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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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帅下了燕营,方令军士造饭饱餐。于巳刻进兵,即令新降燕军在德州城下指着高煦名儿百般辱骂,竟日无人出
战,遂率军士围城。城内虽有徐忠、王忠并将佐数员,兵士数千,只因高煦挫衄,个个胆战心惊,谁敢出战?《明史》
上说:高煦为靖难时第一虎将,至宣宗时造反被擒,削为庶人,盖在数千斤铜缸之下,他将腰一伸,头顶铜直立起来,
你道是何等气力!那时杀败回来,费了力气,动了恼怒,箭疮溃裂,在府中调治,没有个敢多嘴去报他的。徐忠、王忠
二人虽然经历战阵,挣得个侯爵,都是平常的人物,总要听着高煦号令,只办得严守城池,闭门不出,就送他妇人巾帼,
也是肯受的。
刘元帅亲自督师,攻打了六昼夜,无法可破。忽有小校赍上箭一枝,说是城内射出的。箭头上系有纸拈一条,舒开
看时,写着数句云:本城守备葛进,当日与燕战败被俘,心存故主,无路投诚,今为高煦委管火器,现守南门,当于明
日夜半,将炮倒打城内为号,王师便可乘势登城,自有接应。
刘元帅看了,知道当日德州投燕,到有个末将葛进,曾与燕兵大战,是有忠心的。遂传密令与诸将,备好云梯。
次日三更,忽闻南城火炮向城北打去,就一齐备勇上城。
葛进率数百人来应,斩开城门,迎入大兵,四外分杀。高煦初闻一炮正打在后楼角上,只道是城外敌兵打来的,心
中惶恐,忙令家将登楼看时,满城火通能明,王师尽是红巾,砍杀城内军兵,浑如斩草,绝无呐喊之声,遂如飞的报与
高煦。高煦这一吓非同小可,自己的坐骑也备不及,随便跨上现成有鞍辔的马,带了家将王斌等十数人,出了府后门,
向西径走。幸而王师全在东南,尚未杀到西城,只有自己败来的兵卒仓皇奔窜。
城门紧锁,无路出去,挤塞住了。高煦即令斩断锁阴,招呼这些逃命的兵士一涌而出,走有二十里方才歇下。只见
徐忠、王忠领了千余人马也到了,喘吁吁的说道:“殿下在此了,我等寻找不着,甚为不安。”高煦问敌兵怎得进城,
徐忠道:“人说是葛进内应,也还不知确实。”高煦道:“不消说得,这贼倒放的火炮,拿住了他,碎尸万段!”于是
合兵一处,径投河间大路而行。有分教刘元帅督亢雄图归掌上,更须看司开府渔阳塞括囊中,在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燕庶子三败走河间 司开府一战取上谷
刘元帅定了德州,谓谭监军道:“日者报到景州已拔,瞿、宾二将军守着孤城,专待接应。若河间贼将探知,必然兴兵争夺。今高煦又从此路败回,保无合兵攻击?谁敢前去追杀,就便
进取河间?”小皂旗、屠龙、陈钺皆应声愿往。谭监军道:“某愿率领将,点三千精锐,为元帅效一臂之力。”刘璟大
喜,立刻调发。然后盘查库帑,安抚兵民,凡文武官员迎降者,悉与旧职,升葛进为参将,防守城池,随后督率大队而
进。暂按这边。
且说高煦等一行败兵正走之间,闻得景州先有王师屯扎,不胜骇异。原来雕儿、铁儿,袭取景州之后,塘汛兵丁降
者降了,杀者杀了,无人举烽传报。德州被困之后,城门又闭得密不通风,不许一人出入。所以如在梦中,全不知道。
王忠忽拊掌道:“有个妙计在此,我们如今且走沧州去的路,略到晚间,便掣向景州,半夜可至,乘其不备,逾城而上,
唾手可得;就将他袭我的计策来袭他,看他走到那里去。”高煦连声道:“好!
且先复了景州,会同了河间兵马,再来亏复德州。“算计已定,遂向小路缓缓而行。
扣算了道里程途,略到昏黑时候,便掣回兵来,马摘铃,人衔枚,疾趋到景州。正值三更月上,城头悄无一人。高
煦等督军肉薄而登,斩开城门,放进马骑,呐喊连天,四路搜杀。
瞿、宾二将也还不知德州已下,每日只防的河间兵马。方才巡街回去,尚未睡觉,忽闻喊杀之声,疾忙绰枪上马,
领着二三百铁甲迎向前来。月光之下,见是高煦,只道战胜而来,心吃一惊。高煦也认得瞿雕儿,曾杀个平手的,箭伤
未愈,也吃一惊。两人咬牙切齿,就在大道上产锋。王忠挺枪跃马,向前助战;宾铁儿大吼一声,舞刀接祝道路小狭,
四骑马盘旋不得,搅作一团。赵奢有云:“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王忠不能措手,早被铁儿连人和马砍倒在地。
却不料徐忠从后抄来,率兵拥上,王师前后总被燕兵阻塞,无路可杀出去,十分危急。
高煦乘势大呼冲击,王师纷纷落马。忽又闻轰炮之声,正不知那里军马又杀进城。雕儿大叫:“宾将军,此地是我
两人落头之处,慎勿退缩!”道犹未了,忽燕军背后震天的叫苦。却是小皂旗三将也是连夜追来,到了城下,听见城内
厮杀,猜知八分,所以杀进来救援。铁儿见是自家旗号,气力倍加,左冲右突,奋呼截杀。
那时燕兵也被王师前后逼住,无路可逃,斩馘殆荆只有高煦走入一小巷,穿到城脚,绕城而走。回顾后面,只有王
斌一人跟随。高煦道:“守城门的都是贼兵,我们怎出得去”若被拿住,岂不坏了我一世英名?莫若仍向大路,战死城
中,也博个马革裹尸名色。“王斌道:”殿下千金之躯,岂可此等结局!“
正说之间,却见前面城堵有坝颓的所在,却是屡次爬城,卸去了丈许,往下看时,离地只六七尺。王斌道:“此处
可一跃而下。”高煦道:“人可下去,马却怎能也下去?”王斌道:“事不宜迟,臣有个使马下去的法。”高煦遂向外
耸身一跳,已站在城根。王斌陡然把马一推,跌将下去,坏了前蹄,倒在地上,已是骑不得了。王斌道:“这不是殿下
的坐骑,所以不中用。”
就把自己的马牵来,在后股上拍了两拍,大呼道:“汝可救主,快速下去!”尽力向外一推,那马也用力一纵,前
脚着地,后腿坐倒,鞭起看时,绝无伤损。高煦又把鞍辔整了一整,肚带扣了一扣。王斌呼道:“臣今日报殿下之恩。”
即拔短刀自刎。
高照道:“好汉子我负了你也!”如飞跨上马,加鞭而去。
时谭监军已到城中,燕兵亦尽投降,诸将皆来献功。监军随取库内帑银,表赏了将士,下令道:“此处到河间不过
百余里,兵贵神速,今夜子时骤至城下,乘其不备,可以拔之反掌,谁能建这大功?”瞿雕儿、铁儿、小皂旗皆踊跃愿
往。遂率三千猛士先行。监察率领屠龙、陈钺,随后进发,掩旗息鼓,衔枚疾走。三更以后,已到河间城下。才竖云梯,
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弩矢如雨点般下,倒被射伤好些。这是高煦逃至城内,料必有人来追袭,安排等着的。雕儿只得挥
军退回十五里扎祝监军到来,说知缘由,便待至辰刻,饱餐战饭,然后进兵搦战。
那时守河间府的是武成侯王聪、武康伯徐理,共有马步兵二万。只因保定被围,赵王燧差家将来告急,徐理领了五
千兵,带了大将李谦,前去救援,只乘得王聪与大将满彪二人,其余偏裨算不得数的。议欲坚壁固守,以待保定信息。
高煦是性急如火的,怎肯做缩头不出之事,厉声发话道:“我在德州、三战皆捷,只因有奸细,误陷城池。今日来的贼
将是掩袭景州的,并不是德州大队。适才已中我计,如今须要杀他个片甲不存。
尔等尚未临阵,如何这等害怕!“王聪明知军心惶恐,战则必败,无奈高煦说的是临阵退宿,军法上应斩的话,让
他是个王子,不敢违拗,只得点起三千精兵,大开城门,放下吊桥,向前迎敌。尚未列成阵势,被雕儿等三员虎将如烈
风一般卷杀过来。满彪与铁儿战不五合,被铁儿卖个破绽,大喝一声,泼风刀当头劈下,满彪忙闪不及,连盔带脑藕披
削去。王聪与雕儿对敌,遮拦不住,见折了满彪,越发慌了手脚,虚晃一枪,拍马而逃。燕军已无主将,登时乱窜。雕
儿紧赶着王聪,看看近城,两马只悬得数尺,雕儿却不伤他性命,只在背后将枪尖来弄影。说时迟,那时快,王聪刚进
得城门,被雕儿飞到,门军关闭不及,早进重门,一枪刺王聪于马下,便拔钢鞭乱砍门卒,头裂脑飞,排山而倒。城上
有员武弁,见敌人已进城门,疾趋来救时,小皂旗早到,”飕“的一箭,射中面门,坠于城下。
后队宾铁儿率领铁骑也到了,大伙儿杀入城去。
时高煦正在挑选兵马,闻了此信,便谕令诸军:“速随我走!”出了北关,正迎着城南败兵绕向北来,招呼着同行,
也就有了二千多人马。当时有嘲他四句口号云:杀得片甲不存,可怜彳亍零叮幸而用些狡智,翻得二千新兵。
高煦倒意气扬扬,径奔涿州去了。雕儿等更不追袭,只招降城内的燕兵,尚有数千。监军到来,见夺了城池,心中
大喜,忙书露布,飞报刘元帅。时元帅已在景州,随率领诸将前至河间府。才进得城,忽报帝师颁下密谕,随与谭符叩
接,启视云:河间必有贼将率兵前救保定,宜速发一旅以掩其后。俟保定下日,孤家别有调度。慎毋北进!
这是月君睿鉴,洞悉刘、司二元帅两路的军机,又料出敌人的情事,所以有此密谕。其实谭监军报捷的书尚未奏到。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此之谓也。当下刘元帅询问降兵,方知有徐理、李谦分兵去救保定。在谭符取河
间之前一日,遂遣大将卜克、董翥督领轻骑三千,星夜掩袭徐理之后。
屯驻大兵,静候捷音。
却说保定府为赵王高燧分藩地方,其镇守大将是保定侯孟盖,后又添了都挥使唐云,并亡命将军朱狗儿与其义子狼
儿,这两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西去三百里是真定府,有忻城伯赵彝、云阳伯陈旭两员老将屯扎,原是建文时永平守将
降燕,略有些智谋的。他也算定州夹在两郡正中间,必有敌人来截断。
赵、陈二将大家商议停妥,就约会了保定侯孟善,将定州的库帑仓粮搬徙一空,并撤了防守之兵,连富家大户都远
迁于乡堡,只剩几个书呆子的文官与穷苦的百姓在内。
司元帅向北进兵,那二郡一州是雁翅般横列着的,与德州、景州、河间府鱼贯样直进去的地势大有不同。司韬得了
月君的秘函,即发曾彪、董翱于半夜率兵去袭定州,唾手而得,不意当日就被燕兵四面合围,困在城内。保定侯孟善等
督领军将,却来与司元帅对垒,真定陈旭等又出一枝人马,从西而至,列成犄角,日与王师更番挑战,竟将定州遮蔽在
后。曾、董二将内无粮草,外无接应,寡不敌众,都裹在重围之内。董翱战马蹶倒,燕兵锋刃如雨,身负重伤而死。曾
彪身中两矢,部下只剩得数骑,方欲拔刀自刎,忽西南角上喊杀连天,燕军莫不披靡。曾彪睁眼认得为首二员女将:一
个手舞两口镔铁刀,一个手舞一柄浑铁锹,乃是女金刚与满释奴,真有八面威风,无人敢敌。
请问二女将怎的来救?原是司韬将真、保两路燕兵拒敌的形势奏闻月君,便算到定州受困,特授了破敌的方略,飞
驰到此。顷刻之间,杀散燕兵,与曾彪合作一处,径投大路去袭赵彝、陈旭大营之后。二将疑是从天而下,一时没了主
意,但传军令:“妄动者斩!”女金刚早已当先杀到,直冲中寨,赵彝遂跃马挺枪,向前迎敌,被女金刚铁锹一掀,枪
已撇开数尺,顺手锄下,脑浆迸裂。满释奴即便挥军砍寨杀人,陈旭胆裂心惊,措手不及,被释奴左手举刀,拦脑劈下。
才招架得,不知右手的刀在下横进,已将马首削去。陈旭撞下尘埃,被乱兵踹死。
主将虽亡,却有个大汉守住纛旗不动。燕军尚自混战。曾彪后至,径奔大汉,大汉掣身走脱,纛旗砍倒,燕军大乱,
四散奔走。
东首保定军营,相距有二十里,望见烟尘蔽天,料是厮杀。
朱狗儿亲率二千骑卒,向西来助战,正遇着两员女将踹了营寨,追逐燕军。女金刚与朱狗儿劈面相迎,即便交锋。
这一场好战,有词为证:一个未曾剖破玄牝的丑女,纵遇着潘安之貌,不动春心;一个已经割截鸡巴的壮士,即见了德
耀之姿,也流清涕。一个莲花棒舞,错认天魔;一个浑铁锹掀,定猜罗刹。这两位从未到翡翠帏中、芙蓉枕上共斗春风,
只落得黄沙雪内、白草霜前一拚性命。
相搏有二十余合,恰也成个对手之棋,饶不得一着。满释奴心焦起来,轻轻取出弹弓,探两三个铁丸在手,“溜”
的一弹,正中狗儿左眼,打入寸许。负疼挣个住,又一弹来,打入右眼,落马而死。燕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