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魂梦与君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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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呈上赐酒。」
宾与怜接过翠绿的玉石酒盏,一仰脖子便饮了个干净。果然是宫廷的佳酿,几杯落肚,肠胃先暖起来。傍晚时看见的那幕至今令他觉得拥堵,现在有酒作了疏导,方才觉得舒缓一些。
所谓一醉解千愁,自己只不过是为了个太监而烦恼,用这宫廷御酿来浇愁也应该算是「对症下药」了吧。
「朕不知道你还有这种酒量。」
慕容刑看着送来的酒液大口大口地落入宾与怜口中,饶有意味地笑,「这酒极烈,爱卿小心伤身。」
「。。。。。。呃。。。。。。什么?」
这句关怀姗姗来迟,宾与怜水银般的眼珠已蒙上一层薄薄水汽,双唇红艳,衣襟大敞,微酡的肤色更显诱人。
慕容刑慢慢走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喃喃道:「朕是说。。。。。。爱卿这个样子,很美。」
借着酒兴,宾与怜也眯起了眼睛。
「陛下今天。。。。。。呃。。。。。。想要臣么?」
主动地走到慕容刑面前,宾与怜大胆地倚在龙案上,他吃吃笑着,神志因为烈酒而一片荡漾。
「今天怎么转了性儿?」慕容刑低声问他。
宾与怜自暴自弃道:「做与不做,外面人说的都是。。。。。。呃。。。。。。一样的话。。。。。。」
「怎么,受不了了?」皇帝挑了挑眉毛,「朕还以为那个奴才已经教你如何忍耐。」
听见慕容刑提起了颜离熙,宾与怜双眼猛地一睁,忽然挺了挺身,用唇堵住了皇帝的嘴。
面对这送上门来的旖旎,慕容刑哪里有不消受的道理,他立刻屏退随侍,伸手揽住宾与怜的腰,另一手伸入他的衣襟,从里面将外衣剥了下来。
已经烂醉的宾与怜闭上眼睛,顺势环住慕容刑的颈项,在感受到一双大手伸入亵衣并且在自己裸背上放肆揉捏的同时发出甘甜的惊呼:
「啊。。。。。。解之。。。。。。」
意识朦胧中呼唤出了这个名字,背上的抚触忽然消失。宾与怜当下心怀不满地睁眼,正对上慕容刑那双冰一般寒冷的眼眸。
那眼中正因「解之」这两个字而出现风暴的雏形。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九五之尊的愤怒,宾与怜却并不觉得害怕,脸上依旧浮挂着醉酒的、凄惨的笑。
没错。。。。。。我的笑容,你的愤怒,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解之。
笑容绽放到了极致,那名字像朵罪恶的花,狠狠扎根到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吸吮血液,要在记忆中打下烙印。
「陛下是在为解之不悦么?那和之呢?陛下究竟把谁当作谁的替身了呢?」
被紧紧拥住的身体传来了一记颤动,即便是醉了,宾与怜也知道这句话产生了多么有力的影响。
「是颜和之么?」
慕容刑心中猛地跳突了一下。
颜和之。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已被宫里立为禁忌的名字,慕容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时没有唤起过它。那是一道疤,如今就在它即将愈合的时候,再度被人揭开了。
宾与怜觉得禁锢自己的胸怀突然变得僵硬而紧窒。酒劲进一步霸道起来,黑色世界开始出现大团团闪光的红花,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宾与怜听见慕容刑冰冷的声音:
「你醉了。」
第四章
又是一个雨天。
颜离熙独自坐在檐前,看细密的雨丝从天上倒挂下来。
依旧没有人过来吩咐他做些什么。雨冲刷了青石地面,夏天的庭院,植物生长得太快,日日修剪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这时候最适宜小憩,在无边无尽的暗流中浮上水面,轻浅喘息。
屋外杂草已有及膝的高度,青嫩的草香在水里溶解了顺着地势四处漫溢,在朦胧的天光下像蜿蜒的银蛇,最后绕道后院融入暴涨的池塘里。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雨声稠密,催得人昏昏欲睡。颜离熙闭上眼睛,耳畔隐约传来书声清朗。
那是一群少年的声音,睁开眼睛便会烟消云散,那是已经逝去了多年、而今仅容于幻梦的存在。
「离哥哥,过来与我们一起玩,小皇子爬树去了,你快过来啊!」
「离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只有和之理解我。。。。。。将来我不要做什么太子,我只要和和之游历名山大川,离儿你要和我在一起!」
「离儿,不许你再和梅皓讨论什么『法理』!过来,从今天起,你要时刻跟在本太子身边!」
「解之,我喜欢你!你不要再管太子了,他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跟着我,我能给你一切。」
「帝王乃黄土之龙,万民所仰。颜解之,你必须答应朕,阻止你弟弟与太子做出荒唐的行为。你要把太子引回正途,让他做一个德馨万世的好皇帝。。。。。。」
「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决定与和之在一起,将来我还要立他做男后!颜解之,你不是要我当皇上么?你现在若是胆敢违抗我的意思,以后就等着掉脑袋!」
「解之,解之不要害怕。我是梅皓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们擅自处决了拿着玉佩的人。那模样、我还以为是你。。。。。。解之,你和我走吧,和之死了慕容刑一定会迁怒于你。。。。。。」
「和之死了!他拿着你的玉佩出城。。。。。。被乱军活活烧死!你满意了?那个梅皓,不要以为按兵不动朕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是你要他杀了和之的吧,然后你准备给他什么回报?。。。。。。你的身体么?不!你是朕的东西!朕宁可亲手毁掉!」
雨声渐密,混杂着的幻听也最终变成一声自己难以遏制的凄厉惨叫,将天际染出血色。
不是没有感情、不是不曾彷徨,只是不容选择。身在帝王之家,便必须走上那条权力与责任交织的大道。若慕容刑早年能自己来踏上这条必然的道路,那就算让他颜离熙成为一名只知爱情、不知天下的弄臣,又有何妨。。。。。。
只是如今已错了,迟了。
困倦到了极致,颜离熙反而不敢闭上眼睛。他顺势在廊间躺倒,仰着看那方青灰色的天空。
阴雨的天,看不出明显的时间变化。大约在正午一个多时辰之后,雨渐小了些,不速之客也就上了门来。
慕容刑将随侍留在古华轩外,连伞都不撑,径自走到檐前。
面前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平展地躺卧在廊上。披纷坠落的雨丝不时落几粒到他披散的长发上,然后顺着发丝滑落,在灰色青石上凝成一团团珍珠。虽是夏天,但沾着地气的地方依旧有些寒冷,慕容刑记起颜离熙的体温经常是偏低的,也许就是因为多沾了地气的缘故。
凝视着只有在入睡时方会显露的、最自然的表情,慕容刑竟不忍去叫醒他。不觉中雨又大了些,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廊下。但还是将浅眠的人惊醒了。
「奴才拜见陛下。」
一旦醒来,那略带了忧郁的神情便被刻意掩盖了去,模糊成看不清的一团中庸与混沌,慕容刑眼中的那星微弱的心动被随之被阴霾所吞噬。
接过颜离熙呈来的布巾,皇帝随意地坐到走廊边缘朱漆的栏杆上。被他宽阔的肩背一挡,雨丝便都乖乖地退到檐外。
颜离熙仰头,感觉到清凉空气中,混杂着属于九五之尊的温热。
「昨天宾与怜来找过你了?」
颜离熙在心中苦笑,依旧温和地回禀道:
「奴才对宾大人说,颜和之是奴才的双生弟弟,是为了帮助陛下登基大宝而牺牲于宫廷动乱。。。。。。」
「哼!要是死的人是你,倒是可以这么说。」慕容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朕的和之绝对不会支援朕继承这个无聊的皇位。」
低着头,颜离熙感觉到慕容刑袖子上的水珠在强烈动作下甩到了自己的颈上。冰冷,甚至是坚硬的,撞在皮肤上有些刺痛。
没错,颜和之决不会对那种功名利禄感兴趣。他是自由的,而也就是这种自由散漫的作为,才注定了他早逝的悲剧。
若不是他不齿于宫廷争斗,夜奔离宫,也不会被人误抓,继而命丧黄泉。
在颜和之那才情盖世、一代诗豪的光环之下,有的是一颗极度自我、不愿背负世俗责任的心。这类人若是作为文人雅士自然留得一段佳话;可若不幸生在帝王之家,便只能成为血雨腥风的牺牲品。
所以当先帝发现慕容刑与颜和之的关系后,便立即责成颜离熙对他们处处阻挠,可先王却不知道,他所选择的这人,自己也经历着如刀割般痛苦的蜕变。
不仅仅是切断自己的情愫,同时亲手埋葬所爱之人的爱情,甚至是间接将自己的亲弟弟推上了黄泉路。
在刚刚得知手足辞世,而自身又惨遭阉割的那段时间里,颜离熙陷入过癫狂。他惶恐无助,甚至不止一次地寻求解脱,然而当他在昏暗的敬事房里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的爱恨,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面对着慕容刑的追问,颜离熙将头垂得更低,披散的长发遮到面前,那便是他最好的伪装。
「说,你到底还对宾与怜说了些什么!」
因他把情绪控制得太好,反倒让慕容刑起了更大的疑心,而继续追问的口气,则更像是在审问一个前科累累的惯犯。
颜离熙轻声叹道:「陛下。。。。。。奴才好歹也是和之的嫡亲兄弟,又怎么会刻意造谣。。。。。。诽谤。。。。。。」
也只有在谈及和之的时候,慕容刑才能感受到颜离熙的痛苦。那无力的声音实际上正是在向慕容刑哀求,求他不要再触动他心里伤痛薄弱的东西。
很多时候,慕容刑很想忽视掉颜离熙的这种哀求。他更热衷于撕开一道血口,从而窥探到颜离熙的内心深处。然而每一次,他却又都在这种哀求下却步。
慕容刑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眼前的人在这一道看似坚强的伪装碎裂后,整个人从他掌心逃走,一瞬之间化为虚无。
他期待着颜离熙的崩溃,却又不敢亲眼去见证。
暗自深吸一口气,慕容刑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将话题带开:
「。。。。。。宾与怜既然来过,那漕运的动静你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颜离熙平静地回应:「宾大人并没有与奴才说过接下去的发展。」
因为看见了自己和梅皓的暧昧举动,宾与怜根本就是被惊得落荒而逃要是慕容刑知道这一切,又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刻薄的虐待手段来对付自己。
然而出乎颜离熙的预料,这一次皇帝竟然没有再追究下去。
「也罢。。。。。。」
慕容刑挥了挥手道,「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按照现在的状况,寒州一事再从底层调查,恐怕也没有什么收获。所以朕决定从高处着手。」
颜离熙垂手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高处便是指梅氏家族。而梅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开山王梅皓。
「你知道朕的想法,朕就是要利用你与那人的关系。这件事为与不为,你直接给朕一个回答。」
慕容刑的目光很冷,看在颜离熙眼中却温和得像一泓春水,他早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姗姗来迟,或许应该提早五年。五年的天下太平能改变很多事。
「奴才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颜离熙匍匐于青石之上,双唇张合,而说出来的却已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梅皓,那个只要一看见自己就会送上温柔的拥抱和亲吻,会用最耐心的语调给自己解释法理的人,自己终究是要负他最后一次了。
不再去注视那匍匐在地上谦恭的身影,慕容刑远目,满园葱茏,若是放在田野里,将会又是一个丰年。他似乎有些触景生情,勾了勾嘴角道:
「事成以后,朕也不再留你在宫里了,天南海北,任由你去。」
颜离熙依旧深深地跪在地上,垂落的长发掩去了一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