愿望落空时被人嘲笑。

  〃可这一次,自以为胜利在望,却在大家面前自取其辱。

  德夫林,接近胜利却无果而终是种不祥的预兆。

  离胜利咫尺之遥却无功而返的人,他将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这是普遍的法则。

  宴会厅里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出,在赞助人眼里,我算是厄运缠身了。

  〃就算皮尔里再来次探险,当他因失败而最终放弃后,我也不会被选为后继者。

  昨晚的每个人都不会忘记我的神情。

  即使我对发生的事无可指责,即使并不是我造成的后果,也都无济于事。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我被他们推到高处后又狠狠摔了下来。

  〃昨晚我跟自己说,我能忍受有人在我们之前到达北极点,只要那人不是皮尔里。

  昨晚,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一遍遍地大声说道'只要不是皮尔里'。

  多么荒唐啊。

  我已经自甘于跟一个命中注定会失败的人讨价了。

  我知道他无法到达北极点,可我还是担心他能办到。

  〃〃这并不是我们的结局。

  〃我说道。

  〃要是皮尔里都没有完,想想我们可以做多少事啊。

  〃他摇摇头。

  〃我们并没有输得一干二净。

  〃我坚持着。

  几个小时,我在极力克制,不让眼泪流下来。

  昨夜,我在房里却无法做到。

  早上我们遇见的时候,我红肿的眼睛明白地告诉他,昨夜我是如何度过的。

  那一刻,他拥抱了我。

  〃我们可以做些原计划中没有的事。

  〃我说道。

  〃没什么的。

  〃〃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事让你承受了这么多。

  〃他说道。

  〃不是因为你,〃我答道,〃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责怪谁。

  〃〃你该知道的。

  〃他说道。

  〃你觉得是谁开始传播的流言呢?我又是被谁误导的呢?〃〃你可能没被人误导。

  〃我说道。

  〃有人说那些传言是有根据的,布里奇曼给你看的那篇稿子也不是伪造的,可皮尔里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想法,部分原因是总统让他那么做的。

  〃〃他们什么时候说皮尔里改变想法了?这些人是那些传播第一批流言的人吗?〃〃他们说,他是在到达前几分钟时改变的主意。

  就算坐在旁边的乔·皮尔里都不知道他要讲些什么。

  你也听了那演讲,快到结束部分,听上去他是该说再见了。

  也许他只修改了最后几个字。

  〃〃如果知道是皮尔里唆使布里奇曼干的,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如果布里奇曼并不知道皮尔里改变主意了呢?如果皮尔里并不知道你看过他的演讲稿,而布里奇曼也不知道他改变主意了呢?可能大家都没有错,只是一个意外。

  〃〃那绝不是意外。

  〃他说道。

  我脑海里又显现出皮尔里拖着沉重的脚步,耷拉着肩膀走向座位的样子,他妻子在那儿等他。

  看来他只是做了件众人期待的事。

  他看来是累坏了。

  他赢得的掌声也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高昂热烈的掌声是为了在职业生涯中屡创功绩的探险家。

  他宣布了自己最终的追求,准备把未竟的事业交给年纪稍轻的人。

  皮尔里的意图还未完全显露出时,我看到库克医生也在微笑,也在鼓掌,似乎皮尔里已不再是竞争对手,没有必要再做保留,理应加入对这位年长探险家致敬的人群中。

  我们曾是多么接近布里奇曼让我们期待的结局,真像一场噩梦一样。

  我忍不住在想,要是当时皮尔里跌倒时,我要是慢了一秒钟,没抓住他会怎么样。

  他肯定早已被人遗忘了。

  库克医生肯定早已接替了他。

  库克我们肯定已到达北极点,现在已经回来。

  库克医生会被推选为大会主席,会在宴会上成为主宾。

  是他,而非皮尔里,会赢得第一枚哈伯德勋章。

  是他,而非皮尔里,会跟随罗斯福总统步入宴会大厅。

  我感到羞愧,自己竟然可以这样想。

  库克医生未来的痛苦我可以预见,却无力改变。

  我无法想象,如果他注定要面对失败,我们会变得怎样?如果不再从事探险,还有什么可以维系我们的关系我们之间的所有的秘密、伪装与密谋?如果他不再希望挽回因背弃我母亲而造成的后果,他又会怎样对待我呢?可是,我现在又怎能怀疑他呢,这对他是多么不公啊!〃我该做什么呢,德夫林?〃库克医生说道。

  〃我们曾计划一起前往北极。

  我也该教你,让你为自己的探险做准备。

  可我却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玛丽不能再帮我们了。

  她支付了我们赴麦金利山的费用,别说一系列北极探险,哪怕只是一次,她也很难承受。

  或许你该申请参加别的探险队。

  如果我们开口,我敢保证,下次阿蒙森去南极时一定会带上你。

  〃〃没有你的探险我绝不参加。

  〃我答道。

  〃也许我们都该加入阿蒙森。

  你可以帮他获得成功的。

  如果南极之旅成功,赞助人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你还会在这个圈子里,我也能向你们俩学习。

  〃〃我不能再回过头跟别人走了。

  〃他说道。

  〃甚至跟阿蒙森都不行。

  要是我加入一支挪威探险队到达南极,我便会成为一个不受纽约欢迎的人。

  我上次参加的比利时探险队并没有在纽约为我赢得几个朋友。

  〃〃没有无可挽回的事。

  〃我说道。

  〃我们可能永远也去不了了,德夫林。

  〃他说道。

  〃尽管我曾答应过你〃〃可也没人能保证那样的承诺就一定能成功。

  〃我说道。

  〃那么,你是在怀疑我了?〃他说道。

  〃不是。

  我的意思是说……你并不是要故意违背诺言的。

  〃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要故意背叛你?〃〃我就没想过背叛这回事。

  〃〃为了这个诺言,我投入了一生。

  〃〃也许你对我投入太多了。

  〃我说道。

  〃你的妻子……还有你其他的孩子……〃他摇摇头,退缩了,好像在说:〃如果你能理解,你是不会提起他们的。

  〃〃注定我要毁在这件事上面。

  〃他说道。

  〃如果说成功对皮尔里很重要,那么我的失败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为什么?〃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又问了一句:〃他的失败和你的成功一样重要吗?〃〃我们的成功。

  〃他说道。

  〃永远不要忘记,是你和我的成功。

  我和他不一样。

  我和他的动机不一样。

  他曾做过的事我是永远不会做的。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我以为他睡着了。

  〃德夫林,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也许我以前就该告诉你,可我当时还不希望你知道。

  也许我没有其他办法让你理解,为什么不能让皮尔里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同我第一次在客厅里见到他一样,我感到同样紧张。

  〃我告诉过你,北格陵兰的探险途中,弗朗西斯·斯特德有一天早上曾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讲了他的事,还有皮尔里跟他说过些什么。

  他说他妻子就是为我而背叛了他,我就是他妻子儿子的父亲。

  他还告诉了我一些别的事情。

  〃〃我们坐在'长凳'上,是离红石屋远些的一块岩石的背上。

  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吸着雪茄。

  跟我以前告诉你的一样。

  他告诉我,他和他妻子结婚差不多两年后,他离开了她,到了布鲁克林。

  〃弗朗西斯·斯特德用假名登上了开往圣约翰斯的蒸汽船。

  他用拍卖会上得来的东西改扮了一下。

  有一出戏演不下去,道具都拿出来卖,有粗眉毛,粘在嘴唇上的胡子,浓密的络腮胡,还有一套20年前还算流行的衣服。

  他不用化妆,因为就算在那个时候,他的脸也已被北边的日子磨砺得够可以的了。

  那是三月末的时候。

  冰只化开一条窄缝,仅够汽船驶向纽约湾海峡。

  停泊之处,所有港口码头不是有别的船,便还冻结着。

  那儿离驶向德文街的船停泊处不远。

  走在去最近的旅馆路上,弗朗西斯·斯特德会拉拉帽檐向路过的一两个人致意。

  圣约翰斯是个海港,街上总有很多陌生人,很多样子奇怪的陌生人。

  没人注意他。

  用假名登记后,他直接去了自己家。

  是下午一点半,他知道学龄的孩子不会呆在家里。

  他们从没请过佣人。

  看上去好像他妻子不在,院里除了她的双轮马车,没有别的车辆。

  他认出那是她的,知道她不大可能有客人。

  或者她一个人在家,或者房里没人。

  要不是她出来开门,他可以装做搞错地址,回头再想法接近她。

  他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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