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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汉尼拔-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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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克兰茨夫人,你活跃于爱乐乐团和西奥弗学院董事会时,认识莱克特博士。”

良久的沉默。

“罗森克兰茨夫人?”

“我想,你最好把电话号码给我,我再给你打过去,由联邦调查局总机转。”

“好的。”

通话恢复后她说:

“是的,多年前我在社交界认识了汉尼拔·莱克特。从那以后出版界就在我家门口安营扎寨了。莱克特博士是个异常迷人的人,绝对出众,是叫姑娘们见了来电的那种人,你要是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我是多少年之后才相信了他还有另外一面的。”

“他给过你礼物没有?罗森克兰茨夫人?”

“在我的生日,我一般都会接到他的一张条子,即使在他被拘禁之后也一样。他坐牢以前有时还送一份礼物,礼物都是最精美的。”

“莱克特博士为你举行过一次有名的生日宴会,酒的储存年代跟你的出生年代相同。”

“是的,”她说,“苏济说那是卡波特的黑白舞会之后最精彩的宴会。”

“罗森克兰茨夫人,你如果得到他的消息,能不能给联邦调查局打个电话?按我给你的号码打。还有,要是可以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跟莱克特博士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纪念日?再有,罗森克兰茨夫人,我想问问你的出生日期。”

电话里显然冷淡下来了。“我认为这种信息你是很容易得到的。”

“不错,夫人,但是你的社会保险、出生证明和驾驶执照上的生日有些不一致,实际上是各不相同。我很抱歉,但是对从国外订购给莱克特博士已知的熟人的高档生日礼物,我们已经封锁。”

“‘己知的熟人’,我现在成了‘已知的熟人’了。多么可怕的叫法。”罗森克兰茨夫人格格一笑。她属于参加鸡尾酒会、抽香烟的那一代,声音浑厚。“史达琳特工,你多大了?”

“我32,罗森克兰茨夫人,到圣诞节前两天就33岁了。”

“完全出于好心,我只想说,我希望你这一辈子也有几个‘已知的熟人’。他们可以帮助你打发日子。”

“是的,夫人。那么你的生日是?”

罗森克兰茨夫人终于给了她确切的日期,并说明那是“莱克特博士熟悉的生日”。

“我要是可以问问的话,夫人,你改变生年可以理解,改变出生月日又是为什么呢?”

“我希望生日在处女座,跟罗森克兰茨先生更协调。那时我们正在约会。”

莱克特博士坐牢时见过的人对他的看法可就不相同了:

史达琳从系列杀人犯詹姆·伽姆恐怖的地下室救出了前美国参议员鲁思·马丁的女儿凯瑟琳,要是马丁参议员在后来的竞选中没有失败,她是可能给史达琳许多帮助的。

她在电话上对史达琳很热情,告诉了她凯瑟琳的情况,也问了问她的情况。

“你从来没有向我提出过要求,史达琳,你要是想找工作的话——”

“谢谢你,马丁参议员。”

“关于那个下地狱的莱克特,没有消息。我要是有他的消息准会告诉联邦调查局的。

我要把你的电话号码放在这儿的电话旁边,查尔西知道怎么处理信件。我觉得我是不会得到他的信的。那混蛋在孟菲斯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很喜欢你这套衣服’。他对我做了别人从没有对我做过的最残忍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知道他奚落过你。”

“那时凯瑟琳还没有找到;我们走投无路,他却说他有詹姆·伽姆的情报。我去求他,他问我——用他那毒蛇的眼睛望着我的脸问我,凯瑟琳是不是我带大的。他想知道我是否自己喂奶。我回答是,他就说:‘喂奶挺渴的吧?’一句话突然唤回了我的一切记忆。凯瑟琳还是个婴儿时,我抱着她感到渴,等着她吃饱。莱克特的话刺痛了我,我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而他就吮吸着我的痛苦。”

“那是什么样的,马丁参议员?”

“什么什么样的——你是什么意思?”

“你穿的那衣服,叫莱克特博士喜欢的。”

“我想想看——一套海军蓝的纪梵喜服装,做工非常考究。”马丁参议员说,对史达琳的主次标淮有些不高兴。“你把他抓回了监狱就到我这儿来,我们俩乐一乐。”

“谢谢,参议员,我会记住的。”

两个电话各说了莱克特博士的一个方面。一个说明了他的魅力,一个说明了他的标准。史达琳写道:

按生日选择住酿,这已包括在她的小小计划里。她加了一条注,要在高档商品清单里加上纪梵喜服装。她又想了想,加上了几个字:亲自哺乳。为什么加,她也说不清。

而她已没有时间想了,因为红色的电话又响了。

“是行为科学处吗?我找杰克·克劳福德。我是弗吉尼亚州克拉伦登县的治安官杜马。”

“治安官,我是杰克·克劳福德的助手。他今天出庭去了,有事可以找我,我是史达琳特工。”

“我需要跟杰克·克劳福德谈谈。我们这儿的陈尸所里有个家伙的肉给人割光了。

我找对部门了吗?”

“找对了,这里就是肉——对,先生,你肯定是找对了。你告诉我确切地址,我马上就来,等克劳福德先生一作完证,我会立即通知他。”

史达琳的野马车以足够的二挡速度擦着边冲出了匡蒂科,令海军陆战队的警卫对她皱起了眉头,忍住笑,晃动着手指。

 第五十八章

弗吉尼亚北部克拉伦登县陈尸所附属于县医院,由一短短的隔离室相联。隔离室天花板上有台排风扇,两头都是双扇门,方便尸体进出。一名副治安官站在门口,堵住身边的5名记者和摄影师。

史达琳在记者的后面踮起脚,举起微章,治安官看见,点了点头,她便挤了进去;闪光灯亮了,一支太阳枪①在她背后闪出强烈的光。

①一种便携式强光照明灯。

尸检室静悄悄的,只有器械落到金属盘里的叮当声。

县陈尸所有四张不锈钢尸体解剖台,各有自己的天平和水槽。两张台子有尸布遮住,被遮盖的尸体把尸布奇特地像帐篷一样高高顶起。医院的常规尸体解剖正在最靠近窗户的台子上进行。病理学家和他的助手聚精会神地工作着,史达琳进屋时都没有抬头。

屋子里充满轻微的电锯声,片刻之后病理学家把一个头盖骨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双手捧出一副脑子,搁到天平上,对嘴边的麦克风轻轻报着重量,然后在天平盘里检查了那副脑子,用一根戴手套的手指戳了戳。他越过助手的肩头看见了史达琳,便把脑子放进了尸体剖开的胸腔,像小孩弹橡皮筋一样把橡皮手套射进了垃圾箱里,绕过解剖台向她走来。

史达琳跟他握手时有点毛骨悚然。

“克拉丽丝。史达琳,联邦调查局特工。”

“霍林斯沃思医生——验尸官,医院病理学家,大厨师兼洗瓶工人。”霍林斯沃思的眼睛蓝色、明亮,像仔细剥好的鸡蛋。他望着史达琳目不转睛,对助手说:“马林,给在心脏科特护病房的县治安宫打个寻呼,再把那两具尸体的尸布拉开。请吧,女士。”

史达琳凭自己的经验觉得验尸官大体都是聪明人,但是随意说话时却偶有愚蠢、不谨慎之处,喜欢焙耀。霍林斯沃思顺着史达琳的目光看去。“你是在猜想那脑子是怎么回事吧?”

她点点头,双手一摊。

“我们这儿不是那么随便的,史达琳特工,我不把脑子放回颅骨是帮了摈仪馆一个忙。这个尸体要使用敞棺,守灵的时间也长,无法制止脑物质流进枕头。因此我们就随便用手边的东西塞满脑腔,再盖回去。我在头盖骨上弄个人字口,让它扣紧耳朵,不会滑动。家里的人得到的是全尸,大家都高兴。”

“我理解。”

“可以告诉我你理解那东西吗?”他说。史达琳背后,霍林斯沃思医生的助手已经揭开了尸检台上盖住尸体的尸布。

史达琳转过身子,看见了她终身难忘的景象。两张不锈钢解剖台上并排躺着一个人和一只鹿。鹿身上伸出一枝黄色的箭,刚才像帐篷柱一样顶起尸布的便是箭杆和鹿角。

那人的头上有一枝较短较粗的黄箭,从耳朵上方横穿颅骨。那人还穿着衣服,倒戴的棒球帽叫箭横钉在了脑袋上。

史达琳望着那样子荒谬地不禁想笑,急忙一忍,却噎住了,听上去像是惊恐。两具尸体都不是以常见的解剖位躺着,而是侧卧着。从两者相似的姿势看来,人和兽几乎是用同样的方式宰杀的。腰部和里脊部位的肉都给割走了,割得干净利落,没有浪费。

不锈钢上铺了一张鹿皮,鹿脑袋被鹿角支在金属枕上,翘转过来,翻着白眼,仿佛回头望那杀死了自己的明亮箭镞。在这样秩序井然的环境里,这只侧身躺在自己倒影上的动物好像显得更野性了,在人看来比森林里的鹿要陌生许多。

人的眼睛睁着,泪腺里流了血,像眼泪。

“人和鹿在一起,看起来怪怪的。”霍林斯沃思医生说,“人和鹿的心脏重量刚好一样。”他看了看史达琳,发现她没事。“可人身上有一点不同,你看这儿,肋骨从脊椎上断开了,肺从背上给扒拉了出来,像那样摊开,几乎像是翅膀,是吗?”

“血鹰。”史达琳想了想,喃喃地说。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史达琳说。

“这还有个术语吗?你刚才叫它什么来着?”

“血鹰。匡蒂科文献里有。这是古斯堪的那维亚人的献祭习俗。从肋排处斩开,把肺从后面掏出来,平摊成翅膀的样子。30年代在明尼苏达州有一个新维京人①曾经这样干过。”

①维京人,公元8至11世纪劫掠欧洲西北海岸的北欧海盗。

“这东西你见得多——我不是指眼前这东西,而是指这类东西。”

“有时是的,没有错。”

“我就有点外行了。我们遇见的大部分是直接的凶杀——枪杀的,刀杀的。你想知道我怎么想吗?”

“很想知道,医生。”

“我认为这个身份证上叫唐尼·巴伯的人在昨天——猎鹿季开始前一天——非法猎杀了这只鹿——我知道鹿是那时候死的。那只箭跟唐尼别的弓箭是一致的。他正在匆匆忙忙屠宰这鹿——我没有查过他手上血的抗原,但那准是鹿血。他正想把猎鹿人称为背条肉的部分割下来。他做得很蹩脚,只割了短短一刀,很不像样。这时,发生了一件大出他意料的事,比如说让箭射穿了脑袋。两枝箭颜色相同,但类型不同,这箭尾上没有槽,你认得出来吗?”

“这好像是弩上用的方镞箭。”史达琳说。

“第二个人,也许就是用弩的人,把鹿处理了。他做得好多了。然后,我的老天爷,就连人也处理了。你看这儿的皮是怎么剥过来的,刀法多精确,丝毫没有糟蹋或浪费。

就是叫迈克尔·德巴基①来也不会做得更好。两者都没有受到过性侵犯,都是为了割肉才被宰杀的。”

①德巴基(1908一),国际著名的美国外科医生,用外科方法治疗循环系统缺损和疾病的先驱。

史达琳用指关节顶住嘴唇,病理学家一时还以为她在亲吻护身符。

“霍林斯沃思医生,他们的肝是不是不见了?”他从眼镜上方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回答。“鹿的肝没有了,巴伯先生的肝显然不合标准。那人切开检查过,沿着门静脉开了一刀。肝已硬化,变了色,现在还在肚子里,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谢谢。胸腺呢?”

“胸腺,对,人和鹿的胸腺都没有了。史达琳特工,还没有人提起那个名字,是吗?”

“没有,”史达琳说,“目前还没有。”

从隔离室吹进了一股风,一个饱经风霜的瘦削人影站到了门口。那人穿着苏格兰呢茄克衫和咔叽裤子。

“治安官,卡尔顿怎么样了?”霍林斯沃思说,“史达琳特工,这位是杜马治安官。

治安官的弟弟在楼上心脏科特护室。”

“他把握着自己的命运,医生说他情况稳定,而且受到保护——那是什么意思就不必管了。”治安官说。他对外面叫道:“进来吧,威尔伯恩。”

治安官跟史达琳握握手,介绍了另一个人。“这是威尔伯恩·穆迪警官,渔猎执法官。”

“治安官,如果你想跟你弟弟待在一起,我们可以回楼上去。”史达琳说。

杜马治安官摇摇头。“他们让我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别去看他。没有冒犯的意思,女士,但是我在电话上找的是杰克·克劳福德,他会来吗?”

“他在法院脱不了身——你电话来时他正在证人席上。我估计我们马上就会有他的消息。你们这么快就打电话给我们,我们的确很满意。”

“老克劳福德在匡蒂科国家警察学院教过我课,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你既然是他打发来的,准是很内行——继续谈吗?”

“请吧,治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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