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等7部作品及相关评论文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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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给她写了信。可一个星期过去了,她也不回我的信。她有时避开
我,装作没看见。但有时她又照样和我坐在一起问问题,就是绝口不
提我和她之间的事。我问她收没收到我的信?她笑了笑。我又追问
她,她才说:“收到了。”我还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她仍然不回答,却说:“我们谈别的好吗?”我说:“我又不是机器
人。”她笑了。这就是全部情况。
我觉得她在折磨我,爱情是残酷的。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一个女孩
子的心理。你帮我分析分析吧。焦急地等你的回信。
快快
公鸡给快快的回信
快快:
你真是个傻瓜,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吗?你想想,她收到你的信还
愿意和你见面,可有时又出于女孩子的羞涩心理,或是矛盾复杂的心
情,回避你,这正说明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应该给她再写封信。
乃至接二连三。可我认为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要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
谈。开诚布公,你不要理解成像开科学讨论会一样,双方摆出各自的
观点,不是那种书呆子的模式。你可以同她约会,约她出去看电影也
好,去公园里玩也好,借机会再一次向她表白。也就是说,你可以亲
吻她一下。当然前提是她同意,否则不能做那种莽撞的事,弄不好就
全砸锅了。
我不知道控制论中有没有关于这种分寸感的论述,你可以做一个
精微的计算,用于生活中,来衡量一个女孩子的感情。我想你至今也
还没同她亲吻过吧?那你就试着去做一次!很快你就会摆脱这种困
境,都会一目了然。我的建议也许是不得当的,你自己斟酌吧,因为
对于爱情来说,这太微妙了,是无法事先制定作战方案的。明白吗?
祝你成功!
公鸡
叙述者的话
他们约会了,但是快快始终也没有勇气去亲吻一下燕萍。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放弃了这个可怕的尝试。
上晚自习的时候,快快走到燕萍的座位前,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你可以和我出去走一走吗?”燕萍合上书本和他出去了。
他们在校园里走着,快快没有说话,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到了女生宿舍区,燕萍才问:
“你不是要找我谈吗?”
快快很窘,然后说:“我们出去走走吧。”他指的是校外。
他们出了校门,沿着林荫道走去。冬天无风的夜晚,寒冷的空气令人肺腑清新。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一弯明净的月亮从光秃的树梢间窥探着地上的灯光,给日夜喧嚣不息的城市带来了一片宁静,而宁静又洗涤了人们在繁杂的日常生活中的苦恼和烦躁。
“多好的月亮!”燕萍说。
“你也很久没有看见月亮了?”快快问。
他们并肩走着。快快不敢打搅这种宁静,生怕破坏了此刻的幸福。他突然觉得这种幸福对于他来说都已经过分了,他不应当再企求别的什么了,宁愿就这样长久地走下去,永远也没有尽头。一辆卡车迎面驶来,雪亮的车灯照着他们,他们不觉细眯起眼睛,站在路旁,让过了卡车。卡车从他们身边驶过时,快快感到燕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卡车远去了,他们依然肩膀挨着肩膀,重新沉浸在昏暗的夜色中。这使他又鼓足了勇气。
“你看了我的信了?”他问。
“我们不谈这些好吗?就这样走走多好,是吗?”
“是的。”快快答应着,心里叹了口气。两人沿着大路一直走下去。他再也没有勇气,打破这种沉默。到了拐弯处,燕萍说:
“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快快默默地跟着她往回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燕萍低着头说。“我们今后不谈这些好吗?像这样做个好朋友不是很好?我现在不愿谈这些,我们都还年轻,你别往这方面想,也别生我的气,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意见。我们生活的路还长,将来再说好吗?你答应吗?”
“答应!”快快说。同时,他又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他简直不敢指望比这更多的了。他觉得轻松了,逃脱了那可能使他无法忍受的打击。于是他们便又谈起了学习、各自班上的事、同学间的关系,仿佛那种使他们不敢正视的感情都已经过去了。
燕萍讲起了她的童年。她说她怎样和男孩子一块去偷桃子。他们家附近有一个果园,那时她父亲还在军区工作,果园是附近一个农学院的。她放学后,钻进铁丝网,和男孩子们一起去偷包在纸袋里的水蜜桃。她说那种水蜜桃比什么桃子都甜,她后来再也没吃过比这更甜的桃子了。你看我小时候有多淘气。
快快也很兴奋地讲起他小时在水塘边玩,看见水里有一条黄鳝在游。别的孩子问他:“你敢不敢下去抓它?”他就扑通跳进水里去抓黄鳝。当然没抓着,人却滑在水塘里。他那时候还不会游水,呛得半死。回来被母亲打了一顿,以后再不许他上塘边玩了。
他们就这样七扯八拉、海阔天空地漫谈着,声音越讲越响,互相不断地打断对方的话。
噢,童年多么幸福!这就是他们共同的结论。
公鸡的话
快快后来给我写信,谈了他们的散步,谈了那个美妙的夜晚,却又感叹女孩子的心真是无法揣摸。
“我有时觉得燕萍是喜欢我的,她愿意接近我,不仅仅是学习上向我求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谈天,什么都谈,谈科学,谈童年。有时我们也谈小说,谈电影,甚至谈些同学关系中的琐事。可是每当我想要向她透露一点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就立刻把话题扯开。所以,有时我又觉得,她在戏弄我,把我当一个小孩子耍。尽管这样,我还是爱她,因为她没有恶意。也许那个时刻确实还没有来临,我就应该这样等待下去。总之,我没有照你给我开的方子去处理这件事。有时,我也很苦恼,但只要我和她在一起,这些苦恼又都消失了。我不敢破坏眼前得到的幸福。有时,我想干脆摆脱对她的感情,完全回到自己的学习中去,但她总牵挂着我。谈恋爱,绝不轻松,比解答数学上的难题,我以为深奥得多,我是无能为力的。”
我也是这样,初恋就是这样又甜蜜又痛苦。我和肖玲经常通信,她也回我的信。在信里,我们之间,彼此那么了解,那么信任。她对我还那么崇拜。可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她又居然避而不见,哪怕我一再给她写信。她总要到暑假结束,我回到学校里,才回我的信。她给我寄过她的照片,全然是个大姑娘了。她依在家门口的葡萄藤架上,长长的辫子弯弯地垂在隆起的胸前,俏丽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忧伤的微笑。我同她三年没见过面了,可当时她还只是个调皮的小姑娘。
大学三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贸然上她家去了。她开的门,忽然见到我,手足无措,很慌张的样子。说实在的我也同样慌乱。当然她还是让我进了门,请我坐,还端来了茶水。她父母亲都不在家,只有她奶奶坐在客厅里。她把我介绍给奶奶,说:“奶奶都认识你的笔迹,你写来的信奶奶一看就知道。”弄得我很窘,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接着,她便叹息说,她就要考大学了,她非常喜欢文学,她太喜欢文学了,可她怕考不上。
我们第一次约会了。通了整整三年的信,才重新见面,第一次约会。她有一颗那样纤细的心。
肖玲的日记
和他一起去看《保尔·柯察金》,这是新拍的彩色片,比我以前看过的那个黑白片要好得多。可惜我们这个时代留给我的生活这样平静。如果我也处在保尔的那个时代绝不会成为冬妮娅。冬妮娅最初还是挺可爱的,可她最后成了一个令人讨厌的资产阶级太太。保尔多高贵,他就有些像保尔。我相信他像保尔一样顽强。如果他处在保尔的那个时代,他一定会做出像保尔那样英勇的事迹来。但他不会像保尔那样不幸,我们这一代人再不会经受保尔经受过的那么多的痛苦。
生活真美,可又好得使人过于幸福了,让我们无法得到锻炼。我如果早生二十年,也能经受革命战争的考验,那多好!可我也不会变成像丽达。在我们之间绝不会出现保尔和丽达之间的那种误会。我们这个时代一切悲剧都消失了,等待着我们的只是学习。创造性的劳动和美好的生活。
我现在面临高考。我真怕考不上,我要像他那样有毅力,一旦选择了自己的志向,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我一定会考取的。
啊,生活真美呵,我真幸福。回家的路上,他对我说了那句话……他的声音就活在我心里,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鸟,有一颗滚热的心,那句话现在就活在小鸟的心里。我想大声唱歌,可爸爸、妈妈都睡了。夜这么静,风吹着树叶在飒飒作响,静极了……我真想放声歌唱,可我不能唱,把奶奶吵醒了,会说我发神经病的。好了,不写了。
燕萍的话
我们年级的党支部书记找我谈话。他说:“支部研究过你的申请。你各方面都表现很好,确实应当考虑解决你的组织问题。不过,同学中有些反映,说你跟一个落后同学接触过多。当然我不是说不可以接触,我不相信同学中的风言风语,也不是说大学期间绝对不可以谈恋爱,主要是你对他的情况不了解。组织上对你关心,不能不提醒你。他父亲是右派分子,他自己的表现,他们年级的同学都知道,在系里也是‘只专不红’的典型。你是一个干部子弟,自己又是团的干部,和他经常在一起,对你影响不好。”
我那时很幼稚,也很不冷静,当场就同我们支部书记顶起来了。我说:“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我不过在学习上向他请教些问题。为什么不能向一个学习好的同学请教?我认为你们不了解他。他并不像一些人反映的那样只专不红。你们不应当偏听偏信。他有远大的志向,学习又刻苦。有人说他只专不红,从我和他接触中,看不出来。有人就是好嫉妒,难道做那种空头政治家就好?一个同学刻苦钻研,学习好,难免有人会嫉妒,这是我的看法。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那回事,纯属造谣!”我当时把他堵回去了。说真的,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抗议!
谈话之后,我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好几天都心神不安。我醒悟到我确实爱他,我不允许有人再污蔑他。我为他担心。生活中总有那么些小人,他们嫉妒别人,告别人的状,以此抬高自己。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提醒他:“你当心,有人打你的小报告。”他说:“我不在乎,十年以后看吧,看谁对人民的贡献大。”我也照样和他往来,我就是这个脾气,他们越说,我越不怕。这以后,吃过晚饭,我经常和他散步,就在校园里,我就要让人们看看,我敢跟他接触,气气那些人。
我们年级的党支部又把我找去了,这次三名支委都在。他们说:“燕萍,我们要和你非常严肃地谈谈,这是经过支部研究的。”“谈呗!”我说。这回是我们的组织委员主讲,支部书记不吭声了。潘淑贞她人并不坏,我们女生背后都叫她胖大姐。就是不知她那脑袋瓜怎么长的,总觉得这个同学有问题,那个同学不怎么样……最好大家都规规矩矩,别说过头话,别有任何出乎常规的举动。她到幼儿园当阿姨倒不错,可当组织委员,做大学生中党的工作,真是天知道。她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对我说:“我们要和你谈谈你和他的关系问题。”我问:“什么关系?”她倒愣住了。“我们不是说你和他有什么关系,问题是你是一个干部子弟,又是团支部书记……”得,又来了。“干部子弟怎么样?团支部书记又怎么样?我爱他!”我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说完我就哭了,还哭得真伤心,我也不知为什么。
从小,家里没人管束过我,干嘛我现在这么大了,一举一动都要被盯着?连谈恋爱也要管,难道我连谈恋爱的权利也没有?也要引起这么多非议?他们都慌了手脚,呆坐在那里,只有我们的支部书记年纪大一些,他叹了一口气。我心想,你叹什么气!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给你们都背上了包袱。我又觉得好笑,就又笑了出来。我说:“什么事情也没