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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收获-2007年3期-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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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电影,包括蔡明亮的《爱情万岁》都很受刺激。中国早期电影的精神血脉,原来在那里有着鲜明的传承。除了台湾电影,还有什么片子让你受到感染? 
  马俪文:有很多,《罗拉快跑》也是一部,看着新鲜,现在看也许没什么,但当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电影;还有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在保利大厦看首映,姜文、刘晓庆就坐在我们后边。我觉得电影是可以带给人各种各样的情绪的,电影不仅仅是看了电影,也是发现、认识、了解到电影后面那个创作的人。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当时看了《阳光灿烂的日子》,就觉得浑身沸腾,心里特别澎湃,这种情绪影响了我好几天。电影是有气质的,就如你刚才说到的“做派”,电影可以带给你这个东西,姜文就是个激情澎湃的人,他的情绪通过影片传达给你,感染你。 
  看姜文的《鬼子来了》时,我当时正在做《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的后期,我在另一个房间看《鬼子来了》的影碟,看得我不愿意再做自己的片子了,总惦记着要过去看,同事就不断来叫我,“快过去干活!”(笑) 
  王樽:谈到触动自己的影片,我发现你对其中的情绪特别敏感,并不像很多人一样看重故事。 
  马俪文:可能。比如说《钢琴教师》,也是,不是说故事,而是情绪,浑然一体的情绪,最后的结尾给我震撼——女主角没有去上台演出,她用刀往自己的胸前一刺,就走出了画面,镜头停止不动,是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我算了一下足有一两分钟,我说不清是哪一点打动我,就是某种情绪弥漫在里面,它让我感受到什么样的表达是高级的。 
  我和有的导演也说到过《钢琴教师》这部电影,他们觉得很变态、很恶心,但我并不觉得,因为人性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王樽:《钢琴教师》的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特别擅长表现内心暴力,2005年他执导了《隐藏的摄影机》,法语片名就是“隐藏”、“隐匿”,有多种寓意,也是在看似平常里让人心灵震撼。丹尼尔·奥图和莱丽叶·比诺什主演,讲的是一对颇有成就的夫妻,不断收到一盒盒录影带,内容都是偷拍的男主角家门口和他故乡的一些琐碎镜头,随着录影带还有一张张吐血或割喉的漫画,这就让那对夫妻内心很不安,由此引发出一连串的内心恐惧,最后所有的人都要重新面对不堪回首的往事。影片结尾差不多有五分钟,镜头静止不动,表现两位男主角的孩子在学校的阶梯上交谈,都是城市的喧嚣声,也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好像父辈的恩怨爱恨都与他们无关,谁也不知道跟下来会发生什么,观众的心始终是揪着的。 
  马俪文:是挺好的。 
  王樽:你还看过迈克尔·哈内克的其他电影吗? 
  马俪文:不知道。我看电影是很随意的,更看重片子本身。我不特别关注某个导演,常常是被电影本身撞上了,很少刻意去找同一导演的其他作品去看,我想今后在这方面应该注意。 
  王樽:有段时间,我看了不少伯格曼的电影,最喜欢的是他晚年的《芬妮与亚历山大》,五个多小时的导演版,道尽人生悲欢,真正是炉火纯青。伯格曼的所有的电影几乎都是在表现人的难以沟通,但他早期作品多倾向于无奈的展示,哀叹人的隔膜甚至根本无法沟通。当我看到《我们俩》,就有种意外惊喜,觉得影片是在尝试着进行沟通和减少隔膜,不是简单地虚构和制造甜腻的煽情,而是努力表达一种真实。在影片最后的字幕上,我注意到包括你的场记等工作人员都是好几个,甚至还有个已经去世的。这部电影经历了很多磨难吗? 
  马俪文:没人们想象得那么难,我很少有压力。在北京租了个小院儿,我冬天去一趟、春天去一趟,夏天、秋天再去一趟,监视器的位置都没动过,一直在那儿。夜戏也很少,我就跟上班一样,白天来,天黑回家,因为我坚持分季节实景拍摄,前后拍了一年半,七次开机关机,很多工作人员不可能总等着你,人家还要干别的活儿,就走了不少,还有一位八一厂的道具师在我们休工期间和老婆吵架犯了心脏病去世了。 
  王樽:我看过三遍《我们俩》,有时我想,其中动人的要素很大成分与节奏有关,那么丰富的情绪,被干脆利落地剪到了片子之外。就像丹青高手的留白,画内的情绪极为节制,而画外的情绪却十分丰富。在《我们俩》里,你是怎样控制自己,怎样做到表现得适可而止? 
  马俪文:这是感觉问题,很难具体说。每个人自己布置房子都会有自己的招。按自己喜好布置细节,出自己合适的招。 
   
  童年往事 
   
  王樽:看你的个人简历,很难把你划归到某个地方去,出生、籍贯和你的成长似乎都没太多关系,好像你自己也不把自己当某个具体地方的人,比如你的出生地,和长大的城市哈尔滨。 
  马俪文:哈尔滨那个城市对我是游离的。我在江两出生,在哈尔滨长大,对那儿有太多的记忆。东北人的性格特点对我是新鲜的,我会潜移默化有些豪爽的东西,但在处理方式上不太一样。从我懂事起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上高中、参加的文工团,直到离开去北京,这些对我的成长记忆是个很重要的过程。 
  王樽:费里尼的《我记得,想当年》就是他早年生活的记忆碎片。侯孝贤的很多电影也可当他的传记看,《童年往事》的主人公小名就叫阿孝,拍得特别真切感人,许鞍华说她看过十遍。观众总会有意无意地揣摩一部电影里有多少导演的影子。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和《我们俩》中都隐含着浓郁的人情缺憾,两部影片都有着深刻的孤独感,还有对缺失情感的渴望,它们在多大程度上与你个人的情感经历有关? 
  马俪文:和自己没多大直接的关系,但喜欢那些意味深长的、忧伤的东西,对这些感受非常敏感,拍电影时体会并不深,写东西时就很有感触。 
  王樽:好像很小的时候你就生活在单亲家庭? 
  马俪文:九岁,爸离开了我们。我和妈、第一起生活。我妈在她风华正茂的时候就一人拉扯着两个孩子,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再结婚王樽:后来,尤其当生活很艰难时,你是不是怨恨父亲? 
  马俪文:小,不懂怨恨,也不回顾。 
  不过,有一天,在中戏上学时我去麦当劳吃快餐,吃到一半时,看见对面有个十八九岁尚未小姑娘,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是她爸爸,她爸爸给她抱着书包,不吃,就在那欣赏地看着女儿,女儿喋喋不休地说,她爸爸在那津津有味地听,我一直看着他们,吃完后仍坐在那看。这些在我的记忆中是空白,关切、疼爱、欣赏女儿,一个父亲目光。小时候,到小朋友家去聚会,大家都在那跑啊闹啊玩啊,我忽然发现厨房里两个忙忙碌碌的身影,我就跑到厨房去看,她父母在做饭,那个父亲戴个围裙,高大的个子,熟练地翻炒冒着热气的菜肴,母亲在旁边打下手,一个温暖的家庭氛围,这些细节会让我觉俳有所触动 
  王樽:觉得遗憾多吗? 
  马俪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就四这样的,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就遗憾。 
  王樽:后来又见过你父亲吗? 
  马俪文:2006年3月他到北京,我去机场接他。我在博客上写了记述那些天和她在一起的文字,名字叫《赐福》。 
  王樽:没有父亲的生活应该很艰难吧? 
  马俪文:在七十年代,每个家庭物质生活都很贫乏,但一个家里有个男人分担就会好一些,我们家当时住平房,下雨就漏,要买油毡纸补上,为了省钱,我妈就找同事写个条子,可以到油毡纸厂去买个出厂价,我和妈、第,浩浩荡荡去了哈尔滨远郊的地方。 
  油毡纸厂厂长很大方地说你们随便拿,不要钱,能拿多少拿多少。可一卷油毡纸就有双人沙发那么长巨沉,我们三个人只能拿一卷,天又热,还要倒几次车,我弟弟还小,帮不上忙,实在是太沉了,一路上只能滚着走 
  王樽:现在回头看,那些年的贫困生活是不是也锤炼了你倔强的个性? 
  马俪文:也许有关吧。记得我们家的邻居是4号,那家的大爷胖得要命,他在肉联厂上班,过年过节经常看见大爷从单位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把整只的、好大一个猪头用自行车后座驮回来。当时卖肉可是要有肉票的,经常是排队都不见得买碟上。偶然看见大爷还扛回来半扇子猪什么的,所以他们家过大年时,人多,亲戚也多,吃喝玩乐的在我们一栋房算是最有气势的,他们家人吃完饭,就个个打着饱嗝站在胡同里透气。身后个个房里点着灯,门口、前院后院里都是锃明瓦亮的。 
  我妈就不让我们点那么多的灯,度数一大都不行,你前脚开,妈后脚关,好像我开灯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妈在不在似的,那时候,我家真的老是昏暗昏暗的。 
  4号家黑瘦的大娘是卖冰棍的,一根根冰棍装在暖瓶里,打开盖,就会冒出一股烟,很迷人。大娘家行两个女儿,大姐有些傻,我们叫她傻大姐,二姐很能干,说话声音也好听,大娘家还有三个儿子,老大也没看他干什么,不过我路过健康路十字路11处看见他老坐在冰棍车旁的凳子上看金庸的武侠小说。老二参军,很久后才回来,老小于生是我的小学同学,人很好,性格也不错。 
  我七岁,妈还把我和弟送刮大娘家看一段时间。每月给他们点钱,管一顿午饭。 
  我和弟开始跟着去到健康路陪大娘大娘卖冰棍,觉得很新鲜。 
  天呀!这么冷的天竟然有人买冰棍吃?这就是我对哈尔滨人的最初印象。 
  但是太冷了,坚持不到中午就不行了,我和第的鼻涕都冻出来了,两脚不能挨地要来回换。大娘说:“我怎么不冷?”我和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晃晃悠悠、哆哆嗦嗦看着大娘,她穿得多,脚里面穿毛袜子,外面套上高腰毡靴,毡靴里还有一个棉夹层。身上是绒线衣加毛衣、棉袄加棉猴。现在想一想大娘确实不冷。我弟受不了时,就哭,一哭特别管用,大娘马上给我们送回家,让傻大姐看着我们。 
  中午大姐让我和弟喝粥,我一闻那粥都馊了,第傻了巴叽的就喝,我不让,大姐就骂我,我端起粥啪地倒在脏桶里,大姐打了我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啪的一声还挺响,我还没来得及生气,她给我撵出去了。 
  站在胡同里我气就上来了。过了一个小时,大姐让第叫我同去。第开门对着我喊;“姐!大姐让我叫你呐!”我气地喊:“不去!”过了一会儿,大姐开门露出脑袋仰着下巴叫唤:“你进不进来?”我弟在一边看着。我不理。 
  大姐气急败坏第扔下一句:“冻死你!”啪地把门天上,然后我听见一阵锁门声。 
  那天确实冷,我穿着拖鞋在胡同里来回转悠,天黑了,我跺着脚,有些受不了了,我没家里钥匙,我望着大野地的方向盼望着妈回来的身影。路过一个阿姨,我问:“几点了?”阿姨一挽袖子,“北京时间六点。” 
  妈陔回来了呀? 
  大野地一片黑暗,偶尔过来…个人,我就会允满希望,但都不是。七点半,黑暗中才出现一个晃动的身影,戴着一副眼镜,是妈,妈回来了!我就扑上去,急赤白脸地哭起来,“妈,我冻死了!!”妈赶快进屋生火,小屋子里弥漫一股煤烟味,妈烧了一大壶热水,心疼地给我泡脚,一看,整个脚全冻肿冻紫,我接着就感冒发烧。 
  第二天妈就不再让我和弟去大娘家看着了。 
  妈说:“你已经七岁了,该独立自主了,看你能不能自己在家带你弟。” 
  我高兴地喊:“能!” 
  妈在香坊上班,要倒两遍车,为了省钱,妈在省政府那里下车后,就要摸黑走着回来。那一天又堵年,让我等了,好几个小时。我妈在医院要值夜班,为了多挣点钱,她老是加班,把我和弟撇存家里。 
  妈上班时,每天扔下点零钱给我和弟,多时一人一天一毛钱,大部分每人只给五分,我已经不小了,但是却不知道攒钱,给多少花多少,给五分就去4号家买个冰棍,给一毛钱就去买雪糕。经常大娘还没有出去摆摊,我就去敲门买冰棍。 
  大娘站在院里,嘴里的假牙还嚼着馒头,那只黑黑的老手伸进暖瓶,像变戏法一样,就掏出两根冰棍。冰棍被冻得分不开,大娘举着冰棍,“喏!自己分去吧。”我和第出了她家院,站在胡同里掰着冰棍,掰开后,一根多沾住一大块,另一根少了一大块。 
  我把小的递给第,“嗯!给!”他不在,不干拉倒,我自己先吃起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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