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父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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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那么小心呵护的手，小唯，弹奏《月光》的精致的精致修长的手指……
唇瓣张合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未能发出声响。
莫唯苍白的笑脸慢慢放大，深深的一吻，伴着滚烫的泪水渗入皮肤，深入骨髓。
莫路痛苦无力地闭上眼睛。疼痛，漫无边际地袭来，从心脏随着每一根血管，遍及周身的每一寸皮肤，直达脚趾尖端。
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那么那么痛。莫路才真正了解，原来自己可以伤得这么重，这么痛。
断指，连心……
“很痛？”莫唯的小脸皱成一团，仿佛受伤昏迷的那个不是莫路而是自己一般的。
莫路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不及心痛。
*****
自从莫路入院，李嫂几乎就没再见过小少爷回家。
莫唯每天放学，便直接上了医院。每晚都吵着要和爸爸一起睡。
真不愧是莫路带出来的人，连那骨子里透着的倔强都那么如出一辙。奇怪的是，莫路也不出言阻止。
也许是伤得很重的关系，这段时间，本来就话少的莫路变得更加沉默了。大多时候，那张俊颜上是没有表情，冷漠的。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她，突然消失之后的那段时光。
莫路的沉默，间接地反映着对世界强烈的疏离感，就好像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一般，那么的格格不入。
当然，这种冷漠也不是不可化解的，至少，莫路如此的神情，会在看到小唯那张纯真可爱的小脸时，蓦地消融了去，柔和了嘴角的弧度，淡淡的笑意便从莫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浮了出来。
窝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莫唯贪婪地吮吸着爸爸的一切，一冬的寒冷就这样被连根拔起……
*****
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莫路便执意要求出院，谁劝也没有用。
有些帐，他还没清；
有些仇，他需要报。
莫路等不了，无法等。
Chapter 13 违心
一回家，莫路便忙了起来，也不知他是在做什么。莫唯只看见，每天都会有一些陌生人进出爸爸的房间，个个表情严肃的。
日子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个月……
“小唯。”从身后轻轻圈莫唯入怀，莫路贴着小唯的脸耳语道。
自从莫路身上的伤不影响行动了，他就极少会这么早回家。有些吃惊，但下一刻，莫唯还是开心地应道：“爸爸！”
“小唯。”莫路又轻唤了声，夹杂了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随着莫路极具磁性的嗓音低低地震荡而出。让人有种深情不舍的错觉。
莫路将头埋在莫唯的颈项之中，冰冷的唇抵着莫唯白皙幼嫩的皮肤。轻闭双眼，温柔地吐出最残忍的话语：“小唯，去留学吧。我送你去英国留学。”不是提建议，自始至终，莫路用的都是陈述语气。
他在讲述一个事实，一个他要送走莫唯，送走自己如今唯一的牵挂的决定。
最特别的存在。莫路要保他一生，不是一时三刻，而是一生平安。
……
“不！”在莫唯来得及反应之前，圈着自己的有力臂膀已然松开。
没有温度，莫路精致得如同雕刻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峻的眼神，漠然地看着因激动而不住颤抖的小小身躯。
“爸爸？……不要小唯了？爸爸要丢到小唯？”艰涩地开口，难以置信的距离感，让莫唯觉得窒息。
第一次，他是如此害怕。
没有回应……
莫路就仿佛没有听到莫唯的话一般，冷冷地宣布：“下星期出发。”便转身，出了家门。
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莫唯甚至找不到一丝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
他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反反复复的几句：“爸爸不要我了。明明那么小心的，为什么还是会被丢弃？爸爸……”
莫唯小脸上挂着泪痕，痛苦的神情让人心碎，也让久久靠在门后的莫路，指甲嵌进了手心……
不得不承认，莫路是不怕死的，从小就不怕。
他的冷漠无情在整个暗域都是出了名的，加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更是让等闲之辈不敢轻易靠近。
果断，因为没有牵挂。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夜魂”第一少爷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柔柔弱弱的男孩，干净剔透，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莫路的弱点，唯一的弱点。
如果说在接到Seven要挟的电话后，内心就隐隐有了这么一个想法。那么，莫唯的断指就无疑给了莫路当头一棒，伤了他，更打醒了他。
生活在黑暗之域的人们，灵魂被罪恶侵占。
他们不配有爱，他们爱不起。
爱不起……
*****
“刘嫂，出了什么事？”自从莫路十三岁被破格晋升为少爷，搬出宿舍，刘嫂就一直跟着莫路，为他打理生活起居，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打电话到“夜未央”来找莫路。
“路少爷，小少爷病了。”刘嫂小心翼翼地说道。自那次“吵架”之后，路少爷已经两天没有回过家了。
而小少爷，也从那之后便总是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送到门口的饭菜，他一口也不动。有时候，半夜里，还会听见隐约的抽泣声，“爸爸，爸爸……”，听着叫人怪心疼的。
今天早上，送饭上楼的时候，听见有压抑的呻吟声传来，是小少爷的房间。也管不了那么多，找了钥匙进屋一看，刘嫂霎时慌了手脚。
大大的床上，小少爷蜷缩在一角，脸色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病了？”莫路皱了下眉，“怎么？李医生来看了吗？”两天没有回家，一来莫路希望给自己和莫唯一些冷静的时间。
二来，暗域的确出了大事！有关Seven的“意外死亡”让整个“死神”陷入了一片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波及“夜魂”，莫路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做了那么多年少爷，Seven一度被公认是King的第一接替人。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死神”第一少爷这位子太邪气，连续两任少爷都在自己势力发展最旺盛的时期，遭遇暗杀。
三年前，king少爷眉心中弹，一枪毙命。不想，三年后的今天，Seven少爷的下场竟也是这般！
“路少爷，小少爷病得厉害。李医生说，要去医院。可小少爷怎么也不同意，一直坚持地抓着床沿，就是不肯离开。”
“我马上回来，帮小唯准备衣服，我带他去医院。”
*****
打开莫唯的房门，屋子里，窗户全数严严密密地紧闭着。
莫唯蜷在一角，头埋进枕头里。因为光线不够的关系，从莫路的角度，并看不清莫唯的脸上的表情，但血色全无的面庞，还是让莫路无意识地蹙了眉。
莫唯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嘴里却还一直呢喃着：“爸爸……爸爸……”
莫路叹了口气，疼惜感瞬时间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爸爸在，小唯，爸爸在这里。”轻轻地将那颤抖不止的小身躯抱进怀里，莫路柔声哄道：“别怕，小唯。别怕。”
“爸……爸？”恍惚里，好像听到了爸爸的声音，还有……爸爸的味道。
莫唯费力地睁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抱着自己的人，好久好久。
怯怯地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没变。——没有消失。
“小唯乖，喝点水好不好？”声音也是自己熟悉想念的。
莫唯摇摇头，幅度很小。迟疑了一下，莫唯伸手小心地触了触莫路的脸——真的是爸爸！
“爸爸，小唯不要去留学，小唯……咳咳……不要离开爸爸。”手臂紧紧地缠着莫路的腰身，虽然是病了，可，就像是要钻进莫路的身体里一般的，莫唯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随后，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小唯……”莫路温柔地抚着莫唯削瘦得让人心疼的背脊；“先告诉爸爸，哪里不舒服了，哪疼？”看着莫唯煞白的小脸。莫路心疼的无以复加。
“小唯不乖，小唯……咳咳……改，爸爸不要丢掉小唯。”咳得更加厉害了，疼痛深入血液。伴随着呼吸，一口一口侵蚀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而此刻的莫唯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是固执地纠结于“不要离开爸爸”这一信念。
“……小唯，爸爸先带你去医院，其它事，以后再说，好不好。”莫路正欲将小唯抱离床铺，莫唯却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不要，不要，小唯不要走，不要……”
“……好，爸爸不送小唯去留学，只要小唯乖乖去医院，爸爸就不送你去英国。”
“真……真的？”
“真的。”
终于，莫路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是被小唯坚定不移地决心冲破了。看着莫唯现在这样，莫路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最不该，也不能，有情的人，却终于躲不过情……
*****
“爸爸。”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小家伙在结实温暖的怀抱里不安的动了动。是急性肠胃炎，整整一个晚上，莫路一直抱着小唯。李医生说，莫唯有厌食的病例，这样两点粒米未进，实在件很危险的事情。
清晨的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里大摇大摆地洒了进来，于莫路年轻俊逸的脸庞上欢呼跳跃着。
莫唯想，爸爸真好看，为什么这么好看呢？
小脸慢慢凑近，感受到爸爸的鼻息，莫唯甜甜地一笑……小嘴轻轻地在梦中人微凉的嘴唇上一啄。
心跳的好快，真的好快哦，爸爸，小唯以后都要和爸爸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大大睡床上，一个十来岁的小鬼脸蛋红扑扑的，看着身边抱着自己的年轻男子，眉眼弯弯，一个人傻兮兮地笑着……
Chapter 14 退〓进
接通电话，“路哥，五爷回国了！”显然，陈亚途是刚收到的消息，声音还里充斥着尚未平息的措手不及。
“我知道。”手机里，莫路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中不带一丝波澜，仿佛一切都是过去式，他一早就看过了结果。
“你……知道？”陈亚途提高了音调问，五爷这次突然袭击地回国，绝对不简单。
“Seven死了，整个‘暗域’再无一人可以牵制住我，失了权衡我力量的Seven，你认为，五爷还能安心自得地藏在幕后吗？”叙述式地分析出当下的情况，冷静而超然，好似一切与他无关，他莫路充其量只是个冷眼旁观者。
莫路的冷静，有时候，会让陈亚途感到由衷佩服，但更多的时候，这让他很着急，“那……五爷会怎么做？”不由地，陈亚途心里的不安逐渐扩散开来。
五爷，他……
陈亚途不了解五爷，无从了解。但，他绝对是个危险的人。这是陈亚途自小见到他第一眼起就在心里下的定论。
“怎么做？”莫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他会允许有人威胁他的地位吗？亚途，你要记住，无论我们是忠还是不忠，五爷不仅是个商人，更是个隐藏多年，在幕后一身清白地操控着暗域的黑道大哥，他不会真的把我们当儿子看，训练我们，只是他壮大自己的一种手段。对于他来说，我们不过是工具。”
莫路顿了顿，接着道：“当这个工具锋利到会要割伤自己的手时，你说他会怎么做，该怎么做？”
“你是说……”陈亚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还能说什么呢。这是明摆着的，陈亚途明白，却一直不愿承认，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很清楚，五爷是个狠角色，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是的，只是工具。
然而，工具是什么？
工具，就是可以由自己一手造就，就可以认自己随意毁灭的下贱东西。
陈亚途觉得，在莫路冷静、精辟到直指要害的分析中，血液在一点一点变凉，到最后，仿佛已经停滞成冰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这样的一句话，到最后，陈亚途冰凉的血液里凝结而出的这么一句，一句自然而然把自己推到与莫路同等的战线的话。这是陈亚途的誓言，他对莫路的誓言：我们，是我们，这是我们一起的战役。
然而，这样一场毫无把握的战役，莫路却并不准备将它进行下去，至少，不该是现在。
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莫路说：“亚途。”将趴在自己身上已经睡了过去的莫唯小心的挪到床中央，又细心地替他把被子紧了紧，莫路走到了房间的阳台上。
暮色四合，今天即将逝去，带着浓浓地眷恋，天边的晚霞紧拽着天空，撕裂了自己，也想多留一刻。哪怕只一刻。
“五爷这次针对的是我。你别插手。”
“路哥！你的意思是要我冷冷地置身事外？看着五爷对付你？这不可能！”对于莫路的话，陈亚途鲜少拒绝，如今这般坚决强硬的态度还是第一次。
“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