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21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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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音调越发低沉,俨然是塞外天高路远、游子倦而望归的气象。突然“铮”的一声,有两个音调一挑,极为轻灵、突兀。
上官清远大笑:“贤弟剑胆琴心,愚兄佩服得很。可那文姬思乡处为塞外苦寒之地,如何有江南丝竹之声?这可未免泄了底儿,贤弟,你是想家啦。”
琴声猛然止住,随即从苍松后缓步走出一人。布天雷一看,正是昨日一同饮酒的卓若水。他今日换了劲装打扮,手里拿着一柄带鞘长剑。昨日的他呼酒买醉,显得放荡不羁,今日却沉稳庄肃,英气逼人。
卓若水抱了抱拳:“师兄,一别四年,风采更胜往昔。师嫂和蓉侄女都好不好?”
上官清远满面春风:“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愚兄庸庸碌碌,算不得什么。你师嫂和蓉蓉都很好,她们都很挂念你。特别是蓉蓉,你走那年她才九岁,今年已经十三啦,一想起她的卓叔叔,总要撅起小嘴掉眼泪。时光如梭啊,适才我在关圣人座前焚香三炷,感谢冥冥之中神明保佑,教我兄弟在此相见。而今看到贤弟琴、剑都已登堂入室,真是可喜可贺之事。恩师泉下有知,肯定也欢喜得很。”
卓若水道:“哪里及得上师兄?小弟浪迹江湖,听得师兄大名远播海内,已是实至名归的武林领袖。爹爹的剑神称号,也落到师兄头上。师兄,你青出于蓝,光大门楣,藏剑山庄名震天下,这才是爹爹最欣慰之事。小弟放浪形骸,不通世务,真是惭愧无地。”
上官清远连连摆手:“贤弟,愧煞愚兄啦。自弟不辞而别,愚兄只能勉为其难,瓜代运筹,几年来谨小慎微,生怕堕了藏剑山庄的名声。愚兄夙夜忧叹,盼望贤弟早日归来,重掌门户。今日一见,愚兄心怀大畅,肩负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啦。以后,愚兄也学学贤弟,登山探水,寻幽览胜,作一个逍遥游。”
卓若水摇头:“师兄,小弟漂泊惯了,不会再入樊笼。今日的藏剑山庄,赫赫威名都是师兄所创,不干小弟什么事。今日小弟见师兄一面,只想将几年来领悟的剑法试练,向师兄请教。”
上官清远道:“师弟——”
不待上官清远答言,卓若水道:“师兄,小心了!”
一声龙吟,卓若水长剑出鞘,如冷电破空,蛟龙出海。二人之间本来有三丈的距离,但不见卓若水如何作势,刹那间已经扑到上官清远的面前,剑气刺刺声响,剑尖已刺到他胸前,余势不衰,似乎就要投胸而入。
上官清远的长衫被这一剑带起的劲风鼓荡,向后飞扬。如秋水一般澄净的剑身,映起骄阳的反光,射入他的双眸。但上官清远身形一动不动,对刺来的长剑置若罔闻。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仿佛阳光照耀下的海水,看着刺来的长剑,像是看着吹面而来的杨柳春风,神态悠闲潇洒,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剑尖已在胸口,剑意却已荡入上官清远的心胸。
花奴儿和布天雷在殿顶上向下俯瞰,见卓若水出剑快如闪电,均吃了一惊。听二人言语,知道卓若水竟是卓一鹏之子,难怪如此了得。布天雷见过卓若水出手,知道他剑法极高。只不过昨日对付蒋美髯一伙庸手,显得懒散随意,轻描淡写。今日对剑神出手,却是法度严谨,气势恢宏,真正露出了方家气象。
布天雷自下山以来,第一次看到高手对决,心中兴奋难抑,他见这一剑如此凌厉,暗忖自己素常习熟刀法中的一招“腾山乘虬”虽可将其封于门户之外,不过却是硬碰硬的守招,气劲能否与之匹敌,却是毫无把握,当下凝神待看剑神如何化解。却怎么也料不到,上官清远竟没有出手。
卓若水收剑而立,皱眉道:“师兄为何不肯赐教?”
上官清远叹息一声:“贤弟,愚兄累受师父大恩,今生今世,是不会和师弟出手的。你我师出同门,剑法一般无二,不比也罢。贤弟八年前就是名动江湖的少年剑客,今日剑法更上层楼,应是远迈愚兄了。剑神这一称谓,不过是师父去后,贤弟又遁迹四海,江湖朋友抬爱愚兄,强加于身,却哪里及得上贤弟惊才绝艳?卓剑神,卓剑神,这剑神自然是姓卓啦。”
卓若水身形一震:“师兄,你误会小弟了。小弟决无和师兄争名之意,只是诚心向师兄请教。小弟虽四海漂泊,但春秋剑法无时或忘,只是不知有无寸进,才向师兄出手。既然师兄不肯赐教,小弟只好作罢,请师兄莫怪小弟鲁莽。”
上官清远正色道:“贤弟多虑了。师父传下的剑法博大精深,愚兄拙笨,还未领悟到真髓之万一。这次贤弟随愚兄回去,以后还怕没有相互研习琢磨的机会么?你我兄弟联手,定能将春秋剑法发扬光大。”
卓若水沉吟未决。上官清远又道:“再说,楚姑娘一直还等着你——”
卓若水骤然间脸色绯红,呼吸急促起来,道:“罢了,师兄再也莫提此事。小弟平生最不齿,就是夺人所爱。与楚家小姐结亲之时,委实不知她与毕淮南的前盟。既然我已知道了,自然要成全他们二人。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当如此。”
“但是你选择出走,却也不是个道理。何况那楚姑娘与你已经有了夫妻名分,一直苦苦等候于你。”
“师兄,不要再说啦。今日我约师兄在此相见,除向师兄讨教剑法外,还有一事要麻烦师兄。”卓若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上官清远,“四年前小弟年轻气盛,出走得仓促,诸事考虑不周,险些误了楚家小姐青春,现又补写了休书一封,请师兄转给楚家小姐,以玉成她与毕淮南的姻缘。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师兄,恕小弟拂逆,不能随你回去了。”
上官清远不接信笺,摇头道:“贤弟不回去,才是真正负了楚姑娘的青春。她与毕淮南之事,已经事过境迁,自与你成亲之后,已是情根深种,不复他念。你这一别四年,她终日以泪洗面……”
卓若水一甩手,那封信向上官清远胸前飞来。上官清远无奈伸手接住。卓若水转身,头也不回快步离去,背影隐入松林深处。
上官清远叫道:“师弟!师弟!”
他向前走了两步,似乎又是无奈,又是痛心。
阳光掠过松林之颠,整个场院只剩下上官清远一人。他伫立良久,若有所思。他的神态仍然从容,但背上却有汗透的湿痕。难道这个名动武林的神话般的人物,竟然会被卓若水的剑气所迫动么?
花奴儿和布天雷在殿顶目睹了这一切,也是久久无语。
上官清远终于离去。风鼓动他的宽袍大袖,也拂动他的文士头巾。他渐行渐远,终于杳无踪迹。花奴儿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背影离去,扑闪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布天雷似乎还感受到刚才的杀气,浑身热血沸腾,只欲挥刀狂舞。
“走!”花奴儿突然说道,然后足尖一点黄瓦,身子跃起,像仙子下凡,衣带飘飘落了下去。
“去哪里?”布天雷急忙拎起包袱,也从殿顶一跃而下。
花奴儿不答,快步走出山门。布天雷紧随其后。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穿过一片松林,来到一个半山坡上。随山势而上,是一片茂密的柿树,枝叶嫩绿,望去如同笼着绿色的云雾。花奴儿指了指柿树林,对布天雷道:“就要到啦。”
这里是太行山七麓的余脉,山势两翼向西南和东南伸展,呈环山抱阳之势,故名“抱阳山”。元朝大学士郝经题诗曰:“孱颜苍玉抱幽村,突亢双龙窟宅尊。回首万山东尽处,冷烟平远半乾坤。”可见此山领一方灵秀,仿佛人间仙境。
布天雷见这里山峰雄奇,跟仙台山的连绵秀美相比,各擅胜场,不禁心旷神怡。二人刚走到林中,看到了两间茅屋,花奴儿忽然站住,道:“不对。”
茅屋本是花奴儿暂时驻脚的藏身之所,但屋前却坐着一个人。这人身形魁梧,背对着二人,一身黑衣,衬着一头如雪似银的白发。布天雷见此人背影很是熟悉,脱口叫道:“是金刀神鹰!”那人道:“小兄弟好眼力!可老朽却是走了眼,没料到你真和这女贼是一伙。”他转过身来,正是费鹰。
费鹰一拍手,林子四周现出二十多人,各持刀枪。一个操着保定口音的年轻汉子道:“费老爷子真是神机妙算,算准了这里是两个小贼的巢穴,果然不错。”费鹰笑道:“哪里哪里,多亏了卧虎帮众位兄弟帮忙。”那汉子脸上露出自得的神色,道:“在我帮的地盘上,莫说找个人,就是找只蚂蚁,也不在话下。”
花奴儿举起手里的包裹,叫道:“你这白发老头儿真是阴魂不散,罢了,这劳什子还给你吧。”将包裹远远抛了过去。
费鹰抢前两步,将包裹接住,觉得入手甚轻。他解开包裹,众人只听见扑棱棱作响,里面竟飞出一只白鸽。众人大出意外,愣神之际,花奴儿一拽布天雷的胳膊,冲出包围,顺着山势一直向上狂奔。费鹰和卧虎帮众人大声呼喝“站住”、“别跑”,尾随追赶。
借着山坡上树丛的掩护,二人时而低伏,时而纵跃,跑了不知多久,听到身后的呼喝声越来越远,知道已将众人甩出一段距离。随着山势越来越高,两边的数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二人已难以隐身,慌不择路,看到前面有一条斜陡的坡路,现出很多石阶,就冲了上去。
费鹰和卧虎帮诸人追到坡路近前,只见二十多阶石级盘旋而上,延伸到一个牌坊之下。牌坊上边镌有一些古怪的花纹,两根石柱因久经风雨侵蚀,残破肮脏,柱顶上是两个面目狰狞的兽头。牌坊中间,刻着两个张牙舞爪的黑字:鬼蜮。
费鹰刚要追,忽见卧虎帮诸人全都露出恐惧的神色,纷纷拜倒在牌坊下,领头那个年轻汉子磕了三个头,起身后一脸的肃穆敬畏,低声对费鹰道:“此地是魔灵禁地,生灵忌入。那两个小贼已进入此地,必将尸骨无存,化为齑粉。”
花奴儿和布天雷一路奔逃,竟来到山巅一块空旷的所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二人吃了一惊,不由停住脚步。
时令已进初春,但这里还是遍地枯败,一派的荒芜萧瑟。天空阴暗,山石都褪去了青白,呈现一种奇怪的暗褐色,凹凸不平的丘峦残缺不全,峥嵘作态,像无数怪兽,要择人而噬。不远处几棵巨松,想是天长日久被狂风劲吹,松干弯曲虬结,几乎要倒伏在地上,像是几条蜿蜒在地的巨蛇,身上缠绕着干枯的藤蔓。松树旁是一片乱坟岗,高高低低足有三十余座荒坟,坟间有几只黑鸦,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远处黑雾笼罩,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隐匿着无数诡秘的魔灵,又仿佛亘古以来就是无边的死寂。
二人从春暖花开的地方骤然来到这样阴森恐怖的境地,顿有从天堂来到地狱之感。一阵冷飕飕的寒风袭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带着透骨的寒意,像数把尖刀刺入心胸。花奴儿打了个寒战,握住了布天雷的手。布天雷觉得她的小手冰凉,瑟瑟抖动。他拉着花奴儿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脚下咯咯声响,低头一看,只见脚下踩到许多白骨骷髅,白乎乎一片,森然杂列,旁边山壁上刀劈斧凿般镌刻着几个血红的大字:入鬼蜮者死。
花奴儿也踩到了白骨,吓得惊呼失声。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诡秘凄厉的长啸,仿佛寒猿哀啼,长空鹤唳;又如魔灵怪号,地狱鬼哭。
第四章 修罗刀法
布天雷和花奴儿身子都是一颤,心像鞭抽似的缩成一团。那啸声极为悠长,四山之间皆有回声,如郁雷滚滚,良久不绝。
啸声过后,等了一会儿,没了声息。二人心中稍定,看西边不远是一段红墙,似乎有房屋,于是小心翼翼走到近前。这里似乎原来是一座小庙,可惜已坍塌,仅剩一角和半面荒弃的断墙。二人觉得无法容身,但看到远处阴森的景象,不知其中藏着什么毒蛇猛兽,也不敢再往前走,只能相扶着坐在一堆瓦砾之上。
天已近黄昏,夜色慢慢罩了下来。布天雷见花奴儿一直哆嗦,知道她是又冷又惧,于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替她披上。他感觉夜风很凉,又到枯干的松树边,砍下一捧干枝,抱回来,晃火折点着了。二人刚感觉暖和一些,远处又隐隐传来一声长啸。
花奴儿颤声叫道:“把火灭掉!”布天雷纵起身来,几脚把火踩灭。他将刀拔出来,守在她的身边。
花奴儿问:“是什么在叫?是狮子还是老虎?”布天雷来自山中,于狼虫虎豹的声音听得多了,知道不是,摇了摇头。花奴儿更是害怕:“那是人还是……鬼?”布天雷却也不知晓,当下又摇了摇头。
花奴儿再也不敢说话,一把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