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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阎王且留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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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子的尖锐微微刺痛她的肌肤,她仍旧不觉,专注地要划下一道足以让她们致死的伤口。
  「十五。」
  夜风飘来低语,她的动作停下,并未回头。
  「十五。」
  她慢慢地侧过身子,转头望向叫她的人。
  那人,有点眼熟。
  「你总算醒来了。这么晚了,你出来散步吗?」那人的声音极低,彷佛不愿意惊动屋内的人。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暴凸大眼尽黑,如无底的地狱。
  他走近几步,温柔地说道:「十五,你要散步,怎么不多加件长衣披着?」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握的簪子上头,簪尾正贴在她的腕间,他连表情也没有变,将带来的薄披风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看着那薄披风,也有点眼熟。
  「是恩弟的。他怕他不小心睡了,你却醒来睡不着了,若在府内散步会着凉。」
  是西门恩的?她慢慢地伸出手捧住那薄被风,药味扑鼻,冲醒了她些许的神智。
  「啊,那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吗?」他状似惊讶地要拿走她手上的簪子,她却一缩手,将簪子紧握在手中。
  他微微一笑,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笑容上。她似乎很喜欢看他笑?虽不知何因,但他仍是保持笑容,轻声说道:「十五,该回房了,恩弟还要靠你照顾呢。」他再度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一碰到簪头,便有准备在她反抗时用力抢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见面礼是西门家长辈传给后代的,只传亲生孩子,不过西门家亲生的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便改传起了媳妇。」
  他慢慢从她手中抽出,仍是惊动了她。她低头看着那簪子,迟疑了下,他顿觉她使力压住簪子,正要不顾一切用力抢过时,她突然松开力道,让他顺利拿走。
  他心里暗松了口气。
  「传给了我,我就算是西门家的人吗?」她细声问道。
  「这是当然。现在你已经嫁给恩弟,对他来说,你是比西门家里的任何人都还要亲。」
  「西门笑,你……」
  「你初进门,不适应是理所当然,但礼不可废,还是叫我一声大伯,比较妥当。」西门笑轻轻提醒她。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
  「大伯。」她张望四周,微讶道:「好晚了。」
  「是啊,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吧。你把面具拿下,我怕路上遇见丫鬟,活活被吓死。」
  她不动许久,就在西门笑以为必须先打昏她再抱她回房时,她慢慢拿下面具,露出美丽的面貌来。
  西门笑自然不知方才她的脸与面具同化过,只觉她戴着面具时,双眼极大又凸,一点也不像是祝十五,若不是认出她的身影来,真要以为是哪里的鬼出现在西门府了。
  他慢慢走出院子,眼角十分注意她有没有尾随上前,见她仍在原处连动也不动时,他又轻声道:「明儿个,我打算登门求医去。」
  显然「求医」二字惊醒了她,她快步上前,跟着他走出院子。
  「不是说,名医皆束手无策吗?」是诅咒啊,大夫怎会破?
  「有任何机会,我们都不会放过的。」他的声音轻轻飘散在夜里。「而世上的名医,只要我们知道的,都找过,的确是没有用,但,我下午收到消息,说聂六回到南京城了。」
  「聂六?是名医吗?」
  「很有可能是。他年纪轻轻,被传说是个厉害的大夫,不过没找到被他医过的人,所以不知是真是假,加上你义三哥在商场上略为不择手段,与聂家算是有些过节,义弟自然是大力反对求医……唉,既然有机会,正好那聂六又回来,我想试一试。」
  西门义大力反对?她想起方才祝八说的话。
  义兄弟里,没有半个人可信,是啊,连祝八她们与她在体内流有一半相同的血,都能如此相待了,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义兄弟呢?
  她走在他的侧后方,瞧见他面含温和的笑……一点也不像是会夺人家财的人。
  「我刚进城里时,听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亲兄弟都会相争,何况是义兄弟呢?」
  「十五,你问了,那正好,我正想要怎么告诉你呢。」他边走边斟酌,走了好几步,才又开口:「其实,没有人刻意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西门家因为人丁单薄的关系,所以收养了几个孤儿。那些义子感其恩情,一心想使西门家的亲生血脉开枝散叶,重振威风。不过,天注定,凡人岂能更改?西门家一脉单传,就这么延续下来,而且有寿命减短之势,而当年的义子也有后代,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守着西门家,若是没有后代的,也会跟着领养几个儿子回来。」他微微一笑,侧向十五。「你听见的,就是这些吧?」
  十五点点头。一进南京城,随便找一个人问,都可以知道这些事,每个人都说得差不多,可见流言之中必有真实。
  「是的,你听见的流言都是真的,但是从来没有人设身处地为这些义子想过,曾经,我也是其中一个。十五,我七岁之前是孤儿,跟一群乞丐生活在破庙里,那时我也曾听过这种传言,也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走运地成为西门义子,必定会霸其家产,夺下西门家的一切,至于西门家的血脉?丢到哪楝小屋去等死吧!反正都是没有血缘的人,这些有钱人,就是笨,时兴养什么义子,只是养虎为患而已。」
  见十五眼透讶异,西门笑笑得十分高兴。
  「你一定觉得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还要为恩弟四处求医?供他吃好住好,为他撑住西门家?我七岁来此,那时恩弟亲爹尚有一年性命,他教我、养我……」他顿了下,再开口已是有几分沙哑:「他视我为亲生子,人非禽兽,岂能无情?没有经历过的人,只知万贯家产是天下间次于生命之物,怎能了解当我们看着恩弟出生时,仿佛看见西门老爷生命的延续时心中的激动?他将我们视作亲生子,未死之前将自己亲生的儿子取一个'恩'字,是要他时刻记住这世间任何的恩情,记住我们这些没有血缘的人待他的好,如果我还因此有夺下西门家的念头,那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不知不觉已来到守福院,他停在房门口,将簪子递给她,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虽是恩弟的手足,但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就拜托你了。」
  十五沉默了会儿,接过那冰冰凉凉的簪子,看着他转身离去。
  夜风仍在吹,却不像之前充满阴森之感。甜甜的味道呢,她暗暗地吸气,发现空气中既凉又甜,好象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情感。
  是西门家兄弟之间的爱吗?这种爱己非是手足单纯的亲情可以来论断了吧?
  祝氏一族是下咒人,西门家是被诅咒者,为什么西门家因此得到了无数的回报,而祝氏一族却待她如此?这就是被咒者的下场?还是下咒者功力过差?
  「对了。」西门笑在院口停住,转身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你还没见过你义三哥,他看起来虽阴沉,却也是个好人……以后,你会有机会瞧见其它兄弟的。」迟疑了下,他柔声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潜藏了一个鬼,每个都有,没有人可以例外,除非是神仙。不用刻意去消灭它,当你被左右时,想想你心中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语毕,他像踩着夜风走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早消失的背影。
  「他说的……跟西门恩好象啊……」想起西门恩,她浑身一颤,像完全回过神来。
  轻轻推开房门,烛火早熄,伸手不见五指。将簪子与面具放在桌上,想起对祝八恨的同时,又浮现方才西门笑的话。
  「十五?」床幔后传来极轻的哑声。
  她立刻解下外衣,爬上床,没有躺好,就觉得一双瘦弱的手臂拥住她的身子。
  这是他第一次睡觉会主动抱住她。她心里一颤,悄悄地回抱住他干瘦的身子骨。他的体温足够让她变软的心一直融化了。
  「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才醒,没摸着你,就猜你是出去散步。」
  散步?跟西门笑说的一模一样。他们真觉得她是去散步?为什么西门笑会知道她会散步到客房前,还拿着西门恩的披风哄她?
  「我醒来时,好恼好恼。」
  「我知道。」
  他的声音略带睡意,却强撑着跟她说话。他根本不是睡饱了才醒吧?
  她用力地、发狠地抱住他,好希望自已能揉进他的身体里,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我好希望好希望我从小就是西门家的人。」就算是被下咒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拥有西门家手足之间的感情,就算只活二十岁,她也心满意足了这就是他久病缠身还能有好脾气,还能说出生死有命的原因吗?因为,他拥有的,已经远远胜过许多人了。
  「现在你就是了,不迟,一点也不迟。」他柔声说道:「我已经答应你,陪着你,不走了,不会是生死由天,我要你一辈子都是西门家的人。」
  她闻言,猛然抬头。
  明明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黑暗中那一双微微带笑的眼眸,闪着光、闪着承诺。
  「你可不要着凉了。」他拉过自己的棉被,一块覆在她的身上。
  突然之间,她攀身而上,准确无误地亲上他干涩的裂唇。
  西门恩一怔,温暖的芳唇醉人,脸微红,他不推开她,只是默默地缩紧了如柴的骨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五章
  当年,祝氏一族的巫女到底是下了什么咒语呢?
  「只有继任的巫女才知道。」她抓抓乱翘的发尾,努力地回忆姊姊生前有没有提过西门家,捧着头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忆。
  祝氏巫术的秘密,向来只有在传承时才会知道,秘密绝不外泄,其它普通人根本无力窥之。如今姊姊死了,祝氏一族再也没有巫女了,那等于是永远也没有办法知道的秘密了。
  「会是什么咒语?绝非只让西门家人丁凋零。人丁雕零用不着世世代代的祝氏巫女来集念成咒,一定还有什么!但,会是什么?」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啊。
  她虽想成为像姊姊一样的巫女,但因她身分过分特殊,族人避她如蛇蝎,所有的巫术非她可以看见。即使是有,也只是看过姊姊为族人跳祈福舞或听她偶尔提起咒术的种类。
  若是祝十……应该懂得比她还多吧?
  她翻着书,买来的、收藏的,一本接着一本,浑然不觉过了一个下午,有人走进书房里,她也没注意。捧起一本看起来好破好旧的书,书中有好多页数被撕去,是谁撕的?是西门家的人?
  「你就是祝十五?」
  撕掉的那几页,她不知细目,但看了被撕页前的那一页……
  「是密咒吗?西门家中谁需要密咒?」不是懂巫术的人,是看不出咒语是真是假,各家也有属于各家的高级咒术,谁会把密咒公诸于世?可信度有多少?
  她脑袋乱成一片,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想才正确。
  「女人!你是当年来府里的那个巫女之妹?」
  一双黑靴进入她视线内,她微微惊讶,抬起头,瞧见一名貌阴的男子站在眼前。他一见她的容貌,立刻震惊得后退数步。
  「是你?」
  她眨了眨细长的眼,没有印象见过此人,但见其人衣质极佳,相貌像西门笑所言,有些阴沉……迟疑了下,她猜道:「我是祝十五。你是……西门义吗?」
  那人瞪着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喃喃道:「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是她,岁数上不合,所以不会是她。」
  他像在安抚自已一样,随即惊愕的表情敛起,恢复原有的阴沉之相,冷冷地打量她。
  「你跟你姊姊长得真像。」静下心来看,她的眼角有颗小痣,神态也与那个高傲冷漠的巫女有所不同。
  「你见过姊姊?」
  「当年,她来时,我曾'有幸'一睹容颜。祝十五,你们族里不是规定第一个瞧见你们容貌的外人,就必须负责任吗?怎么?才几年工夫,你们连规矩都改啦?」
  祝十五见他神态自然,但身侧双拳紧握,忽而想到姊姊在世时,规矩尚未废除,那……那岂不是
  「既然你看见她的脸,那……那你不是要……」姊姊极重族内旧规,怎从不提起他?
  西门义跨前一步,眯起眼,道:「所以,你是她的妹妹,必须要负责。」
  此人貌阴沉得可怕,明明有怒,却不流露在脸庞上;目中也无寒光,但整个人比方才还要令人觉得害怕,浑身散发「谁敢惹一个黄鼠狼,就来找我吧」的气势。她不由得抱着古书退后一步。
  「我姊姊早就死了。」
  「我知道她死了,她死得更好,留下一堆烂摊子!你来得正好……我不知道你在祈福会上搞什么花样,不过你既是她的妹妹,就该会解咒,现在,我要你为我解咒。」
  「解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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