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魂梦与君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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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大大庆幸了一下,接着又陷入了迷茫。
自己居然也沦与妇人一般为了贞操而惶惶,今后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断袖君王?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大哥的嘱咐,十年寒窗的苦读,突然间变成了镜花水月,令他一时间再难找到生存的意义。。。。。。
怎么办?
迷惘中,他听见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大人醒了。」
颜离熙把水盆放在凳子上,微笑着拧干布巾走过来,说道:
「皇上已离开了些时辰,无功而返,还请大人放心。」
两人目光交错,宾与怜忽然地觉出了一股暖意。
若不是眼前这个清秀的太监为自己松了绑,自己又如何能够拼死抵抗九五之尊的欲望?既然那时他已动了恻隐,那么现在多半也会为自己参谋一番罢。
这样想着,他勉强抬头,向颜离熙投去了笑容。
但是这笑容,却在看清颜离熙满身的狼狈之后仓皇消失了。
「你被他。。。。。。」
宾与怜表情丕变,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颜离熙那一身的狼狈。
方才情欲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红肿淤青更是无从消退,好端端的蟒袍已经破烂不堪。宾与怜毕竟机敏,只需稍加揣测便知道个大概,更无需提到入朝前他在坊问听见的那些传闻:
御前太监颜离熙是皇上的乳兄弟,同时也被传为有着龙阳之好的皇上抛弃的对象之一。
历朝历代的君王,有龙阳之好的并不在少数。但这却是宾与怜第一次看见被别人压在身下的男人。
同性交媾,逆伦悖德。
一想到那骇人的「情事」总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方才那点温暖就又消失得一干二净。颤栗以及呕吐的感觉驱动他跳下床榻,朝屋外奔去。
颜离熙没有阻拦,他看着宾与怜推开屋门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却不敢往宫道上去,他看他分开路两边过分茂盛的金雀花与凤尾草,莽撞地冲进了竹林。昨夜下了几潮雨,地还有些滑泞,他看着宾与怜月白的外衫上斑斑点点的新泥,就像一尾涸泽之鱼。
「你逃不出去的。」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句,「寒州的旱情,大人不打算再谏?」
周围很静,虽然宾与怜已进了竹林,颜离熙所说的话倒还能听得真切。
「还有秦江的漕运,大人以为就这样一走便能『了之』?」
被一个居于深宫的太监戳中了心事,宾与怜怔然立在了原地。他不是不想去考虑,然而事到如今再提这阉了还能有什么作用?
「你怎会知道我要谏的是寒州的旱情,又为什么会知道此事涉及到秦江的漕运?」
若是宾与怜没有记错,那天他去勤政殿面谏时,颜离熙只是在前边带路,进殿后便被慕容帝屏退。
颜离熙则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你是寒州人士,大哥从商。你深夜面谏,我想不出会比春旱更值得你们关注的事,而至于漕运。。。。。。」
他倚在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走疲倦保持平静温和。
「至于漕运。。。。。。你不要以为皇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宾与怜又是一怔,搜刮印象中关于皇上的传闻,无不是说他反复无常,乖戾独断。在自己心中,其实早已笃定了那将是个不好侍奉的君主。
然而今天听见了颜离熙的话,宾与怜心中又是跳突。他隐约觉出一丝端倪,可想再问些仔细,颜离熙又故意将话题转开道:
「以宾大人的才智,相信很快就会有所了悟,那么在此前,还请大人暂时居住在古华轩中,就算是给奴才我一个生路。」
语气虽清淡,内容却是沉重。看着面前人无法掩饰的疲态,以及袍上隐隐斑斑的血渍,宾与怜只能默然。
颜离熙进一步规劝道:「大人何不将进谏内容写成一份奏表,然后等皇上再次驾临。。。。。。奴才可以保证,皇上不会再有今日的举动。」
下次,还会有下次?
宾与怜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颜离熙的话。
但至少在这深宫大院之中,逃,也无处可去。
其实他别无选择。
宾与怜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理由很多,或许青年并不了解所谓「临幸」的真正可怖之处,或许他一心想要为民请命,又或许他是个真正准备尽忠效国的「忠臣」。
当然颜离熙希望答案是最后一种,因为他已经找寻这样的人,很久很久。
之后三四天,慕容帝一直没有在古华轩出现。
宾与冷一面暗自庆幸,另一面又为自己要呈报的旱情而忧心。兄长遣出的信鸽落脚在外城会馆,是故所有音讯都被隔断。才几天工夫,他就有了形销骨立的先兆。
出入古华轩的宫人很少,除去提盒送饭的宫女,便只有颜离熙一人。不出门时,颜离熙总喜欢穿一袭单袍,坐在窗前和宾与怜聊天。
头几天两人生疏地互称「大人」和「公公」,等到熟稔下来,就改称「与怜」和「离熙」。不过颜离熙更喜欢让与怜称呼自己的字,「解之」。
他这样解释:「道人卜我八字混沌,纠缠错结,是故取名『离熙』,而取字『解之』。是不希望我坠入世俗纠葛,血本无归。」
春色旧了,夏的油绿漏过冰裂纹的窗格延伸进来,修长的竹叶扫着颜离熙的肩,他将墨色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几缕还悬在竹枝上,薄青固地绫单衣下一双修长的手绞在一起,那细长五指是最让宾与怜羡慕的存在,看得出是经过书画的长期历练。
颜离熙的脸色并不健康,而是有些苍白这是大多数宦官的通病,不过他有温暖的笑容作为润泽,所以看起来又柔和一些,像羊脂白玉。
「克扣赈灾粮饷,绑人拉纤。。。。。。原来秦江漕运已到了这种地步。」
轻轻合上宾与怜重新写就的奏折,看着对方一脸的浓重焦虑,颜离熙摇头。
「沮丧又有什么用,就算皇上立刻批阅你的奏折,漕运之事也不可能即刻得到解决。漕运历来是朝廷运输命脉,能在这上面打主意的,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听他这么一说,宾与怜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焦虑与不解,追问道:「不是等闲之辈,那又是谁?」
颜离熙失声笑道:「你竟然连他都不知道?」摇了摇头又问他,「也罢,你是否有兴趣随我去一个地方?」
宾与怜问:「去哪里?」
颜离熙伸手指指头上,原来是古华轩的屋顶。
古华轩虽不是皇城中最高的建筑,但是因为环境清幽,附近没有碍眼的障蔽,所以自阁楼的窗户爬出,站在飞翘的屋瓦上,眼力足够好的人完全可以看见内城尽头的御花园。
「与怜你看,那边是皇上的寝宫,看见寝宫西边的院子了么,那是梅妃娘娘的住处。」
颜离熙指着远处琉璃瓦朱粉墙,然而宾与怜却不明白他为何要指给自己看一个嫔妃的住处。
「你可知道嫔妃的住处与皇帝寝宫之间的距离代表了什么?」
颜离熙又指给他看其它嫔妃的住处,再没有任何人比梅妃的居处更接近慕容刑的寝宫。
「梅妃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师,而梅姓这个家族最早要追溯到太祖开国,梅家先祖护驾有功,被封开山王,这个爵位一直沿袭至今。。。。。。」
听颜离熙说到这里,宾与怜眼前忽然一亮:「解之所说的开山王,莫不就是封邑在寒州一带的那位梅皓?」
「正是,他与梅太师乃是表叔侄关系。」
转了个身,颜离熙伸手再指宫外极远处的一座大宅,「那里就是开山王爷在京城的住处。」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宾与怜无论如何也分不清那几乎连成一片的大街小巷。
「解之,你的眼力真好。」
听见他的夸奖,颜离熙笑着摇头,「你若是日后闲来无事,也可以像我这样经常远眺,眼力自然会越来越好了。」
被套上无形的枷锁困在这重重深宫之中,被阉割的不仅仅是身体,过去的一切只能隔着道宽宽的城河远远眺望。颜离熙痴痴地看着,城外的一切恍若隔世。
不愿见到如此温柔的人面露悲伤,宾与怜故意深吸了口气,猛地又朝屋檐的外缘走了几步,极目远眺道:「哎!我也看到了,不过这宫外的景色,又哪里比得上皇宫里的雕栏玉砌?」
颜离熙知道他是好心在安慰自己,又怕他一个不小心跌下屋檐去,于是急忙要拉他回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院里忽然响起了太监总管尖厉的通传。
「皇上驾到」
谁料到,宾与怜刚听见皇上二字,一张脸顿时吓得如同白纸,腿上猛地一软,竟然低头便朝檐下栽去!
「小心!」
颜离熙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但单手之力却始终敌不过整个人的重量,最后反而连带着一块儿跌落了去!
刚到古华轩的慕容刑,抬眼就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他几乎是立即煞白了面目。御前护卫总长只道皇上是在担心新宠的安危,于是一个闪身稳稳地将宾与怜接到地上。
而不被任何人关心到的颜离熙,则重重地跌进了屋檐下的一小丛竹林子里。
「你。。。。。。没事吧?」
慕容刑走过去立在宾与怜身边,而目光却穿过竹林望向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过了很久,颜离熙都没有从竹丛中走出来。
「狗奴才,皇上在此,还不快过来问安?」
猜度着慕容刑的心思,太监总管向竹林深处喝问。
可颜离熙还是没有回答。
慕容刑心中「咯噔」一下,不顾侍从的劝阻走向那片竹丛,他粗暴地挥开碍事的竹枝,越走越快,直到近了,方才发现那团匍匐的青色人影挣动了一下。
颜离熙摇晃着直起身子,刚才跌落时伤到了头部,短暂的晕眩后他勉强张开眼睛,竟对上了最意想不到的脸庞。
慕容刑的脸色铁青,几乎就处在了暴怒的边缘。颜离熙的目光沿着他的面庞慢慢往下,很快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皇上您的手!」
这时候慕容刑才察觉,就在刚才胡乱分开竹枝的时候,自己竟被乱竹划破了手掌,鲜血直流。
这耀眼的红色刺痛了颜离熙的双眼,他慌忙捧了慕容刑的手查看伤势。而红色的鲜血,则同样从他跌破了的额角上慢慢渗出。
妖异的红色映入眼帘,慕容刑眼皮重重一跳,心中顿时酸了一酸。可他并不以为这是什么怜惜。
「放开朕的手!」
他忽然挥手甩出了一个脆响的耳光。
刚脱离晕眩的颜离熙脸颊一烫,旋即又倒在了泥地上。
挨打已是家常便饭。
委屈?愤怒?这些都只不过是跌倒的瞬间一闪而过的情绪。颜离熙太过了解抵抗的下场了,于是他只是安静地等待一切恢复原状,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帝王的命令:
「替朕上药。」
第二章
颜离熙躬身倒退出正厅,找来药物和布帛为慕容刑包扎伤口。他跪在地上小心捧起慕容刑流血的右手。擦拭清洁、上药包扎,一举一动都轻柔到了极致,连在一旁观看的宾与怜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心里凭空生出一股羡慕来。
或许有机会的话,他也希望体会到这般的呵护。
慕容帝低头看颜离熙将伤口包扎仔细,他只是习惯性地阴着脸,心中却并无任何不快的感觉。事实上在这偌大的皇城里,也只有颜离熙的服侍才真正让他觉得舒心。
这是一种建立在掠夺之上的快感。
就在看见颜离熙从屋檐上跌落的那个瞬间,慕容刑几乎就要以为这种快感将会永远地消失,那一刻,心中竟然涌出一股陌生的恐慌。
恐慌到让他感觉不出伤口的疼痛。
而他也明白决不能沉溺于这种快感之中,因为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