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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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吟歌想也不想,就上前一步,要把那佩剑者扶过来。
执刀汉子哼了一声,提起刀对着苏吟歌就砍。
顾青瑶在侧,一探手,便将那佩剑男子的剑夺在手中。
执刀汉子刀往下砍落,却惊觉眼前寒光闪闪,一把剑随便搁在那里。自己一刀下去,就似生生把白个的阳溪穴往剑上撞一般。
他咦了一声,不知不觉放开了扶着同伴的手,刀势一转,人随刀走,对着那持剑的女子攻了过去。
顾青瑶抽出剑来,信手一拂。
这一拂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可看在执刀汉子的眼中,自己合刀扑去,倒家是硬把自己的肩贞穴住剑锋上送似的,忙大喝一声吸气撤招。因为出刀太猛,一时把不住桩子,连退了三四步,血气翻腾上涌,心中更是万分震惊。这小小的医馆,哪来这样绝世的高手,闲闲的一个动作,都似看透了自己。惊骇之下,竟不敢再有动作。
这两招他便吓个半死,却不知顾青瑶也是暗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青瑶在武功上有超凡的天分,但本人旁骛太多,并不曾专心练武。虽然顾家藏书无数,各派武功,她都看得滚瓜烂熟,对于其中的优劣全都一清二楚,但自己的功力却不够。刚才一看刀式,已知对方弱点在哪里,立刻摆出克制的姿式来,不过大多是花花架子。这大汉若借着身强力猛,内力深厚冲杀过来,自己怕是接不住二十招的。
现在见他收手,立刻开口道: “久闻漕帮双雄葛千军、骆英风是难得的英雄好汉,今日怎么竟对不会武功的大夫动手?”
“我不是想杀他,只是要吓吓他,叫他好好医治我骆兄弟。”葛千军粗声粗气地说, “你是什么人,怎么认得我?”
顾青瑶淡淡地一笑道: “葛家千军刀法,力有万钧,足可横扫千军。除了葛英雄,谁能使得出这样的刀招来?”
葛千军被这美丽的女子一捧,大为受用,心中舒畅,敌意立时消了一大半。
二人从交锋到谈话,不过是很短的时间。苏吟歌完全没有理会身外的呼啸刀光,只专心看那佩剑男子的伤。他一只手不能长时间扶稳伤患,扭头就对葛千军说: “帮我把他扶进房去。”
他心忧病人,语气全无商量的余地,几乎是在呼喝。
葛千军愣了一愣,才上前帮忙。
苏吟歌又对顾青瑶说: “准备……”
“热水,干净布条,金创药,银刀和金针,对吗?”顾青瑶笑盈盈地接口。
苏吟歌一笑,也不再叮咛,回身便进到房里。
葛千军已扶着骆英风躺在床上,苏吟歌上前便要细看伤口。
葛千军在一旁忍不住又拿着刀扬起道道寒光,“郎中,救了我兄弟,我自有重谢。要是救不了他,小心你的……”
苏吟歌正在细看骆英风从胸前直至小腹的长长的剑伤,听他在耳边吼得震天响,一阵不耐,头也不抬地说: “闭嘴,别打扰我看病。”
葛千军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呼喝过,更别说呵斥他的是个不会武功的郎中,一时张口结舌,瞪着个大铜铃眼,瞅着苏吟歌,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他要找个大夫逼他治病,怎么变得好像是这个大夫嫌他打扰治病了。
顾青瑶已端着一应用具走了进来,看着葛千军的傻样,心中好笑, “葛壮士,你放心,苏先生一定会替你把人救活过来的,他素来好性子,只是最不能容忍旁人影响他治病。你要再这样说话分他的心,你结拜兄弟的性命,可就是你害的了。”
葛千军吓得即刻闭紧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出地缩到一角,只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骆英风。
“他伤得很重,必须立刻处理伤口。”苏吟歌很快地做出了判断:
顾青瑶走上前, “你的手没全好,我来做吧,你只要在旁提点就是。”
“可是——”苏吟歌望望刚被自己解开上身衣襟的骆英风,略一迟疑,
“心不正,意方邪。礼教俗规,救命从权。这都是你教我的。”顾青瑶眸光流转,给他一个无比美丽的笑容。
苏吟歌也不由得失笑,这女子当日初学医道,笨手笨脚,忙忙乱乱,空有满腹诗书,全不知人间生存法则。到今日,却能在满眼鲜血,触目伤患前谈笑自如,用他的话来顶他的嘴了。
心间不由得涌起了骄傲与欢喜的感觉, “好,开始吧!”
顾青瑶郑重地点点头,在苏吟歌的指导下,开始处理伤口。
房间里一片静寂,只有濯洗声,针刀声,伴着苏吟歌沉定安详的声音响在一处:
苏吟歌平时自己处理伤口时不觉得如何,可今日指挥顾青瑶,却紧张得全身出汗。等到把这恐怖的伤口完全清理干净,上药包扎完毕,已过了半个多时辰。顾青瑶并不曾出半点儿差错,他忍不住又欣然一笑,坐在桌前写下一个药方,吩咐顾青瑶到前头拿了药去煎、这才回头冲葛千军点点头,语气又已恢复了平和, “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葛千军走过来,对着苏吟歌一揖到地, “多谢先生相救,方才是我冒犯了。”
“冒犯?”苏吟歌刚才光顾着看病人去了,根本没注意葛千军一刀向他劈去时的凶狠样子,这时更谈不上生气, “阁下也是关心情切,不必介怀。”
葛千军越发羞惭,说了成千上万的感激涕零之语,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能言善道之辈,急着要道谢,来来回回就几句,有时急得满脸通红,才说得出一句有新意的话。
苏吟歌被他谢得头痛,只好随便找个借口,避了出来,自然而然地走到厨房。
厨房里,顾青瑶一边煎药一边忙着把已冷了的饭菜放到火上去热。
淡淡的灯光里,她忙忙碌碌的身影,让苏吟歌心中生起一种绝大的喜悦。他站在厨房外,怔怔地看着她,竟然不敢发声,惟恐惊破这浓浓的温暖。
顾青瑶正忙碌之时,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急急回身。一眼瞧见静静地站在门外的苏吟歌,也看到他清澈如蓝天的眸子里流转着的极为柔和愉悦的光彩。温柔与甜美的感觉就在突然之间,措不及防地在心间泛滥开来。
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一时都只管痴痴地瞧着对方,全忘了所有的动作,
直到一股焦味忽然扑鼻而来,顾青瑶才“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糟了,白菜汤啊!”
苏吟歌也已冲了进来要帮忙,但是却已经迟了。打开锅盖,里头的白菜早已烧成黑菜了。
两个人愕然相望,然后一齐纵声大笑了起来。
在这样畅快地大笑时,顾青瑶的眸子仍一直深深地凝望着苏吟歌,心中所有的块垒,皆已因这一笑而散。
重新再活一次,如果连那受苦至深的纤儿都可以做到,为什么她不可以。
这般好男子,若再相负,才真正是不知福不惜福,枉负了林艳如一番开导。
纵天下男子皆负心,但他却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倒是要谢葛千军和骆英风,让她没有说出傻话,让她有机会豁然开朗。
这般心绪起伏之间,就连她的气息,都变得欢快而轻松了。
苏吟歌已然发觉她的变化,忍不住问: “你在想什么?”
顾青瑶怎肯把自己心间翻天覆地的变化相告,只笑着扯开话题: “想你啊,为了治病,连有刀当头砍过来都面不改色,真是胆大包天。”
“这也没什么,我以前行医四方,各种吓人的事都经历过,好歹把胆子也练大了。”
顾青瑶明眸流转,笑看着他, “莫非你以前走到哪儿,都有人拿刀架着你治病?”
“边关大战时,我曾在军前效力,在千刀万箭中救人,也是常有的事。在瘟疫漫延的地方治病,到处都是死人,也没空去害怕。在大牢里给犯人治病,其中也有那强横凶蛮的,动不动就要打人砸人。不过,只要他清楚我是真心要给他们治病,也就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我在各处深山大泽找寻草药,有时也会遇上武林人士对决比武,看到有人受伤,我总不能当成没瞧见。好在他们大多只顾打架,没人理我……”
顾青瑶初时还含笑听着,听到后来,便脸露惊骇之色, “你也真是太不知死活了,这样还能一直活到现在,真是苍天无眼。”
苏吟歌笑着说: “我以前只是不知怕,以后,却是不必怕了。我身边现在有一位武林高手保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青瑶料不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腾地一红,怎肯接话,扭了脸不去理他。瞧瞧药的火候也到了,便倒在碗中,不客气地往苏吟歌手里一塞, “送去。”
苏吟歌也不好再逗她,只笑一笑,端了碗就出去。
顾青瑶坐在厨房里,又觉清冷无趣,站起来,又不好跟去叫苏吟歌得意。眼神一转,正好看到一把剑搁在桌上。
刚才她抽了骆英风的剑,来不及还就到厨房倒热水,顺手便把剑搁在一边了。这时正中下怀,还剑本就是个好借口,伸手取了剑,便也走了出去。
第九章
骆英风已经醒转,喝了一碗药后,脸色也好转了不少。葛千军心中高兴,又是一迭声地道谢。
苏吟歌随口问: “是怎么受伤的?”
葛千军大声说: “都是宋剑秋这个小混蛋!”
他本就中气十足,含愤大喝,更是响亮。顾青瑶刚刚走近房门,宋剑秋三字一入耳,立刻全身冰凉,再也动弹不得。
苏吟歌和葛千军都对着床而坐,全然不知身后门外的情形。葛千军一提起仇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名侠,什么望族,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东西。宋家的势力还不够大?生意还不够多?居然还跑到本城来,跟我们漕帮抢水运买卖,还不肯光明正大地来争,却说什么,我们自组帮会,私设香堂,扰乱民安,他要惩奸除恶,我呸……”
他怒气冲冲地骂不绝口,顾青瑶却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往她纤弱的身上压过来。
掌心那几乎要被遗忘的伤口又椎心地疼了起来,但比这疼痛更难忍受的,却是这彻骨的冰凉。刹那间,她整个身体比掌中的剑还要冷,她几乎是茫然地用右手握紧剑柄,却用左手紧握剑锋,妄想着从这寒冷的剑身上,汲取一点点温暖,
血一点点自她的左手中滴落,她却浑然不知,心中只在惊惶地大叫道: “他来了,他来了,他就在城里?”
撕心的痛楚汹涌而来,直欲将她吞噬。
苦苦地压抑,拼命地忘却,尽一切力量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鼓起全部的勇气试图重新再活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被这个可怕的消息击毁。
她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张开嘴,想要说话,想要呼救,想要哀嚎,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想要逃离,却连脚都无法移动一步。
也许是这无声的哀嚎传到了苏吟歌的心中,正和葛千军说话的他,偶然一个回眸,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青瑶面白如纸,牙齿格格作响,身体嗦嗦发抖,似乎马上就要倒毙不起。吓得他立刻站起,直冲了出来。
他用力从顾青瑶手中夺过了宝剑,信手扔开,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惊骇欲绝地喊道: “青瑶,你怎么了?”
顾青瑶全身颤抖地不能停止,紧紧抓住苏吟歌前胸的衣襟,手上的血,把苏吟歌的青衫染得血色斑斑, “他来了,他在这里。”
“谁,是谁来了?”因为顾青瑶的惊惶和恐惧,连苏吟歌的声音也都有了颤抖。
葛千军也站在房门前大叫道: “姑娘,你干什么拿剑割你自己的手?”
顾青瑶用力推开苏吟歌,面无人色地冲进房里,打开柜子,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拼命地抛出来。直到看见自己寻找的目标,一个捆扎得很紧的小小的油纸包,这才如得救命法宝一样,缓缓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葛千军瞪大了眼,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顾青瑶,心里也正在猜度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儿疯。
苏吟歌走进房来,静静地坐在顾青瑶面前。
他看出顾青瑶的惊恐畏惧,知道此时,任何刺激都会对她造成伤害,就不再唤她。只是沉默地拉起顾青瑶受伤的手,望着顾青瑶掌心里的鲜血,他的眼也似在一瞬间通红了起来。但他仍然不说话,只默默地为顾青瑶上药。因为仅有一只左手,上药的动作,笨拙而缓慢,但他却做得无比专心。时不时抬头用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望向她,对她柔和地笑一笑。
整个天地都似因为他而变得沉静安定了。包扎好伤口后,苏吟歌仍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